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驸马面前跳崖后》碎雪寒衫

4、姊妹情深

　　君潇匆匆回宫，进门才发现里面坐着母子二人。

　　淑妃的素裙轻纱越发衬的她身姿纤细，而三皇子慕嶙乖乖坐在一旁，一转头看见君潇回来，便蹦蹦跳跳迎了上去，比子佩还快了一步。

　　“大皇姐你可回来了，我和母妃等了许久了！”

　　淑妃闻言连忙起身，瞪了慕嶙一眼，又对君潇道，“公主切莫挂怀，我们才刚来不久。嶙儿，快来给你大皇姐赔礼。”

　　“娘娘说什么呢，本就是我的不是。”君潇笑着蹲下来，把慕嶙拉到自己跟前，“嶙儿莫怪皇姐了，一会儿叫小厨房给你做最喜欢的栗子糕好不好？”

　　小孩子本就是最好哄的，况且慕嶙一直被淑妃教导的颇为懂事，不久便高高兴兴地跟着子佩吃糕点去了。

　　君潇望着慕嶙的背影，不免心中叹息。前世他也是这样无忧无虑的模样，不过未及成年便被人害死，空留他母妃思子成狂。

　　淑妃不知她心中所想，吩咐一旁的丫鬟把手中的锦盒打开，露出里面光彩熠熠的明珠。

　　“我一早听说公主得了封号，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想着陛下终究是记挂着公主的，便赶忙来道喜了。这明珠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便让我借花献佛一次，只盼公主能喜欢。”

　　君潇定睛一瞧，可不正是那日未央宫里拿出来的。这淑妃说是柔顺，倒也不笨，把这烫手山芋送到自己这儿，叫别人挑不出毛病，也避开了与丽贵妃的争端。

　　“那便多谢娘娘了。”君潇笑着接下明珠，“不过多了个封号而已，饶是我在这宫中也无所指望。只是娘娘身边还有嶙儿，可莫要一味退让，错使明珠暗投啊。”

　　说起来，淑妃也是大祁的皇室公主，身份尊贵。瞳州之战后，邺国虽然战败但依旧国力强盛，大祁也有修好之意，没过几年便将帝女萧谨姝嫁到此处，被邺帝封为淑妃，后来又产下了三皇子慕嶙。

　　只是淑妃终究身为异族，不得朝中人心。她又天性温和，不喜争宠，地位终究不如丽贵妃稳固。

　　淑妃叹了一口气，“我母国曾与大邺有旧，嶙儿又尚且年幼，只盼他能平安长大便罢了。”

　　“从前我在宫中也只求平安而已，但娘娘看我又何时安稳过？前几日落水之人是我，以后落水的可就不知是何人了。”

　　淑妃闻听此言，不禁有些仓皇，望了君潇良久后缓缓道，“公主当真与之前不同了。”

　　君潇只莞尔不言。

　　淑妃母子在昭宁宫用过午膳便回去了，君潇把他们送至门口。待二人离开，子佩对君潇道，“依奴婢看来，三皇子很是喜欢公主呢，淑妃娘娘也不像别人一般势利，公主得和他们交好才是。”

　　这后宫统共只剩两个皇子。大皇子慕岐一家蛇鼠一窝，二皇子慕峻自小夭折，能扶三皇子慕嶙上位自然是良策。不过因为瞳州之战，朝中诸臣对淑妃母子多无好感，只因淑妃平日行事低调才没有掀起波澜，扶慕嶙上位又何谈容易？

　　君潇摇了摇头，心里先把此事搁置一边，转头对子佩道，“一会儿若有个叫巧心的宫女过来，你便把宫里最好的五彩丝线送给她。眼下我实在乏得很，先小憩一会儿，等我醒了，让下面的人记着泡壶荷香茶来。”

　　“奴婢记住了。只是公主，您怎么还要喝那荷香茶呢？”

　　荷香茶煮好本也香气四溢，只是跟宫里的众多名贵茶叶比起来不免相形见绌。

　　琅弦公主从前生活朴素，性情温和，内务府的人对她糊弄惯了，所以昭宁宫里大多只喝荷香茶。眼下瞧慕琅弦得了封号，内务府便上赶着巴结，送了许多好茶过来，故而子佩自是不懂君潇为何如此了。

