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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晨起,娄昭慈早早得起身上妆,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端庄得好似假面一般,她笑,镜中人也笑,她皱眉,镜中人也皱眉。她摆弄着手中的玉玦,仍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烦躁。

      艳红的衣袍披在身上,头顶十几只金簪,高高的发髻坠得脖子生疼,却是显足了华贵,娄昭慈听说成婚时穿得喜服会比这还盛大,暗暗自嘲道,还好没有成婚那日。

      “女公子真美。”绿衣称赞道。

      娄昭慈看着镜中,耳着明月珰,身披金丝缎,的确很美,娄昭慈一直深谙自己的美貌是有力武器,若自己只是貌若无盐,这条命只怕也留不到今天。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娄昭慈憎恨着自己的父母,却也庆幸自己生得一副好容貌。

      有时也想着如普通女娘一般,嫁人生子,便是丑些,蠢笨些也没有关系,简简单单平平凡凡便好,可自己注定漂泊,终究嫁人的愿望还是要落空了。

      世事的确无常,将谢夫人视为榜样,想要在乱世一展拳脚的娄昭愿被困到后宅之中,想要在后宅安稳度日的娄昭慈却只得披上铠甲与男人们厮杀。

      “准备好了吗?”娄昭慈问绿衣。

      “已经妥当。”

      娄昭慈闭目养神,今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仪式举行在一处开放的大殿中,殿内早已布置妥当,处处透漏出喜气,满殿的金丝菊花来装点,与正中间玄色地毯上的金色蛟纹呼应。

      娄昭慈在绿衣与芸娘的搀扶下,向自己的位置走去,娄昭慈无意热闹,也不过请了宗亲,只是娄家一脉所剩的人并不多,略显清冷,左右也不过十几个位置,正上方坐得是镇东侯夫妇二人,无论心思如何,此时这夫妇俩都尽显出兄嫂的威严。

      娄昭慷一身绛紫色金丝团纹浮光锦,王知微身着葡萄色晕染襦裙,上身青色缠枝宽袖宫装。

      二人下首左侧是吴悔的位置,右侧是娄昭慈的位置。

      再下便是娄家几个还未成年的少男少女,则娄獒则坐在最下端。

      娄昭慈经过众人,迎接大家的视线,在自己的位置落座。众人看今天的主人公娄昭慈出现,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心绪不明。

      吴悔第一次看如此盛装的娄昭慈,惊艳之余,平添几分陌生,不过任谁这脸上刷了厚厚几层粉也会让人觉得陌生,他想着今日的行动,不由生出两分愧疚之意,便将目光移开。

      娄昭慷看见妹子一身红衣,眼里竟泛起了泪花,三人相互依靠不容易,娄昭慷一直遗憾的是没看到小妹妹昭愿穿上嫁衣出嫁,如今看到七妹一身红,感慨万千,虽不是出嫁,却也生出了为人兄长的不舍之情。

      为了不失态,假借喝酒遮盖自己泛红的眼圈。

      众人入座,典礼方正式开口。

      随着丝竹声,唱礼官喊道“今有吴氏男儿,聘请娄氏女,献上青铜树一座、大雁两只、和田玉如意两支........”

      唱礼官声未结束,聘礼便呈上来,浩浩荡荡进来一群人,因青铜树太大,被十几个人用轮滑退了进来,还好仪式实在室外举行,若是室内这青铜树只怕是进不来。

      第一个被放进殿内的便是那一座青铜树,这青铜树高二十米,直径十米,青铜所筑,上面挂满了玉石金器所雕成的硕果,让人看之不由感叹吴家青铜技艺之高超,这么短的时间便是工匠不眠不休能做成这样也令人叹为观止。

      接着就是一百八十抬聘礼被满满当当塞满了殿内,原本空旷的大殿顿时显得拥挤。

      吴悔也不知怎得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可此时便是有心想停止计划也已经完了,只得硬着头皮摔杯为号。

