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之重蹈覆辙》梦十四

25、第 25 章

　　敖寸心本想直接离开北冥，覃囿也知道她此来只是为了找到那只叫做千羽的鸟妖，如今得到了消息，也将离开北冥。只是，在离开之前，覃囿请敖寸心等他一等。敖寸心答应了。
　　她看得出覃囿对她的心意，一眼惊艳的喜欢她曾经也有过。
　　覃囿带着杨戬等人去寻族里的阿公问九炼灵草的事情，敖寸心便呆在覃囿的院子里等他。屋子里的火炉常年不熄，敖寸心手捧热茶坐在火炉边，恰好外面忽然下起大雪，她便将窗户打开看雪落。
　　小铃铛从房间走出来，没见到覃囿，便问敖寸心，“姐姐，我哥哥呢?他怎么将你一个人扔在家里？”
　　敖寸心：“外面来了一群人，你哥哥带着他们去找你们阿公了。”
　　小铃铛皱了皱眉，“那也不能让姐姐一个人啊，叫我一声也好啊，我还能陪姐姐说说话。”
　　这话说得讨人喜欢。
　　小铃铛坐到敖寸心身边，看着外面的落雪：“今天的雪下得好大呀。姐姐以前住的地方有雪吗？”
　　敖寸心想了一下，西海龙宫在在靠近南海的位置，很难看到雪。但是她在淮水呆了很多年，经常看到雪。天冷的时候，淮水会结冰。有人族的小孩经常会跑到结冰的淮水上玩耍。有时候冰面薄，掉进水里，淮水里成精的水族见了也会帮一把手，将人送到岸上。
　　只是她不喜欢小孩，每次都只是远远地看着，或是窝在水府中修行。
　　敖寸心：“有的，只是我住的地方没有这里冷。”
　　小铃铛愣了一下，看着外面经年的积雪，“是啊，这里太冷了。”
　　敖寸心总觉得小铃铛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对，还没等她询问，便听小铃铛已经转移话题，“对了，我哥哥他们有说要找阿公做什么吗？阿公脾气不好，希望哥哥他们不要挨骂。”
　　敖寸心：“应该是去询问一味叫做九炼的灵药。”
　　“啪嗒”一声，火炉里传来树枝燃烧的爆鸣声，与此同时，敖寸心看到小铃铛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
　　**
　　等到覃囿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可自窗边向里，炉火边的那一袭红衣却依然醒目，是这冰天雪地里的唯一艳色。
　　覃囿不由自主地驻足，炉火、热水、还有那个点亮了整个房间的人。
　　他以前一直对族里的长辈劝他成亲的话不以为意，可如今，竟好似当真有了可以想望的模样。
　　而他旁边的杨戬自然也看到了覃囿眼中之景。
　　只是他的感触更深。
　　那一千年里，他见过无数次敖寸心等待的模样。每次吵架之后，他离府而去，她困守孤城。每次回来的时候，他总是能看到她坐在府中，或是生气，或是发呆。他也曾示好，只是他们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不一样的，背道而驰是结局，也是注定。
　　杨戬回过神来，对身边的覃囿道：“覃兄弟，我们便不进去了。明日，我们便出发，去寻九炼草。”
　　覃囿：“好。那我便不送了。”
　　覃囿让原本带杨戬过来的青年安排杨戬等人的住处，自己转身向小院走去。
　　杨戬和沉香等人招呼一声，跟着青年走向相反的方向。只是临走之时，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对上敖寸心向外看过来的眉眼。
　　那般漠然，那般平静，那般视若无睹。
　　与那千年之中全然不似。
　　哮天犬走了两步，见杨戬没有跟上来，回头“二爷？”
　　杨戬转身，“走吧。”
　　敖寸心看着杨戬等人离开的背影，收回视线，看来他们以及得到了有关九炼灵草的消息。只是不知道这九炼灵草有何稀奇，值得杨戬等人千里迢迢来北冥寻找，小铃铛听到消息后又如此魂不守舍？
　　不过这与她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凡是与杨戬有关的东西她都不想沾惹。
　　**
　　覃囿进了院子，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敖寸心，反而在门口站了站，然后转身跑到旁边的隔间里，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一坛酒。而后捧着走到敖寸心面前，与敖寸心隔着炉火相对而坐。
　　敖寸心：“你让我等你，是为了看你喝酒。”
