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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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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院子都沉浸在一种阴冷的气氛之中。酒酒推开因常年不见阳光而导致略微腐朽的木门,一股晦涩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人感到不舒服。
“咳咳。”
咳嗽声将酒酒的视线引向床榻。
少年的皮肤惨白,隐隐能看见皮下青色的血管,一双眼睛因咳嗽而变的发红,惊讶地看着闯进来的酒酒。
“你是谁?”
少年很美,尽管因病脸上多是晦暗之气,却也掩盖不住他的美。长发如瀑,衬得如雪的皮肤更加白/皙。双眉斜飞入鬓,狭长的眼了盛满了惊愕。酒酒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心被塞进了一块温暖的玉石,早上被师父送下山的憋闷全然消失。
风夫人让管家一众下人在外边等候着,独自进来,听到少年的话,柔声道:“这位是百里大夫的徒儿,是来给你治病的。”
少年放下掩口的帕子,漠然道:“这么多年,也来了不少大夫,可有谁对我这病有过法子。”
“只要娘还在一天,就不会放弃。”说着,风夫人又猝然泪下。
酒酒于心不忍,劝到:“我师父百里茗乃神医,我虽不及他,但也学得十之一二,世间还未有我不能治的疑难杂症,公子还请放心。”
“你?一个女子?”少年有些不屑。
酒酒无端的有些气愤,刚才的好心情也没淹没:“既然家师说过我能治好你,那必然是能治好,你可不信我,但你不能不信我师父。”
世人不知百里酒酒,但无人不知百里茗,百里家唯一的后人,妙手回春,堪称活神仙。
少年听闻这话,并没有说出什么感激涕零,甚至连态度都未变,扯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背向二人道:“你们出去吧,我要睡了。”
酒酒被他这不温不火的态度气的半死,拂袖而去,刚才还觉得他好看呢,真是太久没下山连审美都变了!
风夫人追了出来,道:“百里姑娘末生气,犬子从小体弱多病,家人便事事顺着他,难免养了些脾气。”
看见风夫人如此低声下气同自己一个晚辈说话,酒酒有些于心不忍,便道:“夫人请放心,既然酒酒答应过夫人,自然会尽心尽力为令公子治病。”
“有劳姑娘了。”
“风夫人不必客气,既然您是师哥的姑姑,那自然也是我的姑姑,我自当尽心尽力。”
风夫人还想说什么,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道:“姑娘刚到风府,先回房间休息一番,若是缺什么,自管差下人来告诉我,我自然为姑娘置办齐全。”
“好。”
小院选的别有用心,堪堪就在风家大公子风钰的隔壁。
酒酒的院子比风钰的看起来好多了,别院小楼,精致而独特。四周种着各色花朵,向阳的墙壁上开满了蔷薇,攀上了小楼的窗户,一推窗,满室馨香,但也刚好看到风钰院子铺天盖地的绿叶。
酒酒心中一沉,回首道:“小红,你可知你家少爷进两年有些什么习症。”
小红略一思考,道:“少爷喜阴喜湿,胃口不好,不爱吃辛辣刺激之物。少爷房里有专门照顾他的姐姐,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些。”
“好,你去同夫人讲,少爷那间院子暂时不要住了,若不嫌弃,就同我住一个院子,我也方便照顾他。”
小红行礼:“是。”说罢,便转身离开。
这院子中间摆着两口青花瓷的矮缸,缸里种着鲜艳的荷花。酒酒想不通,有这么好的院子,为何还让风钰住在那样阴冷风院子。
不一会儿,小红便回来,道:“姑娘,少爷不愿搬离。”
酒酒心中猜到大概,道:“我去看看。”
风钰的房间内只有风夫人一个人,酒酒刚进去,就听见风钰剧烈的咳嗽和风夫人风劝告之声。
风钰看见酒酒进来,却不愿理会,背过身去。
酒酒高声道:“管家在外边吧。”
管家急忙应了一声:“在。”
“你帮我把院子里的树都砍了。”
“你敢!”风钰终于回过头,瞪大眼睛看着酒酒。
“有何不敢?”
“咳咳咳。”风钰因情绪波动剧烈咳嗽,风夫人心疼溢于言表,酒酒有些不忍,道:“仅留下房屋门口两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风公子有如此疼爱自己的母亲,还是多为母亲想想,别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
“你又是何人,管我家事。”
“就凭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既然拥有,就别等失去后才后悔。”
风钰这才抬起头好好打量酒酒,却只看到酒酒毅然离开的背影。
酒酒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抱怨过,为何别人都有父母,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人是对比出来的,自从山上来了蒋然,酒酒终于找到和自己同样的人了,但却不曾想对方在不久之后就遇到自己的亲生姑姑,得知自己并不是被抛弃,而是父母双亡,不得已才让自己外出流浪。
而酒酒不同,酒酒还是婴儿时便成孤儿,没人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也没人知道她到底是父母双亡不得已被抛弃路边,还是故意。
这向来是酒酒心里的一个结,就算是蒋然和她开再如何伤大雅的玩笑,都不会提及酒酒的父母。
风夫人对风钰如何,她都是一件件看到眼里。风钰无动于衷,偏偏她一个外人被感动了,酒酒也是个有脾气的人,若是被其他人如此轻视,早就离去,偏偏为风夫人对风钰的一番母爱,让酒酒舍不得驳了一个母亲最后的希望。
夜色已深,酒酒趁着最后的时间去看看蒋然这家伙,一个下午都不见人影,干什么呢?到了他的院子,仆人却说他早睡下了。
酒酒正准备离去,却听见早已熄灯的屋内传来蒋然的声音:“是酒酒吗?既然来了就陪师哥说说话。”
屋内点了灯,酒酒推门进去,看见蒋然衣着整齐目光炯炯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酒酒略一思考,停在门口,道:“阿然,你老实说,你可是被歹人下了什么药?”