　　“无妨，你只照做便是。”君潇勾起一丝嘴角，这茶可不是用来喝的，是有大用处的。

　　这一躺下，转眼便过了半个时辰。君潇其实睡得也不安稳，梦里全都是前世今生的种种，让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子佩看她有些梦魇，赶紧过来把君潇叫醒，“公主快起来吧，倾世公主来了。”

　　君潇睁开眼睛点点头。慕雪娆前世也大抵是这个时候过来，对琅弦公主冷嘲热讽了好一阵才算完。如今君潇算准了她要来，特地先小睡一会儿，再在慕雪娆耐心用完之前起身，准备陪她们演一场好戏。

　　“我知道了，马上就起身，你快让人煮茶来。”

　　君潇无意打扮，只给自己简单挽了个蓬松发髻，连首饰也不曾妆点便出了内室，倒的确是刚刚睡醒的样子，颇有一股“清水出芙蓉”的韵味。

　　她心里想的是，慕雪娆既为大邺第一美人，平素也是最注重自己容貌的，每每出宫必是盛装打扮，光彩照人。她如今越是素面朝天，越能叫慕雪娆自鸣得意，放下戒备。

　　果不出她所料，映入眼帘的便是珠光宝气的神仙妃子。

　　慕雪娆一身粉色宫纱薄如蝉翼，越发衬得她身段玲珑，肤白胜雪。那弯弯柳眉和皓齿明眸都精致如画，连君潇都不禁感叹这副美丽皮囊给了眼前之人真是暴殄天物。

　　慕雪娆本有些急不可耐了，听说慕琅弦已经起身才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旁边的丫鬟春雨倒是比她更沉不住气，在一旁站着喃喃道，“她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不成，敢让咱们公主等这么久！”

　　慕雪娆刚要接话，转头却看见君潇已在身后，便连忙换了一副面孔，起身搂住君潇的胳膊，声音娇嗔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皇姐可算起来了，叫妹妹好等呢！妹妹迟迟见不到皇姐，还以为皇姐责怪雪娆，不肯见我了呢！”

　　君潇不经意地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怎么会呢，你我一向姐妹情深，只不过妹妹怕我责怪你……难道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慕雪娆倒是不动神色，“皇姐说什么呢，其实妹妹一直对皇姐记挂得很。不过那日皇姐落水，父皇和母妃怕我染了你的病气，所以不叫我来。这不今天一早听说皇姐身体大好，还喜得了封号，妹妹心里高兴，便赶紧过来看你了。”

　　说着她拍了拍手，君潇便见外面的人抬进一把琴来。

　　“这是妹妹特地向乐工局讨来的天音琴，可费了好大功夫呢！不过我知道皇姐向来琴技超群，这天音琴送给皇姐，自然也不算辜负。”

　　君潇望着那漆黑的琴身和上面精致的花纹，嘴角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她知道那的确是真的天音琴，否则琅弦公主前世也不会视若珍宝一般，不肯拿它来练习。

　　只是慕雪娆何曾有过此等好心？那琴弦上早就被她命人涂上了痱痒粉。琅弦公主中秋弹奏此琴之时，双手便因为沾上了痱痒粉而难受不已。然而宫宴乃是重要场合，哪能随意停奏？琅弦公主只得勉强弹完一曲，回去的时候已经双手红肿，还被众人耻笑学艺不精。

　　慕雪娆一向擅长用这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来作践别人，偏偏前世琅弦公主还总爱信她。如今轮到君潇应对，自不能让她的诡计再次得逞。

　　“如此上好的宝琴，姐姐哪里担当得起？不如第一曲便由妹妹来奏，这天下第一宝琴配天下第一美人，才当真是赏心悦目。”

　　慕雪娆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皇姐说的哪里话，既然是送给你的东西，妹妹岂能夺人所爱？皇姐还是好好收着，待中秋盛会技压群芳吧。”

　　此时子佩正好端了壶荷香茶上来。君潇也不再跟她费口舌，命子佩斟了茶之后便把茶杯推到她面前。

　　“原是姐姐疏忽了，妹妹来了许久也不曾上茶。这荷香茶清新四溢，妹妹可愿意尝尝？”