　　覃囿笑，笑容舒朗，就像他的人一样坦然直白:“自然不是。只是我听说，外面的人和我们北冥的人不一样。我们北冥人向来直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过去了便过去了，从不会放在心上。但你们却可能因为一件事情或是一句话介怀很久。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不过不管是不是，我带了酒。阿公说，外面的人喝醉之后说的话大多是不算数的。所以不管我说了什么，你都只当时我喝醉了之后说的醉话，莫要放在心上。”
　　敖寸心：“那你可就错了。放不放在心上，不是看说话的人有没有喝醉，而是要看听话的人有没有喝醉。”
　　覃囿愣了愣，然后摇晃着酒坛，“那，一起？”
　　敖寸心：“好啊。”
　　覃囿找了两个碗，倒满了酒，一碗递给敖寸心，一碗自己端起。
　　覃囿向敖寸心举碗，“敖寸心，能够遇到你，我很开心。”
　　敖寸心想着这几日的相处，自她入北冥遇到覃囿开始，这一路行来，他会在碰到冰兽的时候冲在前面、让她好好保护自己，会在生火之后默默地将火堆往她身边移，会将考好的肉撕下最嫩的部分给她，会怕她无聊和她说他所能说的所有知道的事情。
　　敖寸心将碗与覃囿一碰：“能够在北冥遇到你，我也很开心。”
　　酒水入肠，敖寸心有一瞬间的恍惚。
　　千年之前，她好像也是这个样子的。四海之地，无论到了哪个地方玩耍，总会遇到对她抱有善意的水族，结伴同玩，大家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她是人群中备受宠爱的小公主。有骄纵任性的公主脾气，也有不拘小节的随性自由。
　　覃囿将酒碗再度满上，“我北冥一族，血脉特殊，需得困守北冥。我小时候问我阿爹，北冥之外是什么样子的，阿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也见过来北冥的人或妖，可他们只想知道北冥的事情，却不喜欢提北冥之外的东西。阿羽那妖来的时候，倒是和我们说了很多外面的事情，把我们哄得一愣一愣的。敖寸心，北冥之外是什么样子的？”
　　敖寸心：“北冥之外啊，北冥之外有人间。那里生活这人族，他们的寿命很短，只有短短几十年，可日子过得很精彩。我在淮水有一条河，岸边住满了这些凡人。他们会在上巳的时候出门同游，还会到水君庙祈福。等到了夏天，他们就喜欢游船赏荷，有些凡人还会写些酸诗来赞美行人、游船、荷花、神灵。凡人还有夜市，勾栏杂耍，说书听戏。若是遇到灯会，他们能将带着心愿的河灯放满整个河道。我淮水的水族，没事的时候还会捡着河灯看热闹。”
　　覃囿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听起来，人间是个好去处。”
　　敖寸心：“人有生老三千疾，未必都是好的，可总有好的。若非如此，怎么会有那么多神仙放弃长生入人间呢！”
　　覃囿：“若是有机会，真想看看你说的人间。”
　　覃囿看着敖寸心，眼中映着炉火明灭，脸上的笑容既坦荡又洒脱：“敖寸心，你知道吗？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一定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应该是那种在人群中欢笑的样子。原本我还想问，你愿不愿意在北冥多呆一些日子。可听你说起那些，又觉得，你合该生活在北冥之外的地方。所以，我便不留你了。”
　　覃囿：“听阿公说，明日北冥会有一场花开。遮天蔽日，绚烂非凡。虽比不得你在的人间热闹，但也是北冥独一处的风景。你若是喜欢，可以看了再走。”
　　覃囿收起酒坛，转身往门外去。
　　敖寸心知道，他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些。
　　北冥人向来坦荡直白，有什么说什么。喜欢了就直接说出口，被拒绝了也没有关系。可他到底顾念着敖寸心是不一样的，所以明明最开始的时候已经被丁香点破，他也坦荡承认了，明明他很清楚敖寸心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意，说与不说她都知道。可到最后却还是没能对敖寸心表达出口。
　　敖寸心看着覃囿离开，出去了还记得将门关上，阻隔被风吹进来的落雪：“他真是个很好的人。”
　　念坐在敖寸心身边：“那又如何？”
　　敖寸心：“你说，如果我最开始的时候，遇到的不是杨戬，是个如覃囿这般模样的人。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念：“可你遇到的就是杨戬。”
　　敖寸心愣了一下，而后笑开：“说的也是。许是我最近遇到杨戬的次数太多，竟还会想起这般荒谬之事。”
　　敖寸心：“明日，我们也去看看那一场遮天蔽日的花开吧。这北冥的冰雪看久了刺眼睛。临走的时候，好歹也得去看看那些不一样的东西。以后，许是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