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遇风来》尧三青

3、3

　　前一天的路边偶遇，再到这会阴差阳错的电话交流，巧的就像故意为之。

　　有时候次数多了，就总有点命中注定的意思。

　　安愉说：“赶早不如赶巧，见一面？”

　　树叶掉下来，在车窗边缘一撞，安愉眼疾手快的拽住，捏在手上来回翻转把玩。

　　“已经九点多了。”

　　“有什么关系，年轻人都是不过零点不碰床的，你几岁？”

　　那边静了一瞬，“可以，我发你个见面地址。”

　　“你不在家？”

　　“在的。”

　　“我去接你，你家那个位置我记得。”

　　“其实我比较担心你这会不方便。”

　　“在你这里没有不方便的。”

　　安愉的直白让付聿礼有点无力招架，他不是没碰见过对自己表露心意的女性，但大多委婉，且一旦发现有被拒意向后为了场面不至于太尴尬，自觉保持好距离。

　　付聿礼转身回屋，拉开衣柜想着换一套衣服，细看过后又觉得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又作罢。

　　电话又响了，来电依旧是安愉。

　　他下意识以为，可能见面要另约时间了

　　结果安愉在那头说：“我有没有说过你声音挺好听。”

　　“……这个好像不重要。”

　　“当然重要，你不知道声音也是加分项吗？”

　　付聿礼：“安愉。”

　　“嗯？”

　　“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到要见你，我很开心呀！”

　　轻快的声线中，带着显见的笑意，放到付聿礼耳朵里却显得不那么真诚，好像这个人就是个喜欢游戏人间的性子，对谁都可以有这样的态度。

　　他有点后悔答应跟她见面，理智点的做法应该是躲的越远越好才对。

　　总有种感觉，再莫名其妙的有接触，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谓的危机感，就这么没有缘由的出现了。

　　付聿礼扭头看了眼漆黑的窗外，直接挂断了电话。

　　走出小区，在大门口等了没多久，身后一记鸣笛。

　　付聿礼扭头，一辆眼熟的车子缓慢停进车位，随后熄火，安愉从车上下来，朝这边走。

　　“去哪里坐会？”她说。

　　“隔条街有家茶座。”他抬腕看表，“只是不一定还开着。”

　　“走过去看看吧，就当散步了，边走边聊。”

　　付聿礼带头朝前走。

　　街道上来往车辆不少，这个城市还没彻底消停下来。

　　安愉踢着路上一个小石头走了会，扭头看他一眼，意识到让他先开口的可能性太小。

　　她说：“记得前不久付先生还说近段时间很忙不会有空闲，想来也是忽悠我的。”

　　“确实是忙，只是人情关系有些总归推脱不掉。”

　　“看样子多留点无效人情不是坏事，万一哪天用上了。”

　　两人并肩走了会，站一起了才发现这人比看起来的更高，安愉本身也不算矮，和他一对比却差了一大截。

　　风是自付聿礼的方向吹来的，隐约带着点清新的皂香。

　　“付先生的妹妹呢，你们住一起吗？”安愉没话找话。

　　“她跟父母住。”

　　“你什么时候独立出来的？”

　　“上高中那会。”

　　安愉挑眉，“这么早，一般高中生不是看的更紧吗？”

　　“跟你一样是重组家庭，他们顾不上我。”

　　付聿礼双手揣在裤兜里，说的很是漫不经心。

　　橘色的暖光落了他一身，却并没有驱散他脸上的漠然。

　　安愉若有所思，随后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跟你妹妹有血缘关系吗？”

　　付聿礼转头看了她一眼，“同父异母，有血缘。”

　　“你跟你妹性格完全不一样，感情好吗？”

　　“谈不上好坏，找上我了，也会稍微看着点。”

　　到地点后茶室还开着，出入口有张半挂的麻布门帘。

　　问服务员要了一个雅间，榻榻米的位置，桌下可以放脚。

　　安愉盘腿坐在那，干果摆盘已经上了，她捞了两颗腰果放嘴里。

　　之后边吃边聊了聊开展事宜。

　　他们一般寒暑假办展，主要针对群体是中小学生。

　　这次的主题是海洋动物远航，以蓝鲸为重点做展开，从它们的生活习性，与人类共存的关系，再到环境保护做一个循环。

　　“当然除了蓝鲸还会有附加动物，我们有个荧幕用来播放各类海洋动物做科普，让小朋友们对海洋生物有更多的了解。”

　　付聿礼问：“那我的作用是？”

　　“海洋生物模型不是石膏打印的，我们用了金属结构做框架，彩布做身体，大部分动物已经完成，就是最主要的蓝鲸放在了最后，现在还只是个半成品。负责这块的设计师因为家里原因离职了，后续工作无法做衔接，包括但不限于框架的整改，色彩的调配，与制作方的沟通等等。”

　　安愉无奈的笑了下，“设计这块上我毕竟是外行，有些结构要点并不清楚，只能靠你们。”

　　付聿礼点头，“但我是做建筑设计的，跟你们这块完全不同，能帮到的可能没有多少。”

　　这倒是实话，对比安愉这几天接触过的设计者来说，付聿礼并不是最合适的。

　　安愉也不敢打包票做肯定，只说：“先试试吧，明天我把资料发给你。”

　　“工作室地址也发我，有时间我可以直接过去。”

　　安愉歪了歪头，“我怎么没想到这茬？能同处一室的话就更好了。”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含义十足，不正经的味道又出来了。

　　付聿礼只当听不懂她的话里有话，低头抿了口果茶，问她：“怎么会想到做这样的工作？”