　　慕雪娆望着眼前的茶盏不禁冷笑一声，这荷香茶在重霞宫里是最下等的东西，平时用来打赏下等宫人便罢了，如今竟也请她来喝。

　　“皇姐好意，妹妹本不该推辞。只是皇姐知道的，我自小体弱多病，父皇母妃担心我的身子，宫里的吃穿用度皆要一一验过才能放心的，只怕……”

　　“不妨事，”君潇笑着打断她的话，“妹妹既然心有疑虑，找人验过便好了。”

　　转头又对她的婢子春雨道，“我看你站了半天也累了，过来吃口茶吧。”

　　慕雪娆见此也不再说什么。春雨不过一个丫鬟而已，若真吃出什么毛病来，还正好告这皇姐一个蓄意谋害。

　　谁知春雨只喝了一口便把茶放下了，又对着慕雪娆行礼，“这茶质太糙，奴婢实在喝不下去。平日奴婢给公主倒的茶渣也比这要好多了。还请公主恕罪。”

　　子佩一听这话登时火冒三丈，先不论倾世公主如何，她春雨只是一介宫婢，怎能对主子如此无礼！

　　她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那是因为你下等东西吃的太多，分不清好坏了吧！我看你不仅爱吃茶渣，平日里饭渣，菜渣也该是顿顿都有！”

　　君潇立时喝住了子佩，“怎得在倾世公主面前如此无礼，快点儿给公主和春雨赔不是！”

　　慕雪娆只轻蔑一笑，“罢了皇姐，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奴婢自是登不上台面的，本宫懒得与她们计较。”

　　君潇反手拉住她，“妹妹这话便是怪我了，姐姐代子佩给你赔礼。”转头又对子佩道，“快去把皇后娘娘赏的清风玉露拿来给倾世公主尝尝，这次要再多话，我定不饶你！”

　　慕雪娆本想起身离开，一听“清风玉露”，顿时又挪不开步了。

　　这东西每年只进贡一瓶，还大多都给了皇后，连母妃那里都很少见到。如今竟给了慕琅弦，真是糟蹋东西！

　　早听说清风玉露最是滋补养颜，她一贯爱惜容貌，这次岂有放过的道理！

　　君潇看她复又坐下，心里暗笑，料定你割舍不下！

　　待子佩气哼哼地把东西拿上来，慕雪娆早已迫不及待。她看那瓶子尚未启封，该是没有什么问题，正想喝时，君潇却笑盈盈地把她拦住。

　　“妹妹且慢，你身子娇弱，不是什么东西都要让人查验过么？正好春雨既觉得荷香茶难喝，倒再来尝尝这清风玉露如何？”

　　慕雪娆有些急了，“这东西如此名贵，怎可先给一个贱婢……”

　　春雨心里一冷，低下头去。

　　子佩心里更急，这么好的东西公主自己不留着，怎么还要给这条披着人皮的狼！

　　君潇笑着摆摆手，“无妨，妹妹的安危要紧。”说着便倒了一杯给春雨。春雨自是推让着说不敢，奈何君潇一再坚持，便也半推半就地喝了。

　　那玉露当真是味美甘甜，春雨喝了一口，仍觉得意犹未尽，只是见那慕雪娆目光凛冽，不得不赶紧放下。

　　君潇笑望着慕雪娆一杯饮下，脸色愈发红润可人，又道，“妹妹若是喜欢，便都拿回去吧。”

　　慕雪娆满脸得意，“皇姐如此盛情，妹妹便不再推辞了。”

　　慕雪娆一行人走后，子佩可是急的快要哭出来了，“公主怎将那么好的东西给了她们！比扔了还可惜呢！”

　　君潇拍拍她的肩膀，“你莫急，这玉露虽好，到底是滋补过剩，用多了也没什么好处。我刚才并不是故意呵斥你的，只是慕雪娆仍在上风，咱们不能叫她抓住什么把柄才是。”

　　子佩抹了抹眼泪，“奴婢知道，奴婢从未怨过公主。只是刚才那春雨狗仗人势，奴婢实在看不过去。”

　　君潇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骂两句终归不疼不痒的，没什么意思。咱们要的，可是她实打实的报应。”

　　“公主的意思是……”

　　子佩听不明白想再问时，外面却正好通报来人。君潇定睛只看到个眼生的小太监。

　　“启禀昭宁公主，小的是乐工局李昇公公的徒弟。师傅派奴才来跟您回禀一声，您要的东西已经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