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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宁雨 ...

  •   秦云第一次见周宁泽,是在男友周宁雨的葬礼上。

      在这之前的一天,她刚刚注销了周宁雨的所有痕迹,当工作人员将那张被剪去一角的身份证递还到她手中时,秦云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那个深爱自己的男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走出派出所,淅淅沥沥的小雨下起,她望着灰蒙蒙的天,不知道是不是周宁雨来看她了。

      他说他最喜欢雨天,他出生在雨天,名字里带雨,纯净的雨水总能给他无尽的灵感,他最著名的一幅画也和雨有关。

      他还说,雨从云中来,所以周宁雨爱秦云,是骨子里的注定。

      那又为什么离开呢?

      这个答案,或许她一辈子都没办法知道了。

      参加葬礼的人很多,大部分是周宁雨的学生,他们年纪或大或小,但望向秦云的眼神无一例外是同情怜悯的。

      秦云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旁边是哭到几乎断气的周宁雨妈妈,和她完全没交流,她也不在意,一一向前来吊唁的宾客鞠躬。

      “节哀。”
      “谢谢你来送他。”秦云看向被摆在正中央的周宁雨的黑白照片。

      这张照片还是秦云拍的。

      大约一个月前,周宁雨忽然提出要拍一张雨中的相片,他是国内知名画家,靠技艺和灵感生存的那类人,虽然周宁雨一向温柔有礼,但这样有名的艺术家,偶尔想做些出格的事情也不令人意外。

      他穿着白衣白裤,跑进了雨里,雨滴砸在他的脸上,他露出一个迟疑的笑容,对秦云说:“宝贝,就现在。”

      秦云按下快门,查看照片的光线是否合适,周宁雨也凑了过来,自然而然搂住了她的腰。

      “好看,”他满意地笑,“……好看。”

      周宁雨的确是好看的。他身高一米九几,容貌出色,还有令女人梦寐以求的冷白皮,血管是紫色的,阳光一照,无比漂亮。

      他的英俊不仅体现在五官精致,那张脸还很有故事感,眼眉看上去分明是冷的,可他目光一投过来,又让她觉得暖。大抵所有美术生都对明暗敏感,这种复杂又和谐的冷暖同时出现在他眼底,第一次见他的秦云当即拿起画笔,速写下来,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她早就喜欢周宁雨了,但那时的周宁雨,只当她是小屁孩。

      照片拍完后,周宁雨抱秦云回了卧室。

      他们恋爱不过一年,正是亲密缠绵的阶段,周宁雨格外疼爱秦云,几乎每天都要和她亲热,他性格温柔,什么事情都温柔,总不紧不慢地磨着她,将时间拉得很长很长,仿佛想把所有时光都耗费在她身上。

      床第之外,他也和秦云出双入对,去画室带着她,办展携她出席,参加任何酒会都不会松开她的手,始终大大方方告诉所有人:这是他的妻子。

      尽管他们并没有领证,他妈妈不同意。

      秦云是孤儿,从小生活在福利院,周宁雨是第一个给她家的人,他从不吝啬于说爱她,行为更是给足她安全感。

      和周宁雨在一起这一年,是秦云这个人,一辈子里最幸福的日子。

      然而,就是这么爱着秦云的周宁雨,竟然在一周前离开了她。

      他死在家中别墅外的湖心里,那一天,也下雨,他出了门,却没有带上秦云。

      警方将他的死亡定义为意外,有充足的证据表示,周宁雨死于失足溺水。

      “云云,你不要太伤心了,阿姨还需要你照顾呢。”

      秦云缓缓点头,不发一言。

      周母哭累了,坐在一边休息,秦云给她倒了一杯水,那杯水转眼被周母拍在地上,无助流淌的水蔓延到秦云的脚边,她下意识想到周宁雨消失的那片湖,退了半步。

      腰间传来似痛又痒的触感,她皱眉,回头,然后彻底愣住。

      那是一张和周宁雨一模一样的脸,一张她曾经日日相对、却已经一周没再看到过的脸。

      深邃的眼眸,冷剑一般的浓眉,还有白得晃眼的肌肤,以及颈侧搏动的紫色血管。

      “这是……天啊!”周围的人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的老师居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那骨灰盒里的人又是谁?!

      秦云也恍了下神,低头看向男人扶在自己腰侧的双手。

      骨节分明,宽厚而富有禁欲感,但……

      没有常年握笔的画茧。

      这不是她的爱人。

      秦云抽身而退,警戒地观察着对方的脸。

      男人俯身,将她刚才好不容易拉开的一点距离再次缩近,他伸出手,与周宁雨完全一样的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垂手间名贵腕表从西装袖口中落出,袖扣上还沾着来时阴沉沉的雨水。

      “周宁泽。”男人目光微闪,饶有兴趣地盯着秦云不安的双眼,“周宁雨的弟弟。”

      众人从未听说过周宁雨还有个弟弟,不过这也解释了他们相似的容貌,葬礼转瞬恢复了原有的秩序。

      秦云犹疑地看着男人,并不应声,反倒是身后的周母突然站起,冲向男人,握住了男人方才伸出的手。

      “宁泽?你是宁泽?!”周母失声大喊:“你是宁泽对不对?!”

