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54、第 54 章

　　等到敖寸心将事情做完，出了南天门，果然听到过往的天兵说杨戬被困欲界四重天，险些身死。可惜，最后还是被人给救了。弱水逃往下界，大半个天庭被淹，好些个神仙都出去堵弱水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堵得回来？
　　若是堵不回来，怕是人间便要遭逢大劫了。
　　敖寸心听得一愣，想起当年的弱水肆掠，旋即加快速度。
　　刚好在临近天幕的地方，看到了即将落入凡尘的弱水。
　　敖寸心拦在弱水之前：“弱水！”
　　弱水看着拦在身前的龙女：“你也想要拦我？”
　　敖寸心摇头：“你若是下界，人间死伤无数不说，你自己也会痛苦不堪的。”
　　她没有忘记，当初弱水最后汇入四海之后，那痛苦不堪的模样。
　　可即便在那般境地，四海之水被污浊之气侵染，水中生灵死伤无数，连她身为龙族都险些被污浊之气侵蚀死亡，弱水却忍受着被污浊之气侵蚀的痛苦，拼尽全力，将她送出了西海，救了她的性命。
　　弱水摇头，周身水波涌动：“不，回到天河才会让我觉得痛苦。天河那个冰冷又死气沉沉的地方，没有生命，没有气息，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你知道那种天河浩荡独自一人的感受吗？我再也不想回去忍受那无边的痛苦和孤寂了。”
　　敖寸心看着悲伤的弱水，一时沉默下来。
　　她如此向往爱恨嗔痴的人间，如此恐惧冰冷和孤独。
　　这样的弱水，让她想起了念。
　　在没有心之前，世间所有的东西在念的心里都不曾留下痕迹，山川日月与人类在她眼中没什么两样。她独自行走于世间，没有心，没有牵绊，感知不到世间的美好，不曾停留，也不曾有过同伴。千万年来，只在岁月中踽踽独行。
　　若论孤寂，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孤寂。
　　只是她自己感觉不到。
　　可是，连孤寂都感觉不到，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更深的、其他人都无法体会的孤独。
　　因为曾经是最重要的人，因为曾经看到过她看向人间的眼神，所以在想到她连孤寂都感受不到的时候，才越发让敖寸心觉得难过，为念而心疼。
　　弱水：“你想起了谁？我能感觉到，你心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你是一个有爱的神仙，你很幸福。”
　　敖寸心：“可是我失去了她，我现在找不到她了。”
　　敖寸心抬头看着弱水：“弱水，如果一个人，有了心能感受到七情六欲，可是她很快就会死。而如果没有心，没有情感，她就能千千万万年永远地活下去。你说，应该怎么选？”
　　弱水：“她、、、”
　　弱水刚要开口，便被一阵光芒照耀。
　　流动的水仿佛也变得格外温柔。
　　敖寸心看着杨婵举着宝莲灯在小金乌的保护下，快速靠近。她劝弱水为了凡间的生灵回到天河，弱水虽害怕孤寂，可心肠却格外柔软。她无法抗拒爱和仁慈，顺从着杨婵的力量，重新回到天河。
　　只是临走前，弱水回头看向敖寸心：“我不知道怎么选是对的，但是如果我是她，我宁愿放弃永恒的生命，去爱，去感受。爱是这个世上最美好最温暖的力量，任何人都应该拥有爱的能力和自由。”
　　敖寸心看着杨婵将弱水送回天河，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爱的能力和自由的。
　　念没有。
　　弱水、、、如今也没有。
　　敖寸心转身，化为绯色巨龙，一路撞碎天幕，却徘徊人间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她不想回西海，也不想去解山。
　　最后等敖寸心停下的时候，竟发现自己身处淮水。
　　淮水啊，她曾经在这里也曾耗费过近百年时光。
　　敖寸心沿着淮水走过，那时候，她的身边，有念，有玄默。淮水边上的村落经常有来往嬉闹的孩童，有在淮水平静后到河边浆洗的妇人。再后来，淮水有了水君庙，有了宛娘这个女庙祝。她会把来祈福的凡人的愿望挂在树上，水君庙中的那棵祈福树被她挂满了红色的愿望。
　　可是如今，物非人非。
　　原本建水君庙的地方，如今还是个小山坡，上面长满了荒草。
　　淮水，也不是千年之后的淮水。
　　“姑娘，你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敖寸心原本还没能反应这一声姑娘叫的是她，直到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几下，敖寸心才回过头，看着面前一脸好奇担忧、上了年纪的妇人。
　　敖寸心：“为什么这么问？”
　　妇人：“你刚才看着淮水出神，好像很难过。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得上你的吗？”
　　敖寸心摇头，“我只是想起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是我找不到她了。”
　　妇人：“那就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是吗？会找到吗？
　　敖寸心偏过头，眼神有些迷茫：“婆婆，我想要那个人好好地活着，一直陪着我。可是，我如果这样做了，会让她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妇人：“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那那件东西对她来说也很重要吗？”
　　敖寸心：“她曾经、、、愿意为此付出生命。”
　　妇人闻言叹息：“那可就难办了。这个老婆子还真帮不上忙，回答不了你的问题。”
　　敖寸心微微垂眸，其实她也知道这个眼前的凡人给不出她答案。
　　说出口，也不过是因为心中憋闷，难以释怀。
　　只是，听到妇人的答案，却依旧难免失落。
　　妇人：“不过姑娘，你也不用急。你现在不是还没找到她吗？现在做不出决定，等找到她，说不定就有决定了呢！人啊，事到临头，总能做出选择的。再说，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说不定，等到了那个时候，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既能好好地和她在一起，又能保住她重要的东西呢！”
　　敖寸心苦笑一声，哪有这样好的事情，那可是天地初立时就已经制定的规则。
　　妇人：“姑娘，你可别不信啊。说不定，上天仁慈呢！前段时间，天上出现了九个太阳，我们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可后来啊，天上的神仙招来云雨，挡住了太阳，我们都活了下来。所以啊，要有希望！”
　　敖寸心一愣，竟然是她一时心软救下的凡人。
　　等到远处妇人的小孙子传来喊叫的声音，妇人应了一声，方才意犹未尽地又和敖寸心开导了两句，见敖寸心不再如先前那般神情方才一边喊着孙子慢点跑，一边和敖寸心告辞向着对方走过去。等到被小孩扑着抱住大腿，又开始一边说教，一边忍不住从眼角眉梢出泄露出对小孙子的慈爱和被他一声声祖母喊着的欢喜。
　　敖寸心看着热心肠的妇人牵着孙子慢慢走远。
　　两个并不高大的身影互相依偎，尽显温情。
　　敖寸心看了一会，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只是转身刚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水流奔袭的霹雳之声，这种声音她之前就听到过，那是、、、
　　敖寸心猛然回头，便见数丈高的水浪伫立于远处凡人的头顶。
　　顷刻之间，轰然砸落。
　　那原本安慰她的妇人，那对着妇人撒娇的孩童，就在那水浪之下，尽数被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