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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桐沙·故事书 ...

  •   店长眯起眼睛,打量起预期外的不速之客。

      ——很年轻,个子很高,穿着一件松垮的棒球服,身量清瘦,逆光下短发细碎利落。
      垂着眼和他对视,瞳仁乌邃,锋芒是敛着的。

      或许是见他单枪匹马,那群人只静了片刻,反而笑得比之前更肆无忌惮:“嗬,还有个哥哥啊,叫帮手了?”
      有人笑嘻嘻看向程见舟:“兄弟,你两个妹妹不懂事,我们帮你管教管教,没意见吧?”

      “没意见啊。”
      程见舟无所谓地说,低头按着手机,似乎在回消息。

      回完了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捞过桌沿的散烟,点了吸燃,姿态松散地靠在沙发上,指腹磨压着打火机砂轮,在迭起的橙光中呼出一口白雾,抬眉道:“我妹妹从小骄纵惯了,重话是一句都说不得,说了就生气,生气了一时半会儿还哄不好。我正头疼该怎么管呢,你们继续,我学学。”

      所有人面面相觑。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不生气不恼怒,甚至还反客为主了。

      程见舟被劣质烟呛得咳嗽,挥散烟雾,倒是笑了:“刚才不是挺能说么,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管吧,我看着呢。”

      本来这伙人还被他的诚恳搞得措手不及,最自来熟那个,甚至都想拎瓶酒过去和他推心置腹聊天了。
      此话一出,就知道人家哪是讨教,压根儿就是来挑衅的。

      气氛陡变,音响不知被谁关掉了,包厢内静得可怕。

      对方人多势众,都是地痞流氓一样的性格。
      而程见舟又是最知道怎么呛人的,已经有人脸色发沉,扭脖子活动手腕了,再待下去架打起来是迟早的事。

      方萧西担心得要死,走过去轻声催:“走吧。”
      程见舟把烟碾进烟灰缸,拉过她:“急什么,来都来了,不唱会儿歌再走?就唱你小时候最拿手的那首《小小鸟》。”

      方萧西唱歌五音不全,就算旋律最简单的儿歌也能跑调,偏偏幼儿园毕业典礼上被拉去表演独唱。
      唱的就是《小小鸟》。

      程见舟当时坐观众席第一排。
      此前百无聊赖玩着游戏机,轮到她了倒是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方萧西扎起紧到头皮发疼的小辫子,穿着拖沓沉重的演出裙,额头眉梢点了好几朵小花,很痒,本来就很不自在了,被盯得愈发紧张,第一句歌词就唱错了,调还歪到十万八千里外去。

      众目睽睽下丢脸,她简直要哭了。
      老师家长都很默契地帮忙打节拍,用眼神鼓励她不要紧。

      只有程见舟撑头看着她,一直一直在笑。
      笑完了一首歌时间,此后没少拿这个来谑她。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方萧西笑不出来,扯扯他袖子:“哥哥,我不想你和别人打架。”

      从小到大她只见过程见舟打过一次架。
      但那次他把自己搞到头破血流,耳廓后面缝了八针,到现在还留有一道淡疤。

      初二时的寒假,程徊南带着她和程见舟乘豪华游轮去热带海洋度假,同行的还有他一位朋友。

      那位叔叔带着对双胞胎儿子,和她年岁相仿,短暂的认生期过去后,三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游轮露天甲板建有游乐场,他们白天时光就在那里度过,深渊隧道、海盗船、卡丁车……什么都玩。

      高中的程见舟乖张性子已显山露水,又冷又拽,根本不屑与他们为伍,玩这些幼稚的东西,所以只是跟在程徊南身边。

      程徊南就算度假也不忘经营人脉,参加酒宴会见各路朋友,左右逢源,春风得意。
      唯一的败笔就是亲儿子。

      程见舟那副倨傲脾气,长辈面前也不知道收敛,搞僵过不少会面。
      程徊南终于不耐烦轰他,说你别杵我面前,去跟着你妹妹,看好她,别被那俩小子带坏了,回去不好和你妈妈交差。

