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纲吉与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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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珠子好吃吗？”小纲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蚂蚁则是摇动了他头顶的两只触角，慢慢靠近，小纲这才发现，蚂蚁的身体大了几倍不止，现在一定有他的腰这么高了。
“已经长这么大了啊，是眼珠子的功劳吗？”
“诶你身上怎么受这么多伤啊？”
“……你还要继续吃吗？”
小纲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他的话似乎吓到了蚂蚁，它退后几步，被小纲抓住了触角，一把拽到了星星船上。
“我是在帮你呀，再退就掉出去了。”
小纲将蚂蚁小心拢在怀里，他告诉蚂蚁不要乱动，不然他就把蚂蚁交给他的教父们饲养。蚂蚁听到教父们的名字立刻僵硬成石头一动不动，小纲满意地点点头，指挥星星船回到岸边。
当岸渐渐近了，湖面上突然飘起一股靛青色的大雾，小纲之前看莲花盛开的时候见过这雾，他对瑟瑟发抖的蚂蚁小声问道：“你是害怕这片雾吗？”
蚂蚁的触角缠住小纲的手臂，使劲往他怀里钻，密密麻麻的小纲出现在复眼中。
「…活下去……我不能死……」
“什么？”
「……我要杀了他们…必须……」
「…全部…去死……」
小纲摸了摸它竭力张开的口器，他隐隐感受到声音中的情感。
他突然想起某道白色的影子，那朵愿意听他诉说疼痛的花现在怎么样了？尽管结果并不美好，至少那些愿望有兰花愿意帮他，那蚂蚁呢？
是不是在很久以前，兰花也是这么看自己？
他问道：“你也和我一样有愿望吗？”
「…让我活下去……」
“这是你的愿望吗？”
陷入狂乱的蚂蚁揪破了小纲染黑的衬衫，而他依旧不动如山，皮肤被锐利的刺刮过也没留下丁点伤痕——他只是如同往常一般，认真地凝视着另一个模糊不清的灵魂。
靛青色的雾汹涌四周，一簇金红火焰从孩子的手中燃起，温暖的热浪立刻包裹住小小的蚂蚁，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直到一切回归平静。
“你是我的朋友，我帮你。”
话音刚落，雾气翻滚沸腾，模糊的前方自动开辟一条恰好容纳一艘小船的宽道，小纲若有所感转头，他看向雾气中朦胧的俏影。
那个身穿血色长裙的女人，颈部以上是大朵大朵盛开的眼球莲花，剩下碎掉的小半块嘴和脸，挤出一个模糊狰狞的微笑，她轻轻挥手，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雾中，像是被靛青火海藏匿到无人秘境。
………………
…………
……
等到星星船撞岸，泽罗已经在岸边等了许久，小纲问他是不是要把蚂蚁带走，泽罗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他现在不能带走蚂蚁了。
“为什么？”
“他已经是你的星星了。”
“诶？！”
小纲并没有很高兴，反而有些郁闷。
蚂蚁好不容易愿意和自己说话，现在变成星星了，岂不是真就变成哑巴了？这可不好！
泽罗说它可能没几天就会蜕变——那这不就是孵星星蛋了嘛！
小纲看看不知道何时被一团白软膜包裹的蚂蚁，再看看泽罗。他开始对蚂蚁变成星星这件事多了一丝丝期待。
只有一丝丝……
………………
…………
……
幼稚园有教过小朋友如何照顾受精鸡蛋，虽然小纲听得昏昏欲睡，但他记住了最关键的——温暖舒适的环境。
于是小纲就抱着一大团膜乐颠颠地安置在自己的被窝里，他学着记忆里妈妈轻抚自己的模样，一下下拍打白膜上的软被。
有节奏的重复拍打让他的眼皮打架，今天他光是找蚂蚁就花了半天的功夫，犯困的生理泪水溢出，他伴随期待入梦，梦到蚂蚁变成一颗大星星，有些害羞，喜欢躲在黑夜中，沉在莲池的靛青雾里。自己扒拉开一层又一层的莲花和莲叶，看到波光粼粼的星光，他咯咯笑了起来，面朝池下星星大喊：我看到你啦！
然后恼羞成怒的星星冲出池水，狠狠撞上小纲的额头——如果要形容疼痛的程度，那一定是超超超超超级的痛！
再然后……他就真的被撞醒了。
不过不是星星，是人。
一个黏糊糊、比他还高点、大点的男孩子。
一个满脸通红、有超帅异瞳的男孩子。
诶诶诶诶诶！！！！！他的星星呢？！！
怎么就大变活人了！
小纲大惊，你你你你你你了好半天你不出句话。
………………
…………
……
——遇事不决，小孩靠边，大人帮忙。
小纲喊来了泽罗。
男孩子不能用火焰烧走身上的粘液，只能用清水洗去；他的身体脆弱到连小纲的火焰都无法承受，衣服也不能呼啦啦一下像小纲快速换衣，要麻烦地穿上火焰变出的衣服；他甚至脑袋也坏了，走路摇摇晃晃，时常控制不住地从嘴中泄出痛苦的喘息——泽罗说那是走了一遭地狱的人才会有的反应，小纲心疼极了，他小心翼翼帮男孩复健，不过对方虽然身体疼痛，嘴巴上倒是恶毒。
