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37、第 37 章

　　昆仑山，在三界之中地位独特。
　　不只是因为昆仑拥有众多灵脉，可以方便修行。
　　也因为这昆仑山，乃是元始天尊清修之地，独立于三界之外。
　　敖寸心独自站在偌大的洞府中，将她带来此的昆仑道士已经离开，可元始天尊却迟迟未见现身。
　　敖寸心便站在洞府中央，对着台阶上明显是元始天尊入定的高台行礼：“淮水水君敖寸心拜见天尊。”
　　无人应答。
　　敖寸心便又说了一遍：“敖寸心拜见天尊。”
　　空荡荡的洞府依旧只是敖寸心一人。
　　敖寸心抬眼看了看，直起身子，眼中狡黠微动，对着洞府道：“既然天尊有事，敖寸心便不打扰了。”
　　说罢，便打算转身离开。
　　她本就不愿意来昆仑，如今可不是她忤逆天尊的旨意，而是天尊不愿意见她。
　　那她先回淮水也没问题吧！
　　只要等念醒来，便是再来昆仑、、、
　　敖寸心的念头还未动完，周围洞府内的景致忽而置换，满目空白。敖寸心放眼望去，原本的洞府早已消失，入目所及，不见边际，唯余白茫茫一片。
　　这是、、、
　　“太虚幻境。”
　　敖寸心倏然转头，便看到一名眉目威严却须发皆白的白衣老者站在自己身后。
　　敖寸心不过是惊疑了一瞬便反应过来，“敖寸心见过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笑了一下，他的目光落在白雾之间：“敖寸心，你觉得此处如何？”
　　敖寸心不明所以，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有。
　　敖寸心：“这里什么也没有，不如我淮水。”
　　天尊又是笑了一下，“是吗？”
　　就在“是吗”两个字落下之时，周围的场景瞬间变化，脚下是浸在水中的石子泥土，远处是随风摆动的杨柳，极目望去是滚滚东流的淮水，转过身还有那隐没在不远处的庙宇。
　　敖寸心的心中一惊。
　　这是淮水？
　　不。
　　她是淮水的水君，可是站在淮水岸边，她没有感受到对淮水的掌控。
　　这不是她的淮水。
　　敖寸心瞪大了眼睛看向元始天尊。
　　他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惊惧，回过头来：“不用怕，这并非淮水。”
　　元始天尊：“这太虚幻境乃是仿造念而创造出来的特殊结界。”
　　敖寸心不动声色：“念？什么念？”
　　元始天尊：“你不必与我装糊涂，你额间的莲花便是与念的交易的印记。念的存在是很特殊的，一念起，则万物生焉。这太虚幻境亦是如此，心有所执、心有所动、心有所念，都能在此间幻化。”
　　元始天尊：“天庭原本有一幅虚迷幻境，也是由此而来。”
　　那所谓的虚迷幻境敖寸心倒是听说过。
　　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法，说便是二郎真君杨戬也曾在虚迷幻境中迷失过，得如花美眷，甘愿反下天去，竖旗为妖。
　　这如花美眷，指的当然是嫦娥。
　　可敖寸心当时听说了这则传闻后却是半信半疑。
　　她相信杨戬愿意为了嫦娥反下天庭，竖旗为妖。
　　可若说，他沉沦于虚迷幻境，迷失了自己，分不清真实与虚假，她却不太相信。连刘沉香都能从虚迷幻境中逃出来，杨戬心智之坚定，远在其上。
　　敖寸心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恭维道：“天尊法力高强，能创造出如此结界，寸心佩服。只是，天尊带我来这做什么？我在淮水有吃有喝，还有一大群的虾兵蟹将陪着一起玩，我可没有什么执念啊、愿望啊想要实现的，这太虚幻境我用不着。”
　　元始天尊回头看向脸上带笑的龙女，摇头道：“还在装傻。”
　　敖寸心：“、、、我确实不懂天尊的意思。”
　　元始天尊：“敖寸心，你给了念一颗心。本座希望，你能将那颗心收回来。”
　　敖寸心还想狡辩：“我听不懂天尊的话，什么叫我给了念一颗心，心还能给出去的？心给了别人，自己难道还能活？”
