《山海迷梦》日月有光

12、第012章

　　人类本性中多少有些欺软怕硬的因子，对上向四耳那般一看就强壮的动物，在没有受到致命攻击前多数时候牧芮是会选择屈从的，但人面鸟一看就不是她的对手，还偷吃过她的劳动果实，她对它就无需忌惮了。

　　接连朝人面鸟砸了好些果子，就是不让它安稳落在树枝间，牧芮心底畅意。

　　一颗果子恰巧砸到了人面鸟的左眼，这次它咕唧一声惨叫后叫声未停反倒越发凄厉，像是在控诉牧芮的狠心，睁着的右眼射出怨毒的目光。

　　“吵死了，别叫了。”牧芮听不了一点这种刺耳的叫声，吼道。

　　人面鸟拍打翅膀飞到空中，叫声未停，似是要用音量压牧芮一头。

　　牧芮恼怒地盯着盘旋在天空中的人面鸟，扬起的眉眼渐渐蹙起，远处天空缀了许多黑点，如同雪白米饭上洒了一爪黑芝麻。

　　“我的天。”待那些黑芝麻在视野中变大，牧芮赶紧往树下爬，远处飞来的是一大群人面鸟，铺天盖地将一片天都遮挡住了。

　　脚踩实地，牧芮不忘捡起她的外套，没让里面包裹的红果子掉出来一颗，抗在肩上拔腿就往回跑。

　　回头看那些低空飞行追在她身后的人面鸟，牧芮心中不禁骂起来，她都已跑进了不适合鸟类飞行的茂密树林，怎么它们还紧追不舍，不就是不小心用小果子砸了一只人面鸟嘛，至于小气到唤来全族追杀她吗？

　　牧芮心里吐槽丝毫不影响脚下的速度，坠在外套里的过载在她奔逃时一晃一摆，身后的振翅声越发近了。

　　单个的攻击力有限，但若是这些人面鸟群一齐向她冲来，一只咬她一口、抓她一爪子定能将她干掉，牧芮后悔自己的狂妄，怎么就手抽去得罪那只小气的人面鸟呢，弄得现在狼狈逃窜。

　　翅膀拍动的声音几乎快到耳边，知道身后的人面鸟群离她越来越近，牧芮瞅准时机将外套一甩，里面包裹着的红果子如同水花般朝后溅去。

　　或许这种果子是人面鸟的最爱，在果子飞向它们，落在地面后，有一小撮停了下来啃食起地面的果子，然而仍是有很大一波追在牧芮的身后，眼看就要追上了。

　　体力消耗过大，双腿沉重，牧芮渐渐力不从心。那些人面鸟可不会放松对她的追击，见她的速度慢下来，翅膀拍得更加用力。

　　当第一只人面鸟的爪子抓伤牧芮的背，当她的肩膀被另一只人面鸟撕咬，又痛又慌的她在奔跑中失去平衡，跌在地面。

　　紧追不放的人面鸟蜂拥而至，扑天盖日落在牧芮的身上，将阳光彻底遮挡住，一个个啃咬她的身体。

　　抱头惨叫，身体各处的剧痛让牧芮翻滚身体想将人面鸟驱散，然而在被她压倒之前那些人面鸟丝毫不恋战，飞速从她身上飞离，又在下一刻落在她身边，和同伴争夺食物。

　　混乱中牧芮身体一沉，带着那些贪婪的人面鸟一起落入水中。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河附近，又在被人面鸟攻击时机缘巧合翻滚进河水中。

　　呛了几口水，意识到自己掉入水中后，牧芮屏住呼吸，任身体往水下沉。四面八方的水侵袭，咬住她人面鸟这才纷纷松了口，划动着翅膀试图往水面浮，波光在天空晃动，血水将河水染成浅红，片刻后又恢复到它原有的清澈。

　　水底不浅，最后一只人面鸟从她身旁浮起，牧芮的身体还在持续而缓慢地下沉，她保持舒展身体，膝盖向下弯曲，让身体渐渐向上漂浮。

　　这河水很清澈，只在最初睁眼时双目微有刺痛，周围的一切牧芮都能看的很清楚。她所在的位置离岸边不远，看起来只要伸手就能够到岸边，但她还是选择让自己缓缓上浮。

　　能快速浮上水面的人面鸟大多都获得了生机，一只只在水面拍动翅膀，带着水汽飞向天空。

　　等她浮上水面，呼吸第一口空气后，被压迫到极限的胸腔才得以喘息。人面鸟都飞走了，只有五六只被同伴阻扰了出路或是松口太晚的人面鸟随着水纹波动安静地在水面漂浮。

　　人面鸟离开让牧芮彻底放松，先前急速奔逃消耗的能量巨大，水里似乎没有危险，她任由身体悬浮在水面，只注意不让水波将她推往河中心。

　　目光追随一朵又一朵浮云，这一刻牧芮不想思考这里是哪？她为什么会莫名奇妙来到这个地方？她还能不能回去？放空大脑，她像一叶浮萍却又不肯随波逐流，只能一次次被波浪无情地拍打。

　　垂在水下的小腿传来的轻微撞击感将牧芮唤回现实，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水里有东西。

　　抬眼，牧芮看到左侧三米左右有一条长约一米，身披红白斑纹的鱼飞出水面，半透明的翅膀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头朝下身体弯成一个完美的弧线，扎入水中的同时带走了漂浮在水面的人面鸟尸体中。

