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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   李鹤霖手持长枪冲入高丽骑兵队伍之中,出枪之快如闪电奔腾,瞬间挑翻顶头两人,又反身扫落想要偷袭的几个刀马兵。长枪在空中画下一个完美的弧度,回转至身前,抓住枪尾直直朝前一探,刚刚拉满弓弦的弓马兵瞬间被挑翻了头颅,鲜血喷溅在陆凯的枪杆上,浸透了深褐色的木柄。

      墨云骑的弟兄们士气大振,各个咆哮着紧随其后,冲着高丽兵劈头盖脸的一顿飞砍,犹如饿狼冲入羊群,冲着四面八方扑腾撕咬,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势如破竹。

      刀剑相格的叮当声,战马的嘶鸣声,以命相搏的呐喊声,无数人的甲胄被捅穿,横刀所到之处无人生还。

      他们手持陌刀,用力挥摆,扫倒一片片的高丽人,一遍遍的动作机械的重复着,生死攸关的时刻,所有的疲惫都被抛诸脑后,心里只有一个字‘杀’。杀死敌人,他们才能活下来!他们都是孩子的父亲,妻子的丈夫,母亲的儿子,因着家园被侵略而来到这里,他们渴望着战役的胜利,渴望着活着回到家乡。

      对面的劫掠者想要占领他们的土地,抢夺他们的财富,屠杀他们的亲人,反抗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出路!

      高明硕在盾兵的保护下刚刚穿过胡马涧,还没来得及再次整军鼓舞士气,便在于先头部队汇合后,看到了这样一番人间炼狱的景象。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父亲的三十六骁骑是多么英勇的队伍!来自于各个军队的精英,日日在校场演练,赢过多少对抗赛!在面对大梁败退的残兵弱将时,居然宛如豆腐一般不堪一击!

      他怒吼着,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败!若是被父亲知道他如此无用,定然不会立自己为王储!他那阴狠的大哥一定会狠狠的在他脸上踩上一脚!到那时,他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匍匐在大哥的脚下,被对方狠狠嘲笑,哪里还有尊严可言?

      他一把扔掉头盔,催促着士兵向前冲,手中的锐刀拼命的向前挥舞着,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在此失败!绝对不允许!

      突然,一个冰冷的东西穿透了高明硕的喉结,他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下巴前方的箭头,想要伸手去摸一下,确认它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可双手完全提不起力气,锐刀也当啷一声坠地。他不甘心的低下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血液喷涌而出,身体轰然摔下马来。

      周围的高丽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的三王子中箭了!

      程卫昭抬起头,在高明硕身体摔下马后,他看见了持着角弓的李鹤霖,还有他身后的墨云骑。

      “杀——”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呐喊,剩下的高丽残兵群龙无首,四散奔逃,瞬间被围剿一空。

      “走!”李鹤霖一声令下,所有骑兵调转马头,朝翠纳溪西岸而去。

      虽然这次奇袭大获全胜,但他却没有那么乐观。

      高明硕是高丽王的小儿子,因是宠妃所生,才会被带到战场,想要建功立业强压下嫡出的大皇子,不过十五岁的年纪,第一次到战场上,很好拿捏。但后面紧跟着的大王子就不同了。那就是头凶恶的鬣狗,只要咬住就不会松口。且行事颇为狡诈圆滑,仅靠他手中的一千二百余人,胜算不大。

      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援军,这才刚过三刻钟,援军就算立刻启程,也至少还要两刻钟,但高丽大王子的那三千骑兵马上就要到了。

      在翠纳溪西岸,被留下看守辎重的周其余和楼松带领三百骁骑和一百具装骑兵已经将车仗构建成圆形防御阵。外层由装载粮食的一百辆辎重首尾相接围成一个圈,马车上的辎衣已经拆掉,只留车架和上面的粮食。内圈则是由装载着军械、衣甲等重物的辎重组成,车轮内侧被战马的铠甲压死,保证牢固性。拉车的马匹则被放置在最中心的地方,被拆下的辎衣等围住,以防乱窜。

      具装骑兵因全身覆甲,行动力不如骁骑迅速,便手持盾牌在圆形防御阵的最外围,他们身后则是手持长矛的骁骑,锐利的尖端从盾牌上方的夹角处伸出去,随时准备刺穿敌人。

      而他们身后便是只剩一百五十人的弓马兵,其余二百五十人均被李鹤霖带走,他们手持角弓立于骁骑身后,弩箭微微上抬,随时为外围的长枪骁骑提供远程支援。弓马兵的身后,也就是最内围的位置,则全是一路而来受伤的士兵,负责背负箭囊。

      “他们回来了!”趴在大车上的斥候欣喜的叫喊道。

      “回来?真的回来了?”

      “看清楚了吗!?”

      “真的!是李将军!还有程中郎将!”

      原本死气沉沉的防御阵内,瞬间像是被火星点燃了一般,陡然被照亮,所有人都在欢呼!