蒋然一脸兴奋被酒酒浇的一点火星子都没落下,凄然道:“到底是你对自己的容貌太自信,还是觉得你是个我已经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
酒酒挪进房间,从桌子上取了杯子喝了口水,听了这话差点把一口茶水全喷他脸上,道:“你若有什么话便直说,扭扭捏捏的我不习惯。”
然而蒋然还未曾从扭扭捏捏中走出,一张脸浮上淡淡的粉红,如同一个怀春的少女。
酒酒不确定道:“你怀/孕了?”
蒋然瞬间拉下了脸,道:“我有个表妹,叫作风瑾。今天,姑姑同我说,想把风瑾嫁给我。”
酒酒想起下午见到风钰的模样,唏嘘道:“不知道你们谁镇得住谁?”
“别胡说,瑾妹妹很温柔,你以为那个女子都同你一般泼辣。”
“哎你说谁泼辣呢?”说着,手就拧上了蒋然的大/腿。
蒋然“嗷呜”一声,道:“瑾妹妹从来不会把手放在男人的腿上,更不会拧人!”
酒酒松开手,倒不是因为“瑾妹妹不会拧人”,而是被蒋然的话气的,半天不见就不顾十几年的交情去帮助一个八字还没一撇的媳妇说话,真是令人心寒。
酒酒气势汹汹地回了房间,不顾蒋然在后面喊:“喂你回来啊,我还没同你分享我此刻激动的心情呢你怎么就走了?”
酒酒回身吼道:“你自己回味去吧。”
小红小翠不知酒酒为何生气,做事更加小心翼翼,铺了床便悄悄退了出去。酒酒躺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来刚才心情略为激动了些,确实不适宜安睡,便爬起来推开窗,月光下楼下的花更加喜人。
酒酒的眼神不自觉的挪向风钰的院子,不知此时的他是否和她一样因为突然出现的人无法安睡。想起风钰今天的模样,酒酒心中一阵闷堵,索性提笔写了张方子,去外间嘱咐两个丫鬟,明日叫人准备好这些食材,自己要亲自为风公子制作药膳。
两个丫鬟诚惶诚恐的应了,眼神灼灼地望着半夜而起的酒酒,却不曾想只是为了给自己一张方子。
酒酒总算是睡了个踏实觉。
天微微亮,仆人们就已经起床做事,酒酒出了房门,却只有小红一人,酒酒问道:“小翠呢?”
“姑娘昨夜嘱咐我们早早将方子送到厨房,小翠姐姐一大早就去了。”
酒酒“哦”了一声,开始洗漱。
今日的衣服不似以前穿的,酒酒有些不悦道:“我的衣服呢?”
小红被吓了一跳,道:“奴婢收起来了,这是夫人特意嘱咐下人们帮姑娘赶制的。”
酒酒心中一暖,不悦也烟消云散,道:“帮我随意挽个发髻,我要去厨房做药膳。”
小红只觉身上一松,连忙道:“是。”
梳妆时,酒酒问小红:“你从前在哪里任职?”
“小红从前并不在府里,是夫人可怜小红,才将小红从奴婢市场买回来了。小红什么做的很好,所以夫人便让小红过来照顾姑娘。”
“那小翠也是?”
“小翠姐姐以前是夫人手下的,小红的性子软,所以夫人派了小翠姐姐过来帮衬着。”
经过小红这么一说,酒酒也觉得小翠比起小红更加落落大方,看到自己每次说什么小红那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酒酒有些不忍,道:“我也并非欺善怕恶之人,你不必怕我,说起来我也是乡野山村出来的姑娘,你自管放开些。”酒酒心中一番凄凉,当年若不是师父师娘将自己捡回去,自己也怕是和小红一般。
“是,姑娘,发髻梳好了。”
酒酒点点头,小红的手果然巧,虽是简单的发髻,却梳的干净利落,别有一番风味。
厨房的东西已经准备好,甚至已经被人洗干净。切菜,蒸煮,装盘,酒酒做的很快,在自己学会做饭以前,大家基本是靠师傅摘的果子和煮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果腹,若不是自己的师父是神医,酒酒很怀疑自己小时候能不能在那般艰苦的环境中活下来。
饭做好之后,酒酒便端去给风钰。
厨房的仆人道:“姑娘吃过饭再过去吧。”
酒酒看着才上墙头的日头,说:“不了,也许等会儿就得吃午饭了。”
一路走来,酒酒想了很多种对付风钰不肯吃饭的方法,却不曾想到,待他到时,风钰还在酣睡。
酒酒直接端着饭菜进了房门,不顾下人们的阻拦。
床榻上的少年侧脸埋藏在被褥中,如同一只小兽,在黑暗里卷缩起舔舐着自己的伤口。酒酒突然想抱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