　　元始天尊不为所动，只是凝视着她。
　　敖寸心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的狡辩过于苍白可笑。
　　元始天尊既然选择将她带来，便是确定了她做过什么。
　　于是，她也不再辩解。
　　敖寸心：“为什么？”
　　敖寸心：“为什么要收回她的心？她只是想要一颗心，感受生灵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没有碍着任何人，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
　　元始天尊：“因为她是念。她秉承盘古大神余念而生，她身上承载的便是盘古大神化生的整片天地。她若无心无情，无私欲，无妄念，她便是这方天地最后的守护。但她若生出妄念，有了私欲，动了七情，那整个三界、生灵、万物，都有可能会因她而受到影响。”
　　元始天尊：“为了三界众生，她不能动念，更不能有心。”
　　为了三界众生，不能动念，不能有心。
　　敖寸心觉得有些可笑，所以便当真笑了。
　　可笑着笑着就沉默了，她觉得有些心疼念了。
　　敖寸心：“、、、在你们心里，念到底算什么？！维护三界稳定的工具吗？不能动念，不能有心。既然如此，盘古大神为什么要让她化生出来？”
　　敖寸心：“动不动就是影响三界。”
　　敖寸心：“以前王母也说，神仙动情，三界不宁，所以神仙不能动情。可新天条出世是整个三界的煌煌大势，连它都认可了神仙是有七情六欲的，神仙可以动情。三界也没有因此而大乱。凭什么所有神仙可以，念就不行？你怎么就肯定，念有了心，就一定会威胁到三界？”
　　元始天尊摇头：“用三界赌一个可能？不可。”
　　敖寸心：“所以就要为一个可能，去剥夺她的心？”
　　敖寸心：“三界是三界众生的三界，不是她一个人的三界。”
　　敖寸心：“她已经无情无念地生活了几万年，也像你说的那样守了三界几万年。如今她想要一颗心，这颗心我既给了，便不会再收回。”
　　**
　　敖寸心被困在了昆仑。
　　杨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好些时日之后。
　　彼时，他站在原地，看着昆仑山元始天尊闭关的地方什么也没说。
　　杨婵在他身后担心地看着他，然后从玉鼎真人和昆仑山的修行者口中打探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最后，她所能知道的事情，也不过是敖寸心犯了一个大错，还冥顽不灵，不知悔改。所以天尊将其关在了昆仑山上。
　　淮水的人来了两次，西海的人也来过一次，可连天尊的面都没见上，便被打发了回去。后来天庭的人也来了，却只收到了天尊弟子的回信。
　　之后，便再也没人出现过。
　　杨婵将打探的消息告诉杨戬，“看来天庭已经默许天尊的做法。二哥，你真的就放任三公主被关在昆仑，不管吗？”
　　她最是了解她二哥，他一贯将感情看得很重。
　　尤其是，那个人还是三公主。
　　不只有情，还有恩，有愧。
　　杨戬：“我连她犯下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如何管？！”
　　杨婵：“即便三公主真的犯下大错，二哥能忍下心不管吗？”
　　杨戬沉默许久，目光落在云雾浩渺的山峦之上，最后开口的话却是：“、、、她不会希望我插手她的事情。”
　　所以，不是不想管，而是担心插手之后，三公主会不开心。
　　杨婵：“那就要看，在二哥心里，到底是三公主的心意更重要，还是她的自由、她的平安更重要了。”
　　杨戬回身，看进杨婵仿佛看透包容一切的眼中。
　　而后，又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三界之中，他所亏欠者寥寥无几。
　　唯敖寸心，是渡不过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