      “立刻补给!多吃点东西,高丽的后续人马即刻就到!”李鹤霖翻身下马,缰绳交给迎来的斥候,迅速冲入防御圈,找到临时负责指挥的万林风,问:“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楼松摸了一把沾满黑灰的脸,“还好辎重里有一百副重甲,都给兄弟们装备上了。”

      “那就好。”李鹤霖点点头,面色阴沉的说:“不愧是高丽有名的三十六骁骑,这还只是一个里的两个小队,不到三千的数量,还摊上个没上过战场的小王子来指挥,都让我们折损了近四百人。若是那大王子高维正,只怕会有一番恶战。”

      “老大不必担忧,我们世代守卫边城,早已看淡生死。”周其余朗声道:“咱们尽人事,听天命!相信老天爷有眼,定不会让咱们葬身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将来必有千秋功业等着咱们!”

      “你说得对!”李鹤霖拍了拍周其余的肩膀。

      他站在圆扯阵中,看着西南方向,也不知道章麓现在在做什么。

      *

      就这样,日子在章麓陪着母亲念经诵佛度过,偶尔看着东北方向发呆。一个七日过去,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令长安风声鹤唳,安国公被削爵夺职,太后因此久病不起,暗中纠集一帮站在崔氏这边的官员给陛下找麻烦。

      章麓收到了清潭的来信,得知靖国公在德州确实藏了东西,只不过在三皇子抵达德州之前,就通过漕运转移到了泾源,所以在东郡才没有抓住他的把柄。

      德州的事已成定局,但兵器锻造的事还要追查下去,尤其是当年的货到底是祁中岳收了,还是送去了其他地方。

      包括靖国公与祁中岳到底有没有勾连,东郡的主人究竟是谁。

      锻造之法章麓已经通过父亲交给了陛下,如今陛下对于章麓私底下探查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中给予了很多方便,想必是要借虞庆侯府的手将靖国公也剔除了。

      不过,章麓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

      最近,隐约有风声说太后与西洲侯联手,还频繁的与清河大长公主见面。

      章麓偶尔能收到三哥章启和李鹤霖的来信,但言语简单,字数寥寥。

      而佛光寺这边,章引玉日日盯着许清月,偶尔会同章麓一起看来自东北的书信。

      直到五月二十六,一行不速之客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几人的宁静。

      崔府上,孟氏已经被抬为了平妻,崔氏风雨飘摇,但是所有请求治罪崔氏的帖子陛下都压着没批,也没召见崔环,甚至连太后都不见,显然有拖着的意思。

      但柳杰却被连贬两级,做了开州刺史,兵权上交了一半,算是买下了全家老小的命。

      不过崔夫人并不感到欣喜,她只觉得愤怒。

      因为崔环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进过她的屋子,也没去瞧过崔敏先了。

      当初许诺的多天花乱坠,如今就有多无情。崔夫人早就从梦里醒过来了,她冷眼瞧着下人们对如夫人和崔卓青讨好,瞧着他们院子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心中那阴暗的想法渐渐成型。

      她如今落得这般田地,皆是拜太后和章麓所赐,太后她动不了,章麓难道还动不了吗?与其自我消亡,不如鱼死网破!

      若是章麓被毁了,说不得她还能以此为条件,逼太后让步。

      只是,她需要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接近章麓,便想到了想聘娶章麓的清河长公主。

      被惦记的清河长公主,此时正坐在国公府的花厅里,与靖国公说着章麓的事。

      已然六十岁的清河长公主正气闷于虞庆侯夫人的油盐不进,气愤道:“本宫登门了三回,屈尊降贵的与她说话,不过就是想见见她女儿罢了。居然还敢推三阻四的,一回说太医的女医给施完针刚睡下,二回说正在药浴不方便见客,三回说昨夜梦魇精神不济。反正她总有理由!如今更是躲到寺庙里去了!简直欺人太甚!”

      靖国公对此不以为意,缓缓吃了口茶:“你总领着毅然一道去,人家当日不会让你见,若真是轻易让毅然进了未嫁女儿的闺房,传出去还要不要脸面了。”

      听到这话,清河长公主更生气了,怒目圆睁的问:“怎么?她一个蛮夷武夫之女嫁给一位公主之子埋汰她了?瞧瞧她现在的名声,都烂成什么样了,比之楼里的女子都不如,还能有人肯要她?若不是看在她救了本宫孙儿的面儿上,本宫瞧都不会瞧她一眼!”

      这种狂傲之言靖国公听了一辈子,虽每每都令他犯呕,但他的荣华富贵还得靠着对方,也就只能暗自腹诽一番,面上还是不能得罪对方的。

      他放下茶盏,好言解释道:“我哪儿会看不起自己的儿子呢?我的意思是,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咱们总不好乌泱泱领着一群人闯进去吧?那成何体统?更何况你还带着外男。传出去,不仅说咱靖国公府不懂规矩,还会说范阳章氏的女儿攀龙附凤都不要脸皮。马上就是小暑,到时候的宫猎上,你就不怕秦国夫人又阴阳怪气你一顿?”

