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中華》徐鹭羽

33、标本室

　　表姐在美国学医。
　　去玩的时候我吵着要去她的母校看，只是那一时我对泡在瓶罐里的肠子脑子和骨头们并无惧怕，好奇得紧。表姐于是带了我同去。
　　我见到了一个叫年可的男人，他是华人，比表姐高两界的本校毕业生，现在是该校最年轻的助教。
　　最初年可隔着花带和表姐打招呼，表姐道：“咦？你不是在欧洲进修？还没放假，什么时候回来了。”
　　“嗯，我还是想回来做研究。”年可说，“这是你妹妹？”
　　表姐看我一眼，回他：“带她来看标本，也不知道能不能申请到钥匙。”现在是假期没课，标本室不一定在开。
　　“不用申请了，我有钥匙。”年可眯眯眼笑，睫毛上的阳光亮亮的。后来，他带我们进了标本三号室。

　　我在标本室里四处观看，忍耐着一股防腐药剂的味道。表姐和年可闲晃聊天，拉扯些旧事。表姐问他：“你和苏京怎么样了？”
　　“Hmmm...其实你毕业前我们就分手了。”年可说。
　　“是吗？到底还是你家里面不同意？”表姐的口气有些遗憾，“我没想到……”
　　“和家里关系不大，是他甩我。”年可却是语气带笑，“你知道苏京这个人的，虽然比我还年长些，但总是长不大，满脑袋幻想。也难怪他，生了一副好皮相，追求者太多了。”
　　“当初可是他主动找的你。”表姐有些不忿，“后来，又是他甩你？你太不值得了。”
　　“那是因为他看上我们家有钱。”年可倒是很坦白地耸耸肩，“苏京他其实像个女孩子似的虚荣呢。有个导演系的家伙追了他，指天画地说带他进演艺圈，他就果断跟我分手了。”

　　哦，我听出来了，一个有学历有家世的男孩，当年顶着压力与美貌且极受欢迎的同学相恋，最终又被虚荣的恋人撇下。最终变成两个男孩成长为男人的路上无聊的往事。

　　“啊，真看不出来。”表姐啧啧两声，“不过，你现在过得不错就行了。——现在苏京还在美国吗？”
　　“在啊，他身体不好，不能随便满世界跑。”年可说，“他先天性横膈膜缺损，第一次手术之后还是……”
　　“你怎么不亲自给他做呢。”表姐问。
　　“主刀医生就是我。”年可说。
　　“他现在还好吗？”表姐又问。
　　“还好。”年可笑笑，“我还经常见到他。”

　　“……横膈膜在哪里？”我插嘴问。
　　助教温和地微笑着领我到一副剖开的标本前面，手指着腹腔和胸腔之间，告诉我那里是横膈膜。
　　“健康的横隔膜经该是完整的……”他告诉我说，“这具标本是死者自愿捐献，即使不完美，医学院的学生也都对他们表示感谢和尊敬。”
　　“哦。”我点头。
　　“这个人死于窒息。”年可仍旧笑态可掬，“因为他横膈膜缺损，手术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