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山河》陆贰玥

70、回七十

　　陆云淑醒来，萧时晏已经去上朝了，她没见到人，只见到了慌张的玉露。她不紧不慢地梳洗着，等坐到了梳妆台前，这才无精打采地打着呵欠，抬起眼看着正在为自己篦头的玉露：“你今日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公主，您还记得您放在那桌案上的匣子吗？”玉露将梳子放下，担忧地看着陆云淑。

　　陆云淑当然记得那匣子，她常用的东西，都会放在里头。但也有一样东西不常见，陆云淑把它放在匣子里，是随手放置的。

　　是和离书，陆云淑或许知道玉露所为何事了，想来也是担心自己真的和萧时晏和离。她对着镜子看向玉露，微微笑着：“你别担心，那是我在那三年痛苦的时候，自己写着的，现下我已经不想要拿出来的，你也不用想了。”

　　陆云淑已经想明白了，她想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日后能回想起来的时光。

　　“不是，公主，这和离书，早晨皇上去上早朝的时候，已经发现且拿起来看过了。”玉露叹息，皇上和皇后才刚有些和好的转机，玉露本来就欣喜，早晨皇上起身的时候，她是要在身边近身服侍的，可偏偏这时候内务府让人来传话，她去接应了，就换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鬟来。

　　也不知道拦着皇上，看着皇上脸色那样冷了下来，也不知道帮着多说几句话。

　　若是皇上知道了，大发雷霆真的要和离了这可怎么办呢。

　　陆云淑本以为这没什么大事，可是听到玉露这样说，她目光愣了愣，手中的口脂也都放了下来。萧时晏，看到了吗？陆云淑忽然没了心思梳妆了，她设想过，若是萧时晏看到了这封和离书会是什么样子，可是她没想过是在这样的时机下被看到的。

　　有些阴差阳错，还不如不让萧时晏看见。

　　陆云淑拿捏不准萧时晏的心思，若是在从前，玉露这样说，她只会抿着唇说哦那又怎么样呢。他萧时晏不过是我的驸马，况且我本来也是要和他和离的，他不能对我有微词。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萧时晏和她本来就因为和离冷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等她想通了，决定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后，上天却又兜兜转转，将一切回到了最初。上天好似在说，陆云淑，这就是你先前想要的结局，如今你得到了，为何又心虚又后悔呢。

　　你最初就不应该有这种心思，你最初就应该成为皇后。

　　若是萧时晏生气，她估计连皇后都没得当了。陆云淑越来越觉得这时候的萧时晏才是真的萧时晏，她不了解的萧时晏，她再没勇气守住的萧时晏。

　　“这可怎么办啊。”

　　“等他下朝，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来我这里吧。就说我准备了他爱吃的东西，想和他一起用膳。”陆云淑想要知道萧时晏的心，她想，这样是不是也能稍微挽回一些。

　　于是成影就看到了在殿外候着的玉露。本来日头越来越热了，皇上让各宫中都放了些冰，这样的烈日站在外头可站不久。成影皱了皱眉头，他跟着手下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便走了过来。

　　“天气这样热，你来做什么？”成影问。

　　“成影大人今日可是意气风发，前程灿烂，与往日不能同日耳语了。”玉露先将话说得礼貌，可这话让成影听了，就是在揶揄他。

　　“玉露，你我之间还要这样客套冷漠吗？”成影被她弄得有些无奈，但是他也没有生气，只是苦笑，“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便同我讲就好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咱们什么交情呢。

　　玉露听闻此话，便觉得有希望，她的目的也是这个。她眉眼弯弯，笑了笑：“我想问今日皇上下朝后，可有什么事情吗？若是没有事情，能不能来我们皇后宫中，皇后娘娘做了许多皇上爱吃的膳食。”

　　“你来，就是为了这个？”成影目光深了深，透露出了许多的失望，他还以为能有什么别的事情呢。

　　“是啊，这可是大事呢，”玉露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今日的事情讲出来，成影是皇上身边的人，定然能够知道皇上的心思，“皇上宿在皇后娘娘那里，是好事的，可是今晨皇上看到了皇后娘娘之前没想明白的时候，写的和离书。皇后娘娘如今已经不想要和离了，也不知皇上会不会误会。”

　　成影仔细想着，今日从皇后宫中出来，皇上的确是有些不高兴的。他还以为是朝堂的事情让他忧虑，可没想到原来是为了皇后的事情。他如实说道：“今日朝堂上皇上发了好大的火，也有人说皇上不该立后，皇上将他们都骂了一通。”

　　“皇上如此，还是护着皇后的，你别担心，”成影宽慰玉露，“你跟我走，等皇上下朝了，我带你去见皇上，那时候你与皇上说皇后请他去宫中，皇上定然会去的。”

　　“这样的话，那多谢了。”玉露行了个满满的大礼，跟着成影站在殿外。这里有着屋檐，穿堂风可以消散一些热气，比站在外头好许多了。尽管如此，玉露还是额头沁出了些汗，这点成影都看在眼里。

　　不一会儿，一块帕子出现在玉露的面前，她转头看过去，看到成影仍然站着，目不斜视，手举到她的面前，给她递上的这块帕子。

　　好似这是成影每日要做的事情，那样寻常。

　　玉露脸颊也有些发红，她接了过来，轻声道谢。这块帕子上还有着成影身上的味道，玉露不敢多闻，生怕自己多闻了两下，便是越界。她擦完汗便赶紧收了起来：“帕子脏了，等我洗好了再还你。”