      于是方萧西和双胞胎兄弟穿梭在甲板间时,后头通常跟着双手插兜的程见舟。

      双胞胎一个叫李顽,一个叫李敢。
      人如其名,胆子大玩心重,带着方萧西探遍整艘游轮角角落落——除了中央花园那面人造瀑布。

      瀑布飞流直下,水花冲入圆形泳池。
      水雾在阳光下聚起一抹彩虹,周围绿荫环绕,花团锦簇,美得像夏日雨林。

      李顽和李敢仰头望着瀑布,想出一个新点子,买了泳圈套身上,爬上瀑布顶玩起跳水游戏,一轮又一轮,玩得不亦乐乎。

      方萧西会游泳,但就是半吊子水平,浅水区钉子户,起初都不敢靠近瀑布口,看一眼都不敢,更别说往下跳了。

      李顽给她扣了个游泳圈,和李敢半推半哄把她带到出水口,率先一跃而下,砰一声落入水池,冒出头兴冲冲拍打水面催她快跳。

      方萧西禁不住一声声催叫,眼睛一闭心一横正要跳,被突然冒出的程见舟一把拽回,冷道:“谁的话都听啊你,傻不傻。”

      由于程见舟的搅局,跳水游戏被迫中止。
      李叔叔得知俩儿子带她玩得这么危险,数落两句还顶嘴,拿起套房摆架上的武士刀就抽,揍得两人哭爹喊娘,上蹿下跳,发誓以后会老老实实才作罢。

      航程后半段比较无聊,能体验的都体验了,除了吃吃喝喝,就是躺在沙滩椅上吹海风。

      程见舟不知哪儿搞来本画册集,盖在脸上,只露出下巴和微突的喉结,懒洋洋躺沙滩椅上闭目养神。

      游轮上大半都是外国人。
      这幅散漫模样吸引不少活泼热情的异域女生过来搭讪,但他一概不理,偶尔开口,也是使唤她端茶递水。

      偏偏这股冷漠的劲儿,愈发招人惦念。
      于是在第四拨女生笑盈盈过来搭讪时,程见舟扯下画册坐起来,朝方萧西抬下巴:“我女朋友。”

      方萧西翻一个白眼,继续听李顽李敢聊天。
      不知是本就看不惯程见舟性格,还是因为那次告状记恨在心,李顽和李敢嘀嘀咕咕说起他坏话来。

      方萧西端着碟小蛋糕,拿着银叉,一时听得入神,时不时认同地点头。
      “嗯嗯,我哥哥就是这种人。”
      “对对,讨厌死了。”
      “就是就是。”

      有人捧场,李顽说得更来劲,双手兜颈窝躺着,朝那边瞄一眼,问方萧西:“胡簌阿姨这么早离开人世,绝对是被他气死的,是吧?”
      李敢说:“儿子最像妈了,没准儿他妈也是这种德行,地下的阎王爷看不惯,就派黑白无常去勾她的魂,哈哈哈哈……”

      方萧西对胡簌有朦胧的印象,方致住院期间,杨典经常带上自己做的点心,牵着她的手前去探望她。
      第一次见面,胡簌看见她就笑:“好乖的小姑娘,过来让阿姨抱抱。”

      方萧西认生,直往杨典身后躲。
      后来去的次数多了,才熟悉起来。

      相比总是暮气沉沉的方致病塌,她更愿意和胡簌待一起。
      这边的病房窗明几净,宽敞舒适,桌上是数不尽的鲜花和礼物,连护士姐姐都整天笑意盈盈,讲话轻声细语。

      胡簌特别喜欢她。
      总是亲她的脸,时不时会送她一些小玩具,洋娃娃或是音乐盒。
      方萧西投桃报李,捧着童话书给她讲小马过河的故事。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方萧西讲着讲着趴床上睡着,醒来书上都是口水,擦掉后迷迷糊糊坐起来,胡簌正爱怜地注视着她:“你来当我女儿好不好?”

