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皮卡一皮卡

76、地震

　　周浩俊这个暑假在京市的时间比较多，尽管他没有暑假不暑假的，但还是有点放心不下陈乐。他弟弟周浩遵从这个暑假开始消停了，可能是因为上大学了，终究还是成熟了一些。关帅说周浩遵暑假去川市的一个乡村支教了，也不算支教，就是暑假托管班，给娃娃们辅导暑假作业。周浩俊没说什么，他弟弟虽然和他对着干，但还是个善良的孩子，这点他还是很相信的。
　　川市先是断断续续下了三天雨，周浩遵和同学补房顶补了好久，刚睡下，就感觉床在摇，他觉得不对劲，刚站起来就有点站不住，什么都没想，逃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就往外跑，刚夺门而出就听见有人喊着“地震了”。
　　周浩遵来之前就知道这里多发地震，但都是小震，这么大是第一次，这边离小学近都进行了加固。村子远处有房屋都倒塌了，村民说去看看，周浩遵想着自己班里也有同学住在远处，就跟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做什么。
　　周浩遵打着手电，身边的同学都在给家人打电话，他都不知道给谁打，孤单在这一刻突然具象化了。他是坚决不会给周浩俊打的，以前还能跟陈乐说一说，最近陈乐和他哥分手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找陈乐。
　　所以，这些来的同学里只有他跟着村民过去了。电停了，他打着手电，跟在村民身后，听着狗此起彼伏地叫着。人在自然面前是很渺小的，周浩遵看着倒坍的房子，有些人被压着发出了痛苦的呻吟，有些人或许已经被深埋在下面无法发出声音。
　　周浩遵多少是个大小伙子，跟着一起搬砖瓦。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周浩遵也不记得搬了多长时间，手感觉已经有些火辣辣的了，听见村民喊道“解放军来了”。解放军是一个很有年代感的词语，喊的人已经上了年纪，但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知道是谁，是可敬可爱的人民子弟兵。
　　周浩遵腿一软坐在地上，旁边村民把他搀起来：“回去吧。”
　　周浩遵平时不怎么上课、偶尔去酒吧ktv玩，作业压着时间抄，宿舍不住、自己开车独来独往，在同学的印象里都不算好，大家都觉得周浩遵完全不接地气。
　　但在惊魂未定的时候，只有周浩遵显得那么淡定，甚至去跟着村民救人了。有些人对周浩遵刮目相看，周浩遵叼着手机开了手电筒看自己手上的伤口的时候，有同学过来主动帮他照着。他看了看，就是磨的，把手机关了，跟同学说道：“谢谢。”
　　救援工作和安置工作逐步开展，当地村民对于他们比较照顾，先来通知他们去领帐篷、水和食品，周浩遵和几个男生去了。
　　他们弄好之后，村支书过来问他们愿不愿意帮村里发发水和食品，周浩遵之前干过这个，没什么难度，而且一时半会儿他们也睡不着，所以他和其他几个男生欣然答应，当然也有几个人不愿意。周浩遵虽然觉得他们怂，但是可以理解，毕竟十九二十岁的年纪就独自直面生死瞬间，这种冲击会让人变得怯懦也不难理解。
　　三四个小时后，电就恢复了，应该是应急发电，一切变得更有序了，周浩遵也结束了发放物资的临时工作。回到营地，周浩遵掏出手机看信号的时候，正好看新闻推送，他点进去准备看看。
　　有个女生从帐篷出来了，看只有周浩遵坐在石头上，问道：“周浩遵，你是在帮我们守夜吗？”
　　周浩遵其实没这么想，他问道：“怎么了？”
　　“有热水吗…我肚子疼，睡不着觉。”
　　“是晚上吃的不对吗？”周浩遵有点疑惑。
　　“不是，你知道的…”
　　女生没说全，但周浩遵领会了意思，“嗯，我去给你要。”周浩遵脱了外套，递给女生，“你先披着。”他脱完了就后悔了，这大晚上的山风是真冷，但是既然都装英雄了，那得逞英雄到底。
　　周浩遵往最光亮的地方走，估计那是村支部、军队和救援队的大本营，人比较多，应该会有办法。周浩遵环顾四周，看见一个身影，心里一顿，这怎么那么像他哥？他仔细看了看，那个身影背对着他，手里夹着烟，手机亮着但没有在看。
　　周浩遵脱口而出：“周浩俊。”
　　那个身影回过头，看见周浩遵没说话，也没有问“你怎么在”的这种傻话，确实是周浩俊。
　　周浩俊关了手机，看着周浩遵，带着几分审视，不再是那时候看小孩儿的包容目光，而是真正看向男人的目光。在周浩遵给同学搭帐篷的时候，他就认出来他弟弟了。
　　周浩俊心里再烦也不在周浩遵面前抽烟，他想掐灭了烟，周浩遵径直走上前接过烟，抽了一口，咳嗽了两声，看得出来不常碰：“什么破品味，太呛了。”
　　“提神的。”周浩俊哭笑不得，还是关心道，“平时少抽烟。”
　　“我不抽。”
　　周浩俊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周浩遵既不会认为他哥是来地震灾区度假的，也不会认为他哥专门来看他的，他问周浩俊：“来工作？”
　　周浩俊“嗯”了一声，来看看他这个叛逆的弟弟，顺便来指导下工作，他问道：“你怎么想来这的？”
　　周浩遵没回答，只是问：“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他继续道，“有个女生肚子有点疼，村民休息的都休息了，我来看看这边有没有热水。”
　　周浩俊摇了摇头，问他：“拉肚子了？”
　　“不是，姨妈痛，你懂的。”周浩遵想了一下，讥讽他哥，“不过你也可能不懂。”
　　周浩俊没理他说话夹枪带棒的：“刚开完会，还顾不上热水。那边村子受损比较严重，人命比较重要。”
　　“哦。”周浩遵心想，在这汇报工作来了？
　　周浩俊看向周浩遵：“我去给你要一板布洛芬吧。”周浩俊道，“你先坐这儿休息会儿吧。”
　　周浩遵点点头，感觉肩头一沉，是他哥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了。
　　周浩俊过会儿从远处走来，拿着板儿药，递给周浩遵：“你自己也注意点，水别瞎喝，水捂捂再喝，小时候贪凉就容易拉肚子。”
　　周浩遵“嗯”了一声，接过了药，听见周浩俊夸自己“有点男人样了”，没说话，心想，自己是不是男人，反正都不是周浩俊养的。
　　他回营地，一看时间都晚上三点多了，把那个女生叫出来给了她药。
　　那个女生眼光真挚地看着周浩遵：“谢谢你，你真的和我以为的不一样。”
　　周浩遵有点抵挡不住这种直接地表达，他跟他哥一样变扭，冷冰冰地说：“一个男人该做的。”
　　周浩遵看着女生吃完药进去了，转身进了自己的帐篷，进去之后摸了摸他哥的衣服，还挺厚实暖和的。他脱下来当被子用，里面已经睡的四仰八叉了，他不得不扒拉了一小块地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