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翠河山》风中那云

21、第 21 章

　　三皇子府书房，朱祁隽和冯婉菇听那人说完，双双陷入沉思。

　　许久，朱祁隽对那人摆手，示意他退下。

　　“尸骨和刀枪都不见了？”冯婉菇不可思议地道，“难道郡守知道了？”

　　朱祁隽眼中飘忽，“大理寺和刑部都没有提及，显然郡守并不知东山村出事。看来是有人去过东山村，对村里发生的事也知晓一二。”

　　冯婉菇猛然想起，自从河里救起他后，当日便来了一名刺客，还装作是他府里的随从，“那些刺客能来，肯定是背后的人干的。”

　　朱祁隽不是没想过，只是这其中也有问题，若是刺客或那队人马背后的人取走了尸骨和刀枪，那目的是什么？这么做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如果大理寺再来问你与东山村相关的，这事先不要提起。”

　　冯婉菇点头，她心知若让这两部知晓，怕事情要闹大，但眼下却是昏暗不明。

　　当晚，冯婉菇回到含花院，一直心神不宁，她想去查宫变的原因，也想查东山村的幕后主使，便好像越查越乱。

　　躺在床上想着这两头事，越想越糊涂，渐渐两眼朦胧，困意涌上来，迷迷糊糊睡着。

　　睡至半夜，忽地听到窗外有人房间压低声音喊她，冯婉菇陡地惊醒，喝道：“谁？”

　　那人却不吭声，突然“呲”的一声，一柄锋利无比的刀破窗而入，紧接着一人推开窗钻了进来，那人面上蒙着黑布，浓黑大眉，一双凶眼。

　　“大喊的下场就是它！”

　　月光穿过破窗，照在房间的地上，整个房间顿时亮了起来，那人一手持刀，一手指刀，如凶神恶煞般盯着她。

　　冯婉菇惊恐地点点头。

　　再一次面临死亡的威胁，她心内沉寂，已不再畏惧眼前刺眼的刀锋。

　　那人居然扯下蒙面的黑布，对她拱手一礼，“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我叫张承柱。”

　　张承柱……

　　冯婉菇努力回忆，但确实想不想自己认识过一个叫张承柱的人。

　　“东山村张大娘，我是他大儿子。”张承柱进一步说道。

　　这时冯婉菇才想起来，那日张大娘与他们一起出村时，临到村口遇到一队贼人，张大娘死死抱住那贼人，让他们有脱身的时间。此前，张大娘与她说，她还有一个儿子叫张承柱，早些年应征入了伍。

　　眼前的张承柱就是张大娘的大儿子。

　　“原来是张大哥！”她心内一阵激动。

　　张承柱巍然不动，刀锋仍对着她，“说，我娘和弟弟是怎么死的？”

　　冯婉菇不太确定眼前的人，也不敢将皇子扯进来，只说村子里突然进了山匪，抢了财钱不说，还放火烧村，全村十五口人除了她在河边洗衣生还外，剩下的都被烧死了。

　　张承柱全然不信，将刀在她面前一晃，恶狠狠地说：“不说实话，现在就杀了你！”

　　冯婉菇正想坚持自己的说法，不料张承柱先开口，“大理寺已查到村里来了刺客，想要杀了朱祁隽。”

　　她怔住，这么机密的事张承柱居然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张承柱道：“我是大理寺狱丞。”

　　“你既然是大理寺的，深夜私闯民宅，按律当斩！”

　　“少废话，斩我之前先杀了你！说！”

　　他是大理寺的人，虽说官阶极低，但自有门道去打听东山村一案，现下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冯婉菇将救下三皇子、刺客入村、一队贼人杀烧等事一一说了。

　　“这么说，是你救了朱祁隽后，他们才来？”

　　这么说的话，的确如此，冯婉菇点头。

　　张承柱猛地向下劈出一刀，将屋子里的一把椅子劈成两半。

　　青沅听着正房里传出“哐”的巨响，在外问道：“姑娘，何事？”

　　冯婉菇装着睡得朦胧的样子，有些含糊不清地道：“没事，椅子倒了。”

　　青沅疑心地“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听着外面没有动静，张承柱才接着道：“有人想杀朱祁隽，正好你把他救了，那些人没杀成他，又怕事情泄露，所以就把全村的人都杀了，又怕留什么痕迹，干脆放了一把火？”

　　冯婉菇迟疑一会，思考着他说的话，“应是如此。”

　　“那些刺客是谁派的？”

　　冯婉菇摇头。

　　张承柱猜想她也是不知，若是知道的话，朱祁隽不可能还安坐在京里，早派人将幕后之后杀了。

　　“这事我会查个清楚。”张承柱收起刀，转身去开门。

　　冯婉菇压低声音，“张大哥，那人敢杀皇子，恐怕……”

　　“我知道背后之人不简单，但杀母杀弟之仇不共戴天！”

　　他说完，拉开门栓，大摇大摆地翻墙而去。

　　不一会儿，青沅拉开厢房门，一眼看到冯婉菇呆呆地站在门边，昏暗中似乎看向院墙方向，便喊了声，“姑娘！”

