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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敲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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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这两人,一男一女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统一穿着蓝马甲并且脖领上佩戴证件。待他们开口说明来意后,唐靖一时之间犯了难。
原因便是从今年初开始,G 城这片地界陆续走丢了很多小孩儿,年纪均在 8 岁以上 12 岁以下。
孩童皆是在无人看护的监控盲区下,凭空消失。
无一例外,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G 城负责此案件的调查人员,经多方排查走访皆毫无线索,即便耗费大量人力物力,采用人海战术,也遍寻不到失踪儿童的丝毫踪迹去向,因此备受上级压力。
临至年关,市内外乃至郊区管辖处,仍在不断上报类似适龄孩童走失。负责人无奈,便把主要目标嫌疑对象,定位在外来务工人员身上。
类似唐靖这种毫无根源、不明来路的外地打工客,成了众多怀疑对象之一。
好在她年纪尚小,又是个女孩。两位身穿制服的调查人员,大致询问了几个相关问题。见她神色自然,一口普通话应答如流,也就放过了对她的深入调查。
“哎,我这一天天都在店里洗车,哪里有时间干这档子缺德冒烟的事儿。” 唐靖目送着两位缓步走出汽修店门槛。内心感慨,一时嘴快,冒出了这么一句。
她也是跟着陈才华混久了,嘴皮子越来越利索,连说话都有几分像他。
这话倒是提醒了其中一位工作人员,他随即回头补充了一句:“过两天其他部门同事来做人口登记,请务必携带好身份证件配合调查。”
“……” 便是这一句话,让唐靖犯了难。
饶是再笨的孩童,五六岁开始也应该记事了。可她的记忆却只停留在 12 岁之后,对 12 岁前发生的所有事毫无印象,甚至回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唐靖依稀只记得老头子对她说过,自己是流落在外,要饭为生的。被他出村遇见,见其可怜,一时不忍多管闲事,才捡了个饭桶子回来的。
她自此之后改名换姓,随了师父姓唐,“靖” 字,自然也是老头子取的。
不过唐靖这个身份证件,确实一直没有办下来。十几岁的她也不止一次跟老头子提过。每次都被以 “年纪小”“要来何用” 这种搪塞的回答给打发了。
一两次尚可,可次数多了,她打小机灵的性子也能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被师父拐卖来的。
不过,当她对照镜子,望着自己那双一黑一白的眼珠子。自然也会打消这个念头。
要买也是选个身体健全的。置办个这么吓人的半残,还得花钱看病,确实亏大发了。
又逢唐靖十几岁那年,师父突然离世,她也无心去操办身份这档子事。待到她抱着两个坛子爬上明盐山,自此留下三年,也没有人能真正问过她一句。
你原本从何处而来?往何处去?父母何人?家住何方?
她住在罗象书院,却与明盐山上肆意生长的草药根本无甚区别。
如今也不是在明盐山了。通行在 G 城这座繁华大都市,身份证件确实必不可少。回想到这里,唐靖合上 “正在营业” 的塑料牌,拉上汽修店的铝合金卷帘门,满脸愁容地靠在电线杆上,抽起了烟。
北风萧萧,电线杆上贴满牛皮癣小广告,粘黏不牢的页脚肆意飞扬,随风摆动。
便是这风 “簌簌” 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待唐靖搭眼细看,电线杆广告贴上的 “□□ 15xxxxxx100”,算是给了她一条路子。
她随即默默记下号码,跑到隔壁电话亭拨通了电话。
“喂?” 电话接通,对面中年男子的声线率先开口,声音似有不耐烦。
“能□□?” 唐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嗯,要办什么?” 对面听到有业务咨询,也打起了精神。
“身份证。”
“八百块,两天出。”
“便宜点。” 唐靖摸了摸裤兜口袋,继而砍起了价。
“……”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六百?” 唐靖生怕对面挂断电话。她咬了咬牙,开口耐心试探底价。
这数字也确实是她能掏出的最大金额。
“六百块,三天出。” 对面犹豫片刻也爽快答应了。
“成交。”
双方随后又在电话里,交待了具体地点。择日不如撞日,唐靖正好也关了汽修铺,两人便商定半小时后,在博子道后街胡同见面。
半小时后,对方如约而至。唐靖打眼就看到了,但也没立即出声,反倒是在角落观察起了那人。
见对方是个中年人,剃个小平头还染了黄毛,着紧身花 T 恤,一身打扮与那张过于老成的脸蛋不伦不类。
唐靖紧绷着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心想这该不会是钓鱼执法?
半晌,那人也等得急了,以为被放了鸽子抬腿就准备走了。唐靖迫在眉睫,也别无选择了,赶忙现身打了声招呼,递了根烟过去。
“就是你要办啊!还以为不来了。” 黄毛男子瞥了她一眼,随即喷出一口白气。估摸是等久了,态度也不温和。
“对对对。” 唐靖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才放下心来。
“走吧,先带你去拍照。”
临近傍晚了,黄毛似也不想再耽误时间,也不等唐靖跟上,便迈着步子朝着巷口深处走去。
待唐靖付清费用,两个人倒腾一通拍完了相片。黄毛男子便问起了证件上需要预留什么姓名。
“唐靖。” 她抬头直视黄毛回答道。
“哪个靖?” 黄毛男子一脸疑惑。
“立字作青。”
“……” 黄毛男子眉头皱得更紧。
“不认字,写给我。” 黄毛男子思索半天,似也是放弃了,直接开口一句。
“……” 唐靖心道,不识字还作假证,到底靠不靠谱。
即使是这样内心吐槽别人,她在纸上歪歪扭扭写的几个大字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行,三天后来取,包能用,只要不联内网查不出问题。” 黄毛一把接过纸条,塞到兜里。边拉上夹克拉链,边拍着自己胸脯保证,倒是显得有几分职业操守。
“好嘞,辛苦。” 唐靖见已稳妥,便也寒暄几句,转身离开了。
唐靖口袋刚刚出去了六张红票子,她这回便是连晚饭都没心思吃了。
待走出巷子口。她就着冷风拢紧黑色棉衣外套,左右两只手臂架在胸前,往后缩了缩裸露在外的修长脖颈,脚下长腿一迈火速回了陈哥的汽修店。
汽修店门边叠放的废旧轮胎,抖落满满一层积雪。她站在卷帘门头下,望着门前空落落的一片,悻悻然叹出一口气。
今日估计再难有什么生意了,毕竟也到年底,往日大部分熟客都开着小车奔回老家。前来洗车、换胎的自然是少之又少。
饶是这样,唐靖还是不死心,她把 “正在营业” 的塑料牌子再次翻转过来,卷帘门也拉至一半虚掩着,自己则进了店内的卫生间更衣洗漱。
南方十二月的天气温度太过冷冽,湿寒透心。她每每需要用烧灼炙热的水,冲淋在周身皮肤上调动本能气血,方能使身体缓和一阵。
卫生间内,雾气弥漫,唐靖被冻惨的身体也热腾不少,脸颊上平添了几分沐浴后的红润。待她刚换上单衣,便听得卷帘门外传来阵阵拍打声。
“有人吗?” 此时一个穿着得体的女人站在修理店门口拍响了卷帘门。
“砰 —— 砰砰 —— 砰” 地击打声一下接一下让人听了着急。可这开口询问之音,却是高冷清贵,慢条斯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