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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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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夜色之中,有谁的房门被轻轻敲响。
“谁?”
“我是【中岛敦】。”
敲门那人说:“织田先生,请问您能让我进去吗?”
确实是熟悉的声音。
屋内,锈红发色的男人这样想。
但……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从桌前站起身,踩着木制的地板来到门前,然后拧动门锁,打开了门。
“初次见面,【敦】。”
织田作之助看着面前的白发青年,礼貌颔首:“请问有什么事吗?”
【中岛敦】悄悄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然后抿抿唇,开口回答,“您……应该已经知道我的情况了。”
“是的,我从另一位敦那里把事情大致了解了一下。”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我这次来其实也没什么事。”
【中岛敦】有些无奈的开口:“只不过,【太宰】先生似乎想见见您。”
“【太宰】么?”织田作之助闻言微愣,随即后退一步,给他让出路来,“请进吧。”
“打扰了。”
【中岛敦】低声说着,脱掉室外鞋并摆放整齐,然后有些拘谨的进屋,顺势抬眼,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室内布置:
略有些泛黄的灯光,不算宽敞的房间,窗边的书桌以及桌上摊开书籍——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轻柔的铺在桌面,仿若一层薄纱,明亮了桌上的稿纸,也模糊了【中岛敦】的视线。
白发青年的动作顿住了,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被桌上稿纸吸引,随后又轻飘飘挪开。
而织田作之助作为房间的主人,自然没有注意到前者的这些动作。
他始终走在【中岛敦】身前,领他进了客厅,最后在一张陈旧的沙发旁停下。
“请坐,稍等一会儿,我去泡茶。”
脸上留着明显胡渣的男人这样说着,朝客人点点头,随后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准备去厨房。
【中岛敦】赶忙制止:“啊,不,不用!织田先生请等一下!”
“嗯?”织田作之助闻言停住脚步,回头看他,“【敦】不喜欢喝茶吗。”
“……不是,只是现在已经太迟了,我要是在这时候喝了茶,一会儿就睡不着了。”
【中岛敦】摸了摸鼻子,讪讪解释。
织田作之助了然。
他微微点头表示了解,随后放下手中的茶壶,坐到【中岛敦】侧前方的小沙发上:
“你说【太宰】想见我?为什么?”
而且,既然想见他,为什么此时与他对话的却是【中岛敦】,而不是【太宰治】本人?
织田作之助心中疑惑,却没有把后一句话说出口,只是平静的看着前者,等待对方的答案。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中岛敦】摇头。
他微微侧身,与锈红发色的男人对视,眼中只剩那抹清澈的海蓝:
“【太宰】先生似乎……只是想让我和你聊聊天。”
奇怪的要求。
织田作之助心想。
不过,一想到提出这样要求的人是“太宰”,好像也没那么奇怪了。
于是他点点头,看了看手表。
八点四十,一个不早也不迟的时间点。
说实话,虽然有江户川乱步和福泽谕吉的认可在前,但织田作之助之前并未与【中岛敦】本人见面,故而心中始终保留着一份警惕。
而现在,他与对方已见过面,目前为止也有了简短的交流。
顺理成章的,他对【中岛敦】有了初步的印象。
没有恶意,暂时无害。
这也是侦探社其他成员给出的判断。
只是……除此之外,他总觉得【中岛敦】的身上有些违和感。
织田作之助这样想着,微微皱眉。
“那个,其实我也不太懂【太宰】先生的意思。”
【中岛敦】看见前者皱眉,试探开口:“事实上,我之前从未见过您。所以我猜……【太宰】先生大概是想让我们认识一下?”
织田作之助:“唔,这样吗。”
他若有所思点头,非常顺利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有一说一,这种理由的牵强程度其实类似于“乱步先生对突然出现的异世界乱步倍加关怀,甚至因此迁怒其他社员,原因只是对方作为另一个自己却遭遇了很多不幸之事”。
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织田作之助只会对这种借口过耳就忘,甚至会怀疑说这话的人的神智还未清醒。
可一旦考虑到做出这种事的人是太宰,那一切似乎都变得合理起来。
“不过,你说你从未见过我?”
织田作之助回忆起方才青年说的话,略有些疑惑的开口询问:“那其他社员呢?只有我与你没见过面吗?”