“你就没有其他事情做，非要来扶我吗？”
“有呀，但是帮你恢复才是最重要的。”
“看我这样，你很高兴是吧？”
“没关系啦，你只是生病了，好好休息以后也和我一样走路啦。”
“你……”
“嗯？怎么了？”
“没事。”
最后毒舌男孩拜倒在小纲无微不至的关心下，尖锐的话渐渐少了，他总是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自己，小纲也不懂自己这位朋友在想什么，但身体很快的好起来这点他还是明白的！
小纲被允许知晓男孩的代称是他终于结束复健的日子。
“骸——你怎么不吃东西？”小纲用新长的牙齿咬咬餐叉，今天是六道骸第一次上餐桌和他吃一样的食物。
其实现在小纲基本不需要进食了，但他想想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就坐到朋友身边一起用餐。
六道骸的额头落下冷汗，他有些害怕和紧张，为了掩饰眼底的情绪他挺直脊背，若无其事地举起手里的餐刀和餐叉，手臂上仿佛压着两架钢琴，僵硬地将食物塞进嘴里，几乎没有咀嚼几下就吞咽下去。
“好吃吗？”小纲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一般吧。”
嘴上说着一般，但眼神看起来像是快吐了诶。
芝士烩面和奶油蘑菇浓汤明明味道超棒的才对。
小纲戳了戳吃了几口的意面，决定等会把他剩下的食物给吃掉，光盘行动，从小纲做起！
骸静养除了睡觉和练习四肢协调，还有看书，藏书阁的书对他有巨大的吸引力。不幸的是他每天看一两行就会累到浑身是汗，唇色发白，似乎下一秒就要昏倒了。
小纲问他为什么要坚持看书，书上其实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骸又皱起脸，紧紧地抿唇，满脸的‘无语’。
贴心棉袄小纲可看不懂他的表情，自告奋勇念书给他听，结果没念完半页，骸居然七窍流血，又走了一趟鬼门关。
这下自己是真的被骸整怕了，坚决不允许他看书。
“你既然对看书过敏就不要看了啊！！不怕又痛晕过去吗？”小纲两只手扯住书的一边，往后退。
“……需要我提醒你吗？我只是流血了，一点都不痛！快还我！”骸咬牙切齿说道，扯住书的另一边，往后倾。
“不给你！”
“给我！”
骸吃了初来乍到的亏，看到书上突然窜出的火焰被吓得僵硬，立马松了手，小纲没反应过来，抱着书就摔倒在地。
“呃、总之，骸好好养身体，看书什么的……”他被骸幽幽的眼神盯得发毛，灰溜溜拍拍屁股打算走人，“等你身体好起来再说吧。”
小纲的打算被大几岁的男孩看得清清楚楚，他飘忽的眼神几次停在门口，这不是想跑是什么？
于是小纲刚转身，第一脚还没迈出去，就被骸抓住了背带，往后一扯，两个人倒在了床上，累得呼呼喘气。
两个小孩决定暂时休战。
“和你待久了再聪明的人也会变笨。”
小纲决定当做没听见。
小纲和骸躺在柔软顺滑的丝绸被上，前者抬起手向帷幔顶轻轻一挥，大片大片的燃烧火焰浮在床帘上，里面可以清晰地看见璀璨银河。
一颗沙粒大的流星滑进骸的胸口，他毫无感觉，只是出神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宇宙。
“这是什么？”
“我们生活的世界。”泽罗曾经对小纲说过的话，如今他能原封不动地告诉别人，看到骸出神的模样，心里就升起一股暗喜，像一个身怀绝技的孩子向朋友展示他的珍宝，故作矜持地说道：“世界的世界。它很大很大，是透明祖母的火炉。”
“火炉？”
“是啊，她用自己的身体为自己的孩子创造了一个温暖的火炉，我们是其中的点点星火，啪啪地燃烧，然后再跳到炉子外面，变成星星，长久地陪伴世界和自己爱的人……”
小纲慢慢地牵上骸的手，后者的冰冷手心里蹿出一只温暖小手，他木木的，没动，连呼吸都屏住，接着用余光看到小纲不以为然的笑。
“我们是好朋友吧？骸？”
骸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那双诡魅的异眼盯着小纲，像是要找到小纲虚假的真心，然后狠狠喷出恶毒的话——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他只看到一双泛着水光的棕瞳，里面装满了细碎的星辰。
“如果有一天，我们都回去了，骸会想我吗？”
小纲的手指勾了勾对方硬得像大理石的苍白指节，掩饰心里的不安，又问道：“骸会来找我吗？”
“……勉强答应你。”
小纲觉得，骸好像天生就没有安全感，对于感情，他总是用自己身上的刺全部挡下——但这一次，小纲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他的真心话。
“那我们拉钩，说谎的人吞千针。”小纲伸出点燃火焰的手，抬起小拇指。
那天下午，他们看了很久很久的银河，久到太阳西沉，久到月华蔓延到卧房，直到天明。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纲吉与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