      方萧西呆了呆,摇头:“不要,我已经有一个妈妈了。”

      胡簌笑起来,抚着她脑袋:“西西不想有个哥哥吗。我们家阿圆啊,一直很想有个妹妹,满月抓阄抓的也是粉色小鞋子,你长得这么可爱,他见了你一定也喜欢。”
      接着左顾右盼,叹了口气,“真是的,刚刚人还在这儿呢,又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方萧西想了想,还是摇头:“不想。”
      她才不想有别人来分享妈妈的爱。

      方萧西最后一次见胡簌,胡簌送了本故事书给她。
      立体的,一打开就是漫山遍野的春色,小房子精巧别致,小动物栩栩如生,眼睛尾巴还会动,非常好玩。

      方萧西天天放在床头读,读完也不愿意收进柜子,摆桌上当装饰品。
      再后来,这本书在搬家时遗失了,她还难过了许久。

      如今她早已忘记故事书的内容,却总还记得胡簌把书递给她时,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睛。
      眼型和程见舟很像,但安在她身上,却没那么凌厉,眼尾因笑意微扬,像两柄尖尖的月牙儿,温柔又可亲。

      方萧西无法附和了,皱起眉:“李敢,你别乱——”
      话没说完,李敢“哎哟”一声,沙滩椅应声而翻,人脸朝下趴在地上。

      程见舟把脚收回来,笑得清风朗月:“好好的怎么还摔了,没事儿吧。”
      嘴上关切,却又是一脚踩在他撑地要起的手上,慢条斯理问,“手还能动是吗?”

      李敢疼得大叫。

      李顽看弟弟被欺负,怒急攻心,攥拳扑上去,结果扑了个空,回过神来自己也趴在地上,后背挨了一脚,连筋带骨的疼。

      李敢坐了起来,他流了鼻血,捏住鼻子仰起头。
      方萧西忙给他递纸,李顽突然爬起来,从她刚搁下的蛋糕拔出金属叉。

      她有不详预感,正要去抢,被狠狠推开,差点儿就滑出甲板。
      程见舟脸色微变,转身一把抓住她。

      方萧西惊魂未定,抬头便看见李顽出现在他身后,刚要出声提醒,叉子已经狠准快刺向他耳后,血登时涌出来,顺着脖子淌下,染红了衬衣领。

      方萧西吓得呆住了。
      连程见舟也微愣,捂住耳朵转头。

      等她找到警卫过来,三人架都打完了。
      李顽和李敢身上都挂了彩,衣衫不整,鼻青脸肿仰躺在地上。

      程见舟倒还好,除了捂伤口的那条胳膊血淋淋,没有别的地方伤着,正倚着栏杆漫不经心看着兄弟俩呻|吟。

      有人给她一卷绷带,示意加压止血,方萧西一边缠一边眨眼。
      眼前景物还是越来越模糊。

      程见舟听到轻轻一声吸鼻音,擒起她下巴看了看,替她擦掉眼泪,似是嫌弃地别开头:“有什么好哭的。”
      方萧西立马否认,大声说:“谁哭了!风太大,把沙子吹进眼睛里了而已。”

      “海上哪儿来的沙子?”
      方萧西气得用力扯紧绷带,程见舟疼得“嘶”了声,仍要嘲讽:“鸟屎落眼睛里了吧……别哭了,挺丑的。”

      “我回去告诉妈妈,你说我丑。”
      “找揍啊。”

      方萧西连看到野猫争地盘争到负伤都要难过半天,更别说是人了。
      程见舟有时候坏归坏,毕竟是哥哥,她见不得他受伤,会忍不住掉眼泪。

      掉眼泪其实也不要紧,但以前程见舟总是嘲笑她爱哭,她就更不想他和别人起冲突了。
      果然,程见舟听到她那句“不想你打架”,低笑了一声。

      方萧西想说点什么。
      他已经揉揉她的头,轻声说:“嗯,不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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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完结喽,下一本开《别对我服软》! 女明星X二世祖,一个情人变死对头的故事,轻松流。 文案不贴啦,见专栏,西西和程见舟会出来客串,收藏一下,开文有提醒噢。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