      周宁泽淡淡抽回手,拂了拂袖上被人碰到过的地方,半抬着眼皮道:“嗯。”

      周母痛哭流涕,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

      秦云没去听。

      这是她爱人的丧礼,她必须安顿好来客,送他最后一程。她默默回到原位,继续接受众人的吊唁。

      只是眼神总不受控制地粘向男人的背影。

      他们连身材都是相仿的,可宁雨从不穿西装,他是自由的性子,觉得西装太过拘束压抑,像是把人套进一个固定的方程式里,只能按照那样的算法推进人生。

      周母已然失控,尖叫着“对不起对不起”之类的话,场面一时变得难看,在场的都是周宁雨的学生,事情涉及到了他们家里的私事,就不便久留了,随即同秦云告别,丧礼转眼冷清,秦云抱起爱人的遗像,沉默跪在火盆前,动作机械地烧着纸钱。

      其实周母患抑郁症好多年了,后来升级为躁郁症,儿子去世对老人家本就是重大打击,现下从未露面的小儿子也回来了,如此大起大落,老人自然情绪激动。

      秦云表情平静,似是早就习惯了周母这般大哭大喊,她不为所动,也不关心,毕竟周母昨天还和她说,周宁雨死了,她就是和他们周家没关系的人了,要她赶紧收拾包袱,滚出周宁雨的房子,周母嫌她晦气。

      她不再是周宁雨的女友,而是克夫的秦云。

      不知哪句话聊得不对付,周母猛地发出一声干哑的嚎叫,脸色铁青地瞪着周宁泽,或许是对儿子无法发泄,她便过来找秦云的麻烦,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还不快滚?!不是和你这样的煞星在一起,我儿子能死?”

      秦云闷不作声,只想把手中的纸钱烧完。

      虽然周母从不承认她,但她已经认定周宁雨,在她心里,她就是周宁雨的妻子,周宁雨就是她的丈夫。

      周母却不准,抢走了她怀里的遗像:“葬礼完成了,你可以走了!让你参加宁雨的葬礼,已经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了!滚!快点滚!”

      秦云迟缓站起,踉跄离开。

      跪了太久,膝盖已经麻了,她扶墙站了会,再抬脚时没有稳住,向前跌去。

      “小心。”
      周宁泽笑着从后面圈住她的腰,把她捞回了臂间。

      木质香水混合着从皮肤里析出的男性气息,强烈发散着扑向她,秦云心里一紧,无法置信地看向他。

      后腰的位置烫烫的,他的掌心在那一片狭小之地抓紧,指腹有意无意拢起又松开,然后再次合拢,他的目光始终扎在她脸上,像是猎人在用经验掂量猎物的分量,秦云就算再蠢笨,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男人对女人感兴趣的动作和表情。

      她那会还以为他们兄弟身材一样,现在才知道,完全不同。

      周宁泽的手臂坚硬,胸膛结实,每一寸肌肉都硌得她生疼,经常健身才能有这样的成果,一眼看过去便知不好惹。而她的宁雨,清瘦纤细,三十二的年纪仍保有一身的少年气。

      “放开。”秦云挣扎,考虑到这是爱人的灵堂,她没有喊很大声,而是低低地提醒他要注意分寸。

      周宁泽笑了一声,嗓音十分沙哑:“嗯?”

      “你放开……”秦云有些焦急,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动不了分毫,男人的身体太过强壮,她那点力量如卵击石,根本拿他没办法。

      她恼怒地看着男人:“你想干什么?”

      这是周宁雨,他大哥的丧礼,冷冰冰的骨灰就在盒子里,十米不到的距离,他到底想做什么?!

      周宁泽还是笑,秦云觉得刺眼,索性偏过头去。

      周宁泽微微扬了扬眉,压下脸,盯着她被气得粉红的小耳,轻轻叹息。

      秦云的后颈瞬间起了一片颤栗,她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这男人刚才做了什么。

      周宁泽却在此时松开了手。

      他抽出一颗烟,点上,秦云捂住鼻子,他愣了下,但没掐灭。
      “不喜欢烟味?”

      秦云转身就走。

      皮鞋踩在地面上的摩擦声接连响起,他个子高,肌肉占比大,重量不轻,脚步声也沉稳有力。

      秦云头皮发麻,穿过停车场,准备去街上打车。

      一辆豪车亮起了车灯,周宁泽说:“我送你。”

      秦云不搭理他。

      周宁泽打开车门,并不上去,望着秦云娇娇小小的身影,他解开了衬衫最上方的一颗扣子。
      “我想看看周宁雨住的地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宁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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