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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借天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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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族掌权六百九十三年,出过十六位国君。每任国君在位不到四十年,寿命不足两百岁,无不死于非命。史册记载:殇君改命,天降不祥,上位必衰,以惜众祉。”
“此语有何深意?”水如宸主动问道。
“这句话将皇君短命归咎于逆天而行,为众生福祉而死,义不容辞。”皇后冷笑一声,“说得可真好听。”
“母亲有何高见?”水如宸暗暗捏了把汗。
“所有皇君即位前既达归遥境,修炼时间远远短于仙域修者。这不是逆天,而是借天损命。”
“母亲的意思是,皇族修炼如此之快,是透支了自身的气运?”水如宸面露惊色。
水如君双唇紧闭。
“殇君仙逝前立下死咒:唯娶麒麟子方可掌权,掌权一脉即为嫡系,嫡系支配旁系,违令者杀无赦。六百年间,皇族历经一百一十八次叛乱,皆以嫡系取胜告终——此乃大谬。”
“何以见得?”水如宸眉头深锁。
“殇君六子,只有长子一脉至今未断,其余五脉都成了旁系。所谓夺嫡,无非是抢夺麒麟子,把麒麟子当作皇权的象征。”皇后眼神幽深,“嫡系稳坐皇椅,貌似鸿运无边,实则向天借力——麒麟子,乃万恶之源。”
“母亲认为麒麟子能借天?”水如宸忽略皇后话里的消极情绪,“可是听人说了什么?”
夕皇后重新坐下,徐徐吐出口气:“我不反对你娶麒麟子,可你不该选一个凡人!凡人的青春只有十几年!十几年后,你看到他还有欲望吗?他还能帮你什么?”
“他不需要帮我什么,我的事我会处理妥当。”水如君不卑不亢。
“可你本来有更好的选择!”夕皇后猛地站起。
“母亲息怒。如君不是鲁莽之人,此事必有考量。”水如宸上前扶夕皇后坐下,“不如先听听如君的说法。”
夕皇后没有反对。
“儿臣本以为孑然一生才是正道。既有登顶之心,破天境又无逾百者,自不能拖累伴侣,亦不能连累父母兄弟。”水如君低头看地,声音十分平静。
夕皇后眼里泪光闪动。
“儿臣自以为勘破情障,不在乎儿女情长,可真遇到了那个人,才发现红尘千丈,浮生不过梦一场,何苦孤凉何苦殇。”
“他虽是凡人,可心智通达,率真可爱。儿臣以为再无其他人像他这般拨动儿臣的心弦。”
“你修妖道倒是修得好!”夕皇后气极反笑,“平时怎不见你这般花言巧语!”
“母亲,如君的意思是:他与麒麟子性情相投,修道便是讲求心行合一。他既身在皇族,便不愁资源禀赋,延寿百年不成问题。若想红颜不老,可再觅良缘,兴许仙域会有办法。”水如宸在夕皇后身侧跪下,“请母亲注意贵体,切不可再动长生鞭。”
夕皇后久久凝视水如君,忽然落下一滴眼泪。
“如宸,你入仙途,修的是‘圆满’——日臻完善,无坚可破。而如君,修的是‘残缺’——以己之残缺,诱敌之破绽。若你登峰造极,可享余生太平;而如君,则日日面临自毁的危险。唯有找个修为相当的仙者互补,方可避此劫难。”
“这十年,我悉心栽培麒麟子,能承此任者方有两人;再加上朱雀族的四小姐,方有三人。哪怕这三人中有两人是男子,只要能保你无虞,我也不计较什么。”
“可是,你却找了个不知哪里来的野麒麟,私自与他苟合,这叫我怎不生气?”
水如君沉默不语。
夕皇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你修途坦荡,自以为能破万难、克万险。殊不知,天堑易通,情关难过,有多少英雄豪杰,败在了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为所谓的爱情偏离正道,最后身败名裂、不得善终。你修妖道,更无世俗制约,万一走上不归路,我和你父亲……该当如何?”