      众人只听啪得一声,琉璃玉尊碎了一地,丝竹之乐也停了,心中纳罕,转头看向吴悔,不像是不小心摔碎的。

      而吴悔等了板上也未见聘礼之中有半分响动,不由苦笑。

      完了,吴悔心想。

      只有娄昭慷还浑浑噩噩不知发生什么事,问道“善兮,怎么了?”,说完便招呼一旁侍候的侍女再去取一个杯子,斟满酒。

      这时一个人从位置得最末端,绕过一箱箱聘礼,走到青铜树下。

      众人正纳罕谁如此无礼,看去方发现是娄獒,有人心中腹议,莫非是抢亲,毕竟娄昭慈有意要嫁娄獒的事已经被传开了。

      而主人公娄獒却站在青铜树前,不紧不慢说道“吴世子恐怕是在找人。”

      说罢,扭动了青铜树不知哪里的机关,十几具尸体密密麻麻从树上的暗门滚出去。

      原来青铜树中竟内藏玄机,树心中上下分了四层,内里装了几十个吴家的暗卫,此时机关一开,鲜血从树中流出,一股血腥之味扑面而来,十几具尸体出于惯性从书中滚落下来。

      王知微被这场景吓了一跳,惊呼一声躲到娄昭慷身后,娄昭慷也大为惊骇,只强装镇定,大喊一声:“娄獒,你要作甚?”

      几个年纪小的娄家子女早就大叫起来,殿内乱成一团,奇怪的是竟没有侍卫冲进来护驾,除了吴悔娄昭慈和娄獒镇定不动外,送聘礼的几十个侍卫也屹然一副没有被眼前场面吓到的模样。

      随后,娄獒又捅开前面几箱聘礼箱子,金银珠宝散落一地,都已经这副样子了,吴悔哪里还不懂,自己的把戏早被识破了。

      看眼前这架势,送聘礼的怕是也换成了娄家自己的人。

      吴悔心知形迹败露,仍安稳异常,谈笑风声道“百泉娄氏好计谋。”

      说罢,起身向娄昭慷行礼,还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没有半分阴谋泄露的不甘与恐惧。
      “我吴悔这把输了,任君处置。”

      娄獒暗暗佩服这吴悔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却仍向前去防备着吴悔还有什么手段,立刻大喝一声,三千精锐身披甲胄将大殿团团围住。

      而这时,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另一个人身上,便是今日的另一个主人公娄昭慈身上,眼看着那女子不哭不闹,仍是淡定得坐着,嘴角甚至露出一丝近乎看不到的笑意。

      “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谋士以身入局,举旗半子胜天”本是为了今日订婚宴浓妆打扮的突然娄昭慈开口道,娄昭慈的眼睛并没有看向吴悔,她目光炯炯正视前方,吴悔从未见过娄昭慈如此眼神,坚毅有力。

      看这个样子,娄昭慈早就是什么都知道了,曾经的那些温柔小意也不过是让吴悔放松警惕,他盯着娄昭慈的艳艳红唇,似酉时日落,饱满柔软的唇本应温柔缱绻说着情话却吐露出最冰冷的语言。

      便是知道自己计划失败了,他都没有慌乱,可现在他只觉得一股气从丹田只冲上胸口,他暗暗压制住,胸口憋闷异常。

      场上众人反应不一,促成这场婚事的娄昭愿称病未来,坐在主位的娄昭慷脸色也不大好看,他的夫人只盯着娄昭慈,面无表情。

      红袍凤冠更是成了这订婚宴的一场笑话。

      吴悔终是忍不住了,胸膛中的一股气终于变成一股火再也止不住的喷洒出来,酒杯中被溅入几滴血,很快晕染开来。

      吴悔身穿玄色红蛟婚袍,吐过血后脸色青暗,嘴唇惨白,嘴角残余的血映衬着显着异常的妖治。

      不知怎得,本应该思考怎样脱身的吴悔眼前却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仿佛全身都被抽干,他不死心地问道:
      “我是不是应该问问阿慈对我到底有没有动半分真心嘛?”

      他的声音似乎也已经破碎了。

      听到这个声音,娄昭慈这才看向吴悔,本应是今天的主角却憔悴成如此样子,她深深洗了一口气,心口忽然涌上一股陌生的刺痛的感觉。

      如何能没有过真心呢?