　　冯婉菇回过神，收回视线，青沅和芷惜走到面前时，她低声问道：“那支红樱枪收好了吗？”

　　青沅道：“我怕那东西惹祸，藏在柴房里。怎么了？祸主来了？”

　　冯婉菇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要她藏好，“那枪来历不明，最好藏在找不到、看不见的地方，不管是被左邻右舍知道，还是被大理寺、巡城吏看到，很可能我们会有牢狱之灾。”

　　虽没有问张承柱那枪是不是他扔进来的，但她可以完全肯定这一点，不然这世上还有谁会在意埋在荒山野岭的一支枪呢？

　　不过，冯婉菇心里有些忐忑，先前大理寺去三皇子府上问她话时，就感觉这事极不简单，如今平白无故地那枪又到了自己家中，还惹得张承柱上门险些要她的命。

　　她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青沅听她说郑重，也不点灯，在一片黑暗中去柴房捣鼓了半天，出来时在月色下朝她点了点头，“姑娘早些歇着吧！”

　　由于窗子被打破，月光洒进来，照得房间里一清二楚，就好像这间房子平空消失一般，让人很没有安全感。芷惜想到这里，索性抱两床被子过来，在床塌前铺上，算是给自家姑娘作个伴。

　　冯婉菇明白她的心意，她是怕再有歹人闯进来，两个人在一起有个照应，而青沅在厢房守着，这样可以提前示警。不过，一晚上相安无事。

　　第二日，芷惜找了个木匠把破了的窗子修好，又四处查看，确认各处没有损坏才放下心。

　　木匠前脚刚迈出院门，朱祁隽后脚便走了进来，瞧见面相老实的匠人走出来，转身把他揪了回来，“你是谁？到这院里干什么？”

　　工匠拱手弯腰，看他穿得华丽，知他身份尊贵，恭敬地回答：“院子女娘窗子破了，小人是来修窗的。”

　　朱祁隽知他不敢欺骗，放了手让他离去，几步跨进院，“不是才修好的院子么，怎么窗子就坏了？”

　　冯婉菇正想扯个慌回过去，怎知芷惜嘴快，“三爷，昨夜来了一个贼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子，窗子就是那贼人打破的。”

　　她和青沅只知昨夜来了歹人，却不知来的是谁，便也猜着可能与那红樱枪有关。

　　冯婉菇怕她话多乱说，眸光扫过去，接着道：“许是个盗人财物的贼，见这院子新修好，以为没人住，刚打破窗子发现我在屋子里，跳墙跑了。”

　　“没伤着就好。”朱祁隽看了看修好的窗子，用力推了推，很是牢固。

　　正说着，院外又进来一人，绵袍玉冠，风度翩翩，正是朱祁羡。

　　冯婉菇带着二女连忙上前施礼，朱祁羡一摆手，笑着道：“免了！”

　　朱祁隽看他手脚灵活，步履矫健，不像是奏报上所说的受伤，便问：“哪里挂彩了？”

　　朱祁羡指了指后背，笑嘿嘿地说：“后背上，被小毛贼摸了一下，不打紧。”

　　“上战场不是闹着玩的，这回信了吧？那都是舔着刀尖才能活下来。”朱祁隽指着院子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来，青沅忙着来倒茶。

　　朱祁羡似不在意，将战场上的生死看得很开，“燕兵太狡猾，差点着了他们的道。”

　　他两口喝了一杯茶，青沅过来端起茶壶还要给他沏一杯时，他摆摆手不喝了，头却一直看着朱祁隽，“三哥，陪我进宫一趟吧！”

　　朱祁隽看他眼中有渴求，沉思片刻，右手拍去衣袍上的灰尘，“走吧！”

　　二人走后，青沅不解地问：“五爷不在打了胜仗吗？怎么进宫还怕？”

　　冯婉菇笑了笑，“胜败本就是兵家常事，不能以一战而定论。他让三爷陪着进宫，一定别有用意。”

　　青沅看不懂，芷惜听了也连连摇头。

　　朱祁隽自离了军队，在京中并没有挂任何实职，魏帝有事时，才会临时委任他。这次朱祁羡回来，本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本来想在他回京之前，进宫奏请魏帝下旨让五弟回来，以□□箭所伤。

　　不过，他想了想，最终没有进宫，就像冯婉菇所说，他和朱祁羡都长大了，但魏帝却一年一年地老去，太子之位空悬多年，大魏江山已到了选接班人的时候。

　　在旁人眼里，二人是关系非常融洽的兄弟，但冯婉菇却知这只是表象，朱祁隽希望能继承大统，同样的朱祁羡也渴望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但是，魏帝只能二选一。

　　两日后，一辆华彩绝伦的鸾驾停在院门口，车上下来一主一仆，主人宽松襦裙，侍女微紧比肩，二人微抬眼便瞧见门楣上“含花院”三字，主人杏目微扬，鼻腔中冷哼一声，在侍女搀扶下跨过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