      “我会怕她?笑话!”被戳到痛点上,清河长公主一拍桌子蹦的三尺高,极力掩饰自己的心虚。

      靖国公可太了解她了,脸面看的比命重,也不拆穿,依旧顺着她说:“是,你不怕,不过老是听多膈应啊。再说了,族中子女同气连枝,章麓一个人的名声坏了,是会连累同族其他女儿的。你想想章弋的女儿章引玉,那可是被陛下赐婚给了王相权的儿子。到时候王相权在朝堂上再因此事参我一本,我倒是无所谓,自从离开德州,便一直没有实差,虽掌泾源一路兵权,但到底人在长安,山高皇帝远,人家也未必肯听我的。哎,我就是个干吃俸禄不干事的,到时候丢的还不是你的脸面。”

      这话直接拿捏了清河长公主的软肋,气焰顿时弱了下来,心虚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靖国公抬眼瞧她:“你当真想要章麓嫁进门?”

      “那是当然,只要章麓进了门,以后咱们靖国公就能更进一步!要不然崔家会由着崔敏先如此乱来?”清河大长公主虽然自大狂妄,但是只要跟权利沾边的事还是算的很明白的。

      不过,她的这些算计,在靖国公眼中都是笑话。崔家什么时候管过崔敏先?靖国公腹诽。

      “你既看不起虞庆侯,又贪恋人家的权势,你不矛盾吗?”靖国公问。

      “这有什么矛盾的?自古以来习文者为天贵,习武者为野蛮,历届虞庆侯皆以武力守爵位,不是野蛮是什么?若是如西洲侯那般文武兼备,本宫当然会敬他三分。”清河长公主鼻眼朝天的说,“皇权最忌讳臣子不忠,当年虞庆侯拒绝了陛下的求援,陛下没在登基的时候就诛他九族都是仁慈,如今进了京他还能风光几日?我如今给不给他脸面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他手上那几十万边军早晚要拆分掉,不会让章氏一家独掌。本宫的外甥肯定不会给实权之臣,那不就是在安国公府和咱们家之间选?明摆着谁娶了章麓谁近水楼台先得月。”

      靖国公疑惑的问:“你难道就没想过,陛下会将虞庆侯的女儿嫁给三皇子?”

      清河长公主像看白痴一般看着夫君,嘲讽道:“我那外甥可不傻,经历过六王之乱又怎会亲手再造个六王之乱?三皇子又没有五皇子那般强势的母族,贤王府可是靠着皇后才起势的,马景川倒是个不错的,可惜只是个百户,又没机会上战场攒军功,成不了气候。若我那外甥真被迷了心窍立三皇子为太子,你觉得西洲侯会答应?所以,为了江山安稳,五皇子必为太子。”

      靖国公笑了笑,没反对也没附和,而是说:“你若真相中了虞庆侯那个小女儿,我有个法子到可一试。”

      “什么法子?”清河长公主怀疑的看着他。

      “我先说好啊,我这个法子可以试一试,但不保证能成。”

      “快点说。”

      靖国公说:“再过两日便是广惠禅师的生辰,佛光寺会为其祈福,赠与每位香客一支上等香,一盏莲花灯,一副开光的木珠手钏。你只需带着毅然找个理由留在客院,在佛寺送的香上加点东西,然后在章麓平日抄经的禅房里点燃此香,只需几息,人便会晕头转向无力反抗。这时候,你让毅然去与她成就好事,再引众人撞破,自然事成。此法不用担心会被虞庆侯府合王相权发难,毕竟众目睽睽男女苟合,他们无处说理。”

      清河长公主眼睛一亮,赞道:“此计甚妙!”转而一想,又叹道:“可是,我并不知她在哪间禅房抄经,再者说,我带毅然去,章家人肯定会防备我。”

      靖国公笑了笑,招来了管家,从他手中拿过一个盒子,神秘兮兮的说:“公主放心,我早有准备。至于毅然,他不是与傅云期交好,云溪郡主自病后就一直信佛,当年她病重,太医束手无策,还是广惠禅师治好的。这次广惠禅师生辰,她定不会错过,倒是让傅云期带着毅然去便是。”

      清河长公主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瞬间笑意盈盈,赞到:“你可终于办了回上台面的事。”说罢,就兴冲冲的去找小儿子了。

      待她走后,靖国公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外人眼中的软耳根、老好人、怂瓜蛋,此刻变得眸光锐利,眼底就像深渊一般看不清、看不尽。

      他沉声问自己的管家:“猎宫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管家低眉顺眼的答到。

      靖国公甩了甩衣袖,脸上露出一丝虚假的笑容:“很好。真没想到,刘御史居然是西洲侯的人,是我小瞧了他。他真以为这样就能拉我下水?太过天真。就算陛下查到我与刘御史有来往又如何呢?”

      他望着湛蓝的天空,叹道:“这七年繁华,终究只是攥不住的一捧黄沙,这一刻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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