      娄昭慈骤然起身,艳光四射,身上的装扮让她显得令人不敢靠近吴悔只觉心头一颤,心脏仿佛骤然停住,可半天都没等来她的回答,只是走向乐师处,而乐师连忙起身相让。她拿起琴,边弹谈边唱: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

      吴悔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琴弦拉扯蹂躏,喉咙里又涌上一股血腥气,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娄昭慈她也是在弹琴,当时自己还说她的琴音只闻匠意,不见真心。

      而今天的琴音却是声声诉说,闻者动情。

      不久,琴声绝,娄昭慈抬头,声音一如初见般温柔“吴郎,是你先负我的,我纵使设局,可也不过是与你的作为环环相扣。”

      “你若不将兵马藏于聘礼中的青铜树,你若不在城外屯兵,你若不想借你我二人的婚事吞并我娄家,我这盘棋便是想下,也没有棋局。”

      吴悔眼睛紧闭,娄昭慈的指摘他无可否认,而娄昭慈也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

      他抬头看向不知道想什么的娄昭慷,说道“是我小瞧你了,本以为你不过是平庸之辈,没想到你竟是在扮猪吃老虎。”

      却不想娄昭慷也是今天才知道,没参与半分。

      他冷笑说道“枉你玉螭公子聪明一世,竟还看不出来吗?什么扮猪吃老虎,我是狐假虎威才对,真正的老虎是你要娶的夫人才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的求娶之心不过是虎狼之心,而我这好妹妹不声不响调取了三千精锐,若不是今天有你在,我还以为她是要逼宫呢。”

      娄昭慷一番话充满了阴阳怪气,他那一声冷笑不知是笑吴悔还是笑自己。娄昭慷也觉得一阵后怕,前些日子将娄獒调去了城防,没想到今日娄昭慈便能联合娄獒将城防营的兵马都调来,若真是逼宫,自己是一丝胜算都没有。真不愧是娄昭慈,好手段。

      吴悔这才惊觉自己要娶的枕边人自己竟从未了解,却还保持镇静,笑道“原来阿慈才是那只吃老虎的人。”仍还是不甘心的问道。

      “上次我们去采藕?”
      “是我有意为之,百泉没有未婚男子给女子采藕的习俗,我也是在那次趁机拓下你的玉玦。”
      “你如何知道玉玦便是信物?”
      “玉玦已有缺角破损,可你仍随身带着。”
      “娘娘庙那次?”
      “也是我,不过是为了试探你城内有没有接应。”
      “爬延山那次?”
      “被蛇咬是真的。”
      “乘舟游太湖的时候?”
      “也是真的”
      “去朝云寺?”
      “还是真的。”

      听到了娄昭慈的解答,他心中安定了下来,原来往日的情意也不单单是作秀,吴悔微笑道“动手吧,我已无憾。”

      他目光温柔注视着娄昭慈,仿佛对待这世间的珍宝,他看向娄昭慈的眼眸,仍捕捉到那一丝的情谊。

      只见娄獒的剑已射出寒光,马上贴近吴悔的喉结却被声音打断。

      “等等,我留你一命,我不想与西南王对上,杀了你对娄家没有好处。只是你我退婚,你写信给西南王另送两座城池过来当作赔礼,同时所有聘礼我娄家均不会退回。”

      娄獒看一向决绝的女公子露出了犹豫,并没有想计划中的取他性命,虽是不解却也听令收剑。

      感受到脖子上已经没有了威胁,吴悔暗自松口气,自己赌对了,而心中又有几分窃喜娄昭慈心里还是有他的,所以才不忍下杀手,却也心知二人之间再无回旋余地了。

      “将吴公子带回客房休息,除医师外不要让别人打扰他休息。”

      娄昭慈将吴悔软禁起来,让娄獒亲自看守,心中却无半丝痛快,反而闷闷的不舒服。

      她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个话本。

      至尊宝为了活命欺骗紫霞,当时自己还笑紫霞好骗,现在发现自己也和紫霞无异。

      当时那把剑离我的喉咙只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后,那把剑的女主人将会彻底地爱上我,因为我决定说一个谎话。虽然本人生平说过无数的谎话,但是这一个我认为是最完美的……
      紫霞:你再往前半步我就把你给杀了!
      至尊宝:你应该这么做,我也应该死。曾经有一分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你的剑在我的咽喉上割下去吧!不用再犹豫了!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吴悔问自己的事到底是真心求解,还是只是想唤回自己与他曾经的回忆,让自己不忍杀他。

      这个问题娄昭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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