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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碎梦(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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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打网球很无聊嘛。】
越前走出球场的背影有些萧瑟,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什么嘛,真是让人火大的家伙。”宍户说。
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对方以一句“无聊”敷衍,心里无论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但却又无法像辩论赛那样,拿出确凿证据将对方一一反驳掉。网球本就是主观感受,即便打了六七年的人不一定会喜欢,反倒新手也许会因为快乐而继续下去。
迹部更是黑了脸:“这小子叫什么。”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摆出一场闹剧,却连主角名字都不知。
忍足冷静地推推眼镜:“没必要这么执着吧,我们有不少二年级生,也打了三四年的网球,但水平很一般。”又想,那个少年又有竞赛,恐怕没那么多时间。
迹部鼻孔出气,冷哼数声。他很清楚忍足暗指什么,但心里隐隐觉得不对。仿佛多了个疙瘩,让他不舒服。
夏目从画室出来,天几乎黑下去了。夕阳奄奄一息地在地平线上绽放最后一丝光彩。
夏天温差大,一到晚上就凉飕飕。
夏目揉揉眼睛,嘀咕道:“竟然这么晚了么。”
这次的绘画主题是“心”。她除了脑中不断回荡着夏目漱石《心》里面的情节,再无灵感。磨蹭了半天,在画纸上随便涂涂画画,就算交掉第一张草稿。
听社长说这个主题是要出去比赛的,希望能够大家能够好好画。夏目有些气闷,她想这种要少女情节的东西,果然不适合我。
夏目将书包帅气地向肩后一甩,优哉游哉地走在冰帝偌大的校园里。
“咚”,“咚”,“咚”。
夏目站住脚,有些哆嗦。这么晚了,照道理应该没有人。这声音不知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她移了两小步,这般有节奏弹跳的声音还在继续。
夏目毛骨悚然。冰帝这么多年的校史,校园灵异事件多的去。什么“厕所里伸出来的手”、“会移动的画像眼睛”之类的,夏目也听过,当时没当回事儿,身临其境了,才发觉鸡皮疙瘩一层层冒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默念着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没有鬼。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冰帝黑黝黝的校园,像是一条巨大的赤裸伤口。
夏目走得近了,看到那个地方打着灯光,忍不住暗自松口气。
强烈的灯光打下来,夏目眯起眼睛,待得看清场中的情况,她突然哑口无言。
对于网球,因为爸爸的关系,夏目还是很喜欢的。每当有各类公开赛,爸爸总会喊:“小晴空过来陪爸爸看。”耳濡目染之下,她比一般同龄人对网球都懂得多。
初中考冰帝,也是因为爸爸一句“冰帝的网球部在东京算最好的呢”。
当初夏目还想要申请冰帝网球部经理这一职位,可在社团招募日被吓到了。
且不说网球部摊位人满为患,一位学姐狠命拉住她:“学妹你加入迹部后援团吧。”
“诶?”夏目搞不清楚状况。
另一位学姐抓住她,像是饿死鬼似的瞪大眼睛:“加入忍足后援团才是啊。”
“我……不是来加入后援团的,是来申请网球部经理的。”夏目实话实说。
学姐立即翻脸比翻书还快,整张脸冷下来,阴测测地说:“原来你打的是凭借网球部经理职位来接近正选啊……不过,你如意算盘打错了,他们可不会招女生……”
夏目觉得委屈,明明自己连网球部又谁都不知道,就被扣上这一莫须有罪名。
有了这样一次不好的经历,网球部从头到脚都成了“讨厌”的代名词。爸爸问起有没有到网球部看看,也很愤慨地回应:“都是一群肤浅的家伙,我看他们能打进全国大赛已经算很好了。”
所以当越前递给她网球社报名表的时候,夏目的确带上了蔑视的情绪。
可是现在,她看着铁丝网里面的那个身影,口干舌燥。
拍球,跳跃,挥拍。
越前的动作一气呵成。黄色小球以夏目难以辨认的速度落在另一个半场的底线上,不仅如此,弹跳的角度和一般网球相反。
夏目认出来,这是连职业网坛也很少有人能够打出的,外旋发球。
越前又一球打过去,这次准确命中刚刚停在底线边的球。这一球被打得“滋”挂在了铁丝网上,而他发出的球却高速旋转地停在原地。
这是怎样的控球能力啊,夏目咽了口口水。
越前只是发球,夏目却越看越惊。除却越前身高体格上的弱势,他的控球能力,以及技术都和职业选手不相上下。她敢拿自己的人头打赌,冰帝正选没有几个比得上越前。
直到场地上堆满黄色小球,越前才停下,他掂了掂手中的拍子:“看了很久吧。”
夏目一愣,想越前你有超能力么,竟然知道我在看。
越前回头看到是夏目,微乎其微地笑了一下。
大概是看得热血沸腾了,夏目脱口而出:“越前君明明打得这么好,为什么要拒绝和忍足前辈挑战呢?”
他愣了愣,“你知道?”
夏目在心里狂扇自己的嘴巴,对上少年金棕色的瞳,有些不好意思道:“嗯……下午经过不小心看到的。”
“这样。”越前简短地回应,白色的探照灯打下来,映着他整张脸苍白消瘦。
“我第一眼看到越前君的时候,觉得你是个鼻孔张到天上去的人。”
“诶?”
“因为你对大家都是一副不屑的样子。后来接触下来,觉得越前君不是不屑,而是冷淡。而且越前君,似乎一点也不快乐。不是我们所说的那种不开心啊什么的,而是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无法快乐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
或许因为他总是薄凉凉的眼神。
或许因为他总是融不进群体的样子。
或许因为那几球,实在是太漂亮了。
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说了下去:“可是刚刚你打球的时候,我觉得越前君你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怎么说,就好像突然太阳从地平线上蹦了出来,熠熠生辉。”
沉默了半晌,越前突然露出缅怀的神情:“夏目不愧不是夏目。”
“哈?”这句没头没尾的评论让夏目丈二和尚。
他微蹙眉,有些自嘲地说:“其实我觉得我不应该在这个世上吧。”
或许,在他二十三岁那年医生诊断出他【全心室衰竭】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