　　成影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倒是玉露，满脸的不解，她是真的想要洗帕子的，成影到底在笑什么呢。可是玉露还没问出口呢，殿内已经有人高声喊着退朝了。

　　玉露没心思想这些，她神情绷紧，毕恭毕敬地等着皇上出来。

　　“你是不是很喜欢皇后娘娘，处处都为着皇后娘娘着想，好似她的事情便是你的头等大事一样。”成影并没有玉露那样紧张，他一如往常。

　　“可不是嘛，若是皇后娘娘伤心难过，就是我做得不够好。我可以这辈子都在皇后娘娘的身边，可是皇后娘娘不能过得不好。”

　　听到这辈子都在皇后娘娘的身边，成影便不再问了。

　　好在皇上看到了玉露，并没多说什么，便跟着玉露去了皇后宫中。

　　朝堂上的事情繁杂，等退了朝已经是天色大亮了，正是用早膳的时候。只是萧时晏今日觉得有些奇怪，放在往常，陆云淑应该用完膳了，可这时候她才梳洗完毕，等着他来。

　　还有些拘谨的样子。

　　他没说什么，刚坐下来，饭菜便上了来，小丫鬟忙前忙后的摆好碗筷，做完这一切便被陆云淑吩咐着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了萧时晏和陆云淑两人，这时陆云淑端起了碗，给萧时晏盛了一碗汤。

　　萧时晏没见过陆云淑这样伺候人，他目光微愣，看着陆云淑，像是欣赏从未见过的美景一般。

　　“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些事情可以让那些下人去做的。”萧时晏皱眉，他没说过让陆云淑做这些事情的。

　　“那些小丫头毛手毛脚的，这汤烫。”陆云淑盛完汤，还不忘放在唇边吹一吹，这才送到萧时晏的手边去。

　　陆云淑也在看着萧时晏，她想要知道萧时晏有没有生气，若是萧时晏喝下去了那碗汤，她心中也有一些底气的。

　　可是萧时晏好像知道她想要什么，便偏不要喝那碗汤。他说：“既然这汤还烫，那便等下喝。”

　　陆云淑咬着筷子，思忖着萧时晏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没心思吃饭的，萧时晏方才像是拒绝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下去了。她被拒绝过一次，就不想要再继续下去了，她觉得这是自讨没趣。

　　一顿精心准备的早膳，陆云淑吃得没滋没味的，亏得她今日还专程画了花钿，选了一层淡蓝色的薄衫。她以为萧时晏看到，会欢喜的。

　　男子的变心很快，陆云淑想，定然是那封和离书和她闹着别扭的那三年，萧时晏累了，倦怠了，得到了她之后，他便要开始报复了。

　　陆云淑想，既然如此，从今后她都不要画这样的装扮了，她也不要再主动邀着萧时晏来用膳了，她受不了这种被抛却。

　　一顿饭终了，萧时晏终究还是端起了那碗汤。此时的汤正好的温度，萧时晏喝的时候看向陆云淑，可是陆云淑却没什么精神看过来了。

　　萧时晏上扬的嘴角隐匿在碗中，叫那碗口压住了。等到他能控制好了神情，这才将碗放了下来。他趁着陆云淑不在意的时候，将陆云淑的手腕抓住，一把扣在了怀中。

　　陆云淑的筷子都没拿稳，落在了地上，一抬头，对上萧时晏再也藏不住笑意的眼睛。

　　“这装扮，是特意为我而扮的吗？”萧时晏说道，“是怕我生气，在讨好我？”

　　“没有，只是无聊，不想要一个人吃饭。”陆云淑才不要承认自己那样愚蠢的行径呢，她口是心非，自己说完又是后悔。她应该承认的，这样萧时晏才会消气，才会和她藕断丝连下去。

　　“那我找几个人，进宫来陪你好不好？”自打萧时晏和陆云淑在床上和好，萧时晏便下定决心，在陆云淑这里只做萧时晏，只称我。

　　“这话是什么意思？”陆云淑不懂，如今还能有谁陪着她。

　　“立后是大事，按着规矩，贵胄家眷都要来宫中，面见皇后，同享福泽的。今日朝堂上，也说到此事，我想着，顾青运成婚后，你还没见过苏晓春，索性就让她们进宫，陪着你说说话也是好的。”

　　陆云淑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分不清楚，这是萧时晏在哄她，还是她在哄萧时晏了。她耳后发热，她坐在萧时晏的腿上，有些坐立难安。

　　“你这是，在讨好我，让我开心吗？”陆云淑喃喃道，“你不为早晨，看到那封和离书生气吗？”

　　“是为的这件事，才担心邀我来用膳的吗？”萧时晏这才明白了，今日陆云淑是为何如此反常。他将自己的脸，埋进陆云淑的肩膀里，他隔着一层薄纱，不客气地嗅了一把陆云淑脖颈的芬芳，他淡淡笑道：“云淑，你身上很香。”

　　“你知道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吗，饱暖......”

　　后头的话，陆云淑没让萧时晏再说下去了，她的脸都要烧红了，萧时晏怎么这样不知餍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