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母亲放心。真到那时,儿臣自会了断。”水如君沉声道。
夕皇后不置可否。
孤凉殿内,苍澜解决完满桌饭菜,心满意足地到出恭地点蹲坑。
和二皇子“相亲相爱”的那几天不饿也不急,一停下来啥症状都出现了,他第一次体会到头重脚轻、眼冒金星。
这样就能让他住下了吧?
舞姬们就是这么求安琦琦留下她们的。
不知道二皇子还要来多少次。
苍澜蹲在坑上面朝大海,小脸被一层愁云笼罩。
这次拉得比较久,苍澜填坑时捏着鼻子,多铲了两斤土盖上去,生怕臭气弥漫到别处。
水如君不会喜欢他的。他不能心存幻想。
苍澜在侍卫的帮助下洗干净手,轻快地走回屋子。
“二殿下有令,除客堂的公文您不可动,其余物什均可使用。需要什么便告知在下,在下为您置办。”
“要一张琴。”苍澜转头看了看侍卫。
“好。还需要什么?”
“……想要只猫。”
侍卫为难道:“这得知会二皇子。您想要哪种猫?”
“不怕冷的。”苍澜指了指大海,“这里这么多鱼,饿了就捞鱼吃。”
侍卫勉强应下,垂首告退。
苍澜一个人在屋里闲逛。
卧室很宽敞,家具很少,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床上铺了一层绒毯,挂了一层帷幔,颜色是素雅的蓝——如果二皇子一个人住,估计连这些都不会有。
窗户倒有八扇,两面透光,风进不来。即使如此依然很冷。寒气从地面渗出来,从脚底爬上颈椎,仿佛要把骨头冻裂。光应该是暖的,却照不进血管。苍澜待了不到一刻钟就去了武厅。
武厅比卧室更有人气。三面墙都挂满了兵器,大多是刀和矛,还有苍澜看不懂的圆管。
有一面墙是衣柜,几乎全是武装,只有几件崭新的华服——应该是出席重要场合的正装。
苍澜摸了一下,没敢取下来穿,那些兵器也看不懂,所以还是回了卧室。
夜深了,水如君没回来。苍澜翻来覆去,直到天边浮白才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是黄昏。
房间里静悄悄的,理应请他用晚膳的侍卫也不出声。苍澜揉了揉眼睛,随便披了条毯子就跑出门,气喘吁吁地来到悬崖边。
“轰隆——”
今天的海格外狂暴。
飞溅的水珠淋了苍澜一脸。苍澜打了个寒战,往后退了几步,撞上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想跑?”水如君俯视他,沉静的面孔喜怒不辨。
苍澜嘴唇翕动,眼眶红得像只兔子,忍住了没有哭,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我以为你留我一个人在岛上……”
“那又怎样?”水如君轻轻甩开他的手。
苍澜更委屈了,嘴角耷拉仿佛随时会哭:“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哦。你不想回醉侠楼?”水如君依旧冷漠。
苍澜终于忍不住,“哇”地大哭起来:“你不要我我还能去哪?既然你不想留,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水如君静静地看他哭。
“我……我就想好好活下去……”苍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也没心思擦,哭累了就坐在地上。
“你想留下来?”水如君面无表情。
苍澜哭唧唧地点头。
“为什么?”水如君蹲下身,“你在这里活得好吗?”
“好,特别好!”苍澜用手背抹脸,“我不想离开!”
“那就一辈子留在这吧。”水如君望了望远方,转身返回主殿。
苍澜踉踉跄跄地跟上他。
两人一路无话。苍澜还在抽噎,没意识到水如君状态不对。等水如君进了卧室,他跟进去被拦住,才抬起迷瞪的眼眸,一脸的不可置信。
“今天不用。”水如君不看他,偏头对着墙壁,“休息吧。”
“……哦。”苍澜两腿发飘,晃悠悠地向隔壁卧室走去,进门后傻站了好久。
这是……不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