【中岛敦】点点头:“是的……在我那里,太宰先生,乱步先生,社长……他们都与这里一样,隶属武装侦探社。”
“只有您不一样。”
织田作之助闻言愣了愣。
太宰也在武装侦探社?
“太宰他一直都是侦探社的成员吗?”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突兀,但他对此确实有些在意,所以直接问出了口。
【中岛敦】摇头:“不。”
“【太宰】先生他之前曾任职于港口黑手党。”
“……就像在这里一样。”
红发男人说道。
白发青年点头。虽然他之前并不知晓此方太宰的踪迹,但当面前的男人一语道破真相,他看上去虽然多少有些低落,但神情中并没有惊讶之色。
“……我想请问一下,织田先生您当初是被谁引荐进入侦探社的呢?”
大概是意识到什么,【中岛敦】忽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紧接着,或许是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于是连忙补充:
“我总觉得,【太宰】先生在两个世界的差异与您的入社有关。”
确实,已知两个世界最明显的区别是他和太宰的立场,既如此,将二者联想在一起也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是合情合理的猜测。
织田作之助并不是迟钝的人,他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引荐的话,我算是被社长引荐的吧。”他想了想,“确切来说,我是随着侦探社的建立,与乱步先生一同成为了侦探社的成员。”
“……诶?”白发的青年明显愣住了,“您的意思是,您是侦探社的创始人之一……?”
织田作之助摇头:“不,我只是跟着一起加入了而已,算不上什么创始人。”
【中岛敦】:“……”
这不就是创始人吗喂!
“我那边的【太宰】先生,是我加入侦探社的两年前进入侦探社的。”【中岛敦】说,“而他离开港口黑手党的时间,似乎是在四年前。”
“四年前……”
织田作之助一愣。
mimic事件吗。
他几乎是瞬间想到了那名憔悴又沧桑的银发男人,还有【那·个·人】。
“织田先生?”
敏锐注意到前者的反应,【中岛敦】疑惑出声:“四年前怎么了吗?”
“我大概明白差异是从哪里出现的了。”织田作之助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四年前,有境外组织入侵横滨。虽然其首领没多久便被解决,但我们也付出了一些代价。”
代价?
【中岛敦】怔住。
“有一名同伴,被杀掉了。”
织田作之助叹息着,他似乎在回忆什么,神情中夹杂着一些难以分辨的东西。
白发青年的眼眸微微睁大。
紧接着,他低下了头。
“……我很抱歉。”他低声道。
“不用道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织田作之助摇摇头,“那之后,太宰被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派往国外,两年前才回到横滨。”
“一直到现在,他再也没离开。”
也就是说,因为织田作之助并没有死亡,所以太宰治失去了离开港口黑手党的理由。也正因为此,太宰治在港口黑手党顺利的呆了下去。
他依然是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依然在黑暗中漫无目的的游走,孤身一人等待着随时会到来的,人类一生中仅此一次的“死亡”。
……多么悲哀。
【中岛敦】想。
那一瞬间,他的脑中有无数话语一闪即逝,最后却什么也没留下,只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情绪在胸腔内蔓延。
织田作之助见对方沉默,没再说话。
他侧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又回头看向【中岛敦】,极细微的叹了口气。
“你们那里似乎也发生了很多事。”
半晌,他再次开口:“【敦】,不,【太宰】。”
“虽然看上去有些自以为是,不过,在你那里,我死了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就如同一枚炸弹,猝不及防直接砸到了白发青年的头上。虽说织田作之助本人并非刻意为之,但到底还是有些惊悚的味道。
“……”
“……不愧是织田作,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中岛敦】……不,此时应该叫他【太宰治】才对。他只是微微一愣,便笑了起来:“一开始?还是我说我离开港口黑手党的时间的时候?”
他这样问着,看上去好奇又疑惑。
对他而言,被人拆穿似乎并不是多大的事,甚至于,他看上去比刚才更为放松。
“只是一个猜测,我其实并不确定。”
织田作之助摇头。
【太宰治】叹气:“所以我是被诈了吗?好狡猾啊织田作,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也会骗人!”
锈红发色的男人却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淡去了。
“啊,你猜的没错。”
屋内沉寂片刻,终于再次响起了白发青年的声音。
他抬眼与面前的男人对视,说话时的情绪平淡,语气温和:
“【你】受到了重伤,留下遗言,最后死去。”
“织田作,另一个你死了。”
“就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