　　快速翻身，牧芮手脚一齐上阵快速向岸边游，这个鬼地方真是一刻也不让她安生，才摆脱了天空的危险，水里又出现了新的威胁。

　　等牧芮爬上岸再回头，水面除了一圈圈波纹，只有几根漂浮着的彩色羽毛表明此处曾发生过的险境。

　　这还是牧芮第一次见到能飞的鱼，她很肯定在飞鱼跃起的瞬间清晰地看到了位于鱼身体两侧的翅膀，以及它拍打翅膀跃向空中的轻盈姿态。

　　若非这条鱼一口就吞下半个人面鸟，她是很愿意留在水中在多看它几眼的。

　　身上湿淋淋，衣裤坠在皮肤表面很难受，牧芮索性将外套和外裤脱下，小心翼翼地靠近水面，快速搓了搓，拧干衣裤的水分挂到附近的树枝上。

　　斜挎包进水了，尝试了数次，泡过水的手机再也无法亮屏，牧芮长叹口气，将手机和包一起放在阳光下晾晒。

　　阳光充足，晾过外套，牧芮在岸边掬水稍稍清洗身体，里衣裤她是不敢脱的，若是突然遇到危险来不及穿上，那她连一点蔽体的衣物都没有了。

　　简单清洗过，穿着湿透的里衣裤，牧芮闲不住，学着记忆中钻木取火的流程，寻来材料后开始尝试。

　　等到身上的衣裤在阳光和体温的双重努力下彻底干了，牧芮松开发麻发疼的手掌，起身去取外套穿上。

　　没能痛快洗个澡，不过今日这番简单的清洗也让牧芮整个人都清爽许多。

　　阳光渐西，牧芮不敢让自己在天黑时仍暴露在野外，只得再次踏上寻找临时住所的路程。

　　沿途留下标记，再次进入树林不久，牧芮寻到了一个足以让她容身的树洞。

　　这棵树有三人环抱大小，高度超过十米，可以容纳牧芮的树洞位于主干底部，开口只有一米二左右，宽度仅供一人通过。

　　树洞内更加狭窄，牧芮在确定没有危险和蚊虫，在附近折了一根树枝当作武器后钻进去，身体只能半蹲着完全伸展不开。

　　然这狭小的空间却让牧芮很有安全感，她握紧手中的木棍抱膝蜷缩起身体，像母亲子宫内手握脐带的胎儿。在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天际后，她闭上了双目。

　　身体很疲惫，但陌生的环境让牧芮精神紧绷，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坦然入睡。远处动物的一声声鸣叫，从树洞外掠过的一丝风声都能让她竖起耳朵，担忧随时可能发现她的存在闯进山洞的未知生物。

　　高度的紧张急速的消耗着牧芮本就不足的体力，她逐渐陷入了恍惚，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

　　一声惨叫惊醒了刚入睡的牧芮，猛地睁开双目，晃动的身体撞到了树洞壁，眼前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又是一声惨叫，抓紧木棍的手握得更紧了，这一次牧芮很肯定那声惨叫是一个女人发出来的。

　　这里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类吗？牧芮的心霎时提起，她很想出去，找到这个女人。或许对方和她一般，莫名地来到这个地方，现在同样孤独无助。又或许她正在遭遇危险，此刻只能绝望的吼叫。

　　人都清楚，在深夜若是听到门外、楼下有惨叫声，不要轻易上前查看，尤其是女性，因为任何可疑的动静都可能是危险的来源。最好的办法是报警，让警察去查看情况。

　　但这里不可能有警察，牧芮又太渴望有个同伴了，即使声音的主人也可能像四耳那般，是一只能发出类似人声音的动物，但她一个人待得太久太辛苦了，她需要同伴的支持，需要证明这个地方不止她一个人类。

　　恐惧与期待，牧芮握紧木棍，给自己鼓气后从树洞内钻出来，在几乎抹黑的环境中循声而去。

　　边走边用木棍在地面探路，牧芮安静地在黑暗中行走，脚下的步子却越迈越大，那女人惨叫的频率却越来越低了，而不管能不能找到这个女人，她今夜都不可能在回到树洞内，她已迷失了方向。

　　前方陡然一亮，繁茂的树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空地，月华洒在大地上，一个女人的背影出现在牧芮的眼前。

　　牧芮能听到胸腔内心脏跳动的声音，能感受到血脉中血液流淌过每一条血管的鼓动。

　　那是一个长发及腰，身材劲瘦，身高约一米七左右，胸口和臀部包裹着斑纹兽皮的女人。

　　女人披散的长发有些蓬乱，她蹲下身长发散落在地面，面部埋到了她身前的一个动物身体上。

　　安静的环境下，咀嚼声宛若在耳边，牧芮紧咬牙关，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绝不可能是她的同类。

　　然而腿脚像是被钉在原地，牧芮直愣愣地看着女人，直到对方将面前动物的尸体啃食近半，才将头抬起。

　　吃饱喝足的女人用手背抹干沾染到嘴角的血迹，侧转过来的脸上有一双发亮的双眸，两颗巨大的獠牙伸出嘴唇。

　　吃饱的女人伸手将地面的尸体拧起，长而利的指甲可以轻易划开皮毛。身后的绳结甩动，等它尾端向上蜷曲后牧芮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惊恐地向后退，这是牧芮来到此处见到的最像人类的生物，然搜索记忆，所有她知道的野人事迹的报道里，他们也是没有獠牙和长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