　　“因为环保主题有亲爱的政府部门做支持，赞助商也相对好拉拢，工作环境简单有意义。”安愉笑眯眯地看着他，“何况不做这类工作，都没有与你共事的机会。”

　　“......”付聿礼转了转杯口，“你总是这样吗？”

　　“怎样？”

　　“给人无限遐想的余地。”

　　“你觉得我是吗？”

　　付聿礼抬眼看她，安愉双手托住下巴，一脸无害的与他对视。

　　长发拢在一侧，鬓边垂落的碎发柔和了她的脸部线条，温和的五官在暖光下看过去显得有些温柔，但他觉得温柔这两个字跟安愉似乎不搭边。

　　这个女人一点不难看，相反很有吸引人的资本。

　　付聿礼没回答她的问题，抬腕看表，“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也行。”这次安愉意外的好说话。

　　当晚到家后安愉便将部分资料传给了付聿礼，又把他拉进了工作群。

　　明明说的是“试试”，她却好像已经定下来了一样风风火火。

　　付聿礼看着安愉在群里丢下的一句话：付设计师，我们新来的总设计，后续工作接洽都找他。

　　然后一堆人在里面丢表情包表示欢迎。

　　后来有人问了句付设计师单身否，之后方向就开始走偏了，乱七八糟一大堆。

　　付聿礼觉得自己再不出现可能明天孩子都有了，于是发了句：谢谢各位支持，时间不早，先去休息了。

　　私聊窗口冒了个红点。

　　AN：付先生这是招架不住了吗？（坏笑）

　　付聿礼：确实是要睡觉了。

　　AN：早睡早起的乖乖孩。

　　付聿礼：......

　　安愉洗完澡出来已经十一点半，但还毫无睡意，她考虑了下又敷了个面膜，重新坐到电脑前，脚踩着椅子边沿看唐婉白天发过来的PPT宣传页。

　　看到一半，她又往椅子上一靠，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随后鼠标滑动着打开了一个网页。

　　类似微博的一种社交媒体，用于个人信息分享。

　　用户名显示是：anboyan

　　最新一条更新已经是半年前，他穿着黑色冲锋衣，逆光站在大片的火烧云之下，遮了半张脸的墨镜让人看不清表情。

　　下面有不少评论，其中还包括安愉的：你还回不回来？

　　跟其他所有的留言一下，没有得到回应。

　　就好像在他眼里她也跟无数陌生人一样，没有区别。

　　想到这里安愉仍旧有种憋闷的委屈，她并没有过多的打扰他，从他离开到现在近一年的时间，除了最开始的电话轰炸，后面也就剩了这么一条询问。

　　电话没通过，问话也没得到过回应。

　　安愉看着看着突然将网页关掉，起身朝卧室走，一边掀掉了面膜。

　　-

　　付聿礼踏进工作室是一周后的事情。

　　没有提前打招呼，安愉恰巧不在外出了，接到前台电话才知道，她让唐婉将人安排妥当。

　　一个半小时后回到工作室。

　　唐婉在跟前台小姑娘聊天，见她回来，连忙追上来。

　　“我还以为来的是谁，那不是我表哥的朋友吗？”显然那个相亲的晚上也让唐婉记忆犹新。

　　安愉点头，“可不是，缘分是不是很奇妙。”

　　“你都没跟我说。”

　　“你不也没问我。”

　　唐婉是典型的都市年轻人，晚上不知道睡，白天不知道起，每天都在搞脑子想着怎么去浪，除去自己分内的工作外，其他都不上心。

　　“这真是小绵羊掉进狼窝了，工作室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女人都很激动，今天话题就没离开过他，你说刺不刺激？”

　　安愉笑说：“魅力这么大。”

　　“可不是，小胡都进去端了两次咖啡了，付工今晚估计早睡不了了。”

　　安愉想到付聿礼辗转难眠的模样，顿时笑的更欢乐，“我等会去看看，通知一下晚上聚餐迎接新同事。”

　　付聿礼的办公室跟安愉的相邻，恰巧会路过。

　　安愉捞着一叠文件没来得及放，先顺路进了付聿礼的办公室。

　　他就坐在办公桌后，面容严肃的看着电脑屏幕，穿着简单的白T，头发刚剪过，干净清秀。

　　两人最近都是微信联系的多，他也真诚的说过他的想法，并且出过一张蓝鲸的设计图纸。

　　跟之前单独的孤鲸远航不同，他还添加了一个孕育过程，小蓝鲸跟随的画面。

　　安愉一开始没同意，觉得过于繁琐，也更添工作量，直到将画面放到三维图里面，整个展厅显现出来的时候，发现内容更丰富的同时，观感上也会更舒适。

　　于是破例同意了。

　　安愉走到他边上，往他电脑上瞧了眼，正在画附件的构图。

　　“今天怎么过来了？”

　　付聿礼头也没抬的说，“正好路过。”

　　“晚上一起吃饭？”

　　“不了，我另外有事。”

　　“这话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付聿礼抬头看她，安愉笑了笑，“我不信。”

　　付聿礼：“真的。”

　　“那可如何是好，我下了通知晚上聚餐迎新，结果要被你放鸽子的。”

　　“你没提前知会我。”

　　“也对，是我的问题。”话是这么说，安愉脸上却没有一丝不满意的表情。

　　转眼看到他手边还满着的咖啡杯，顺手拿了起来，“不喝浪费，这个给我了。”

　　付聿礼一愣，表情微微有些僵，“我喝过了。”

　　“这有什么，鸽子都飞了，我还介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