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入世》花言森寒

63、降妖

　　“你不认识！”向朝带着一股无名之火，没多看他一眼，快步别过他。

　　擦肩而过一霎那，王爷还是看到了向朝背上的小白，惊愕万分：“他怎么了？”

　　向朝松开小姑娘，打开他的手：“王爷很晚了，早些回去歇息。”

　　王爷还欲再说什么，元郎下来了，拦住了他的去路。

　　早晨小二哥送食物来时，说话都有点结巴：“外、外面站着的是王、王爷吗？”

　　向朝头痛道：“他又来了？”

　　元郎：“昨晚就没有回去过。”

　　向朝：“！”

　　小白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人，默默不言。

　　向朝布了菜，招呼道：“好了，别看了，快来吃早饭，今天天气不好，元郎，关窗！”

　　元郎果真去关了窗，王爷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元郎“啪”的一声将窗关了。
　　小白根本吃不下去，将碗端起又放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多谢，向姑娘，我……“

　　向朝假装没听到，吃了两口，在他目光下终于吃不下去，无奈叹息一声放下碗：“你还要回去？你想回去吗？你不想回去的话就不需要回去，你可以留在这里的！”

　　“以前你也是跟我们一起生活的啊，你有很多去路的。”

　　小白没说话。
　　向朝苦口婆心说了这么久，有些泄气：“你不会就想这样一辈子活在……“活在是心上人杀父母仇人之子、活在害死挚友的阴影下。

　　小白微微垂下眸，没有看向朝的目光，他道：“我还是回去……”

　　向朝本想不理，端起碗狠狠吃了两口，终于还是忍不住，连路也不走，从窗口翻下去，气势汹汹走到王爷面前。后者惊疑交加，被向朝拽到一边，还没说话，就听向朝罩头砸来几句：“你想干嘛？你到底想干嘛！”

　　王爷一脸懵：“我……我怎么想干嘛了？”
　　高贵冷艳的王爷此刻脸上神情委屈极了，向朝看得怒极反笑，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王爷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们昨晚去了哪里？”

　　向朝怼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清晰无比道：“国师府！”

　　王爷往阁楼看了一眼，此时小白跟元郎都走下来了，他看到小白，后者却别过他的视线：“他、他是不是看到了？”

　　向朝言简意赅：“是。”

　　王爷脸上神情一煞那变得更加苍白，目光发直，呆呆看向小白。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但可以看出他无比的痛苦。

　　他收回目光，身形一晃，墨发上精美的装饰叮当相击，显得无比脆弱，他扶着额：“怎么会这样？”
　　向朝道：“还是你想将招魂，让他们各自归位？”

　　王爷急道：“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

　　向朝摆手，不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所以你以为他还会留恋他以前的身体？”
　　王爷一怔。

　　“不！你是将当年的惨案赤裸裸的又搬到他面前！”向朝转过身：“我想，不算是期秋还是小赖，都不会想再看到这一幕。如果他们想看到，那么多年了，这遗体怎么还会在那等你？”

　　王爷垂着头，慢慢攥紧了手。
　　向朝轻声道：“王爷，逝者已去。王爷，你觉得他心里面好受吗？他根本就不想回你那里！”

　　王爷又望了小白一眼：“可是、可是我问他，他都是同意的。”

　　向朝忽然提高声音：“他有选择吗？对，他家人将你家人全部都杀了！”

　　王爷抿唇。

　　“他甚至还可能……夺了你喜欢的人的躯体。”

　　王爷脸色惨白，忙道：“没有没有……别说了别说了！”

　　他几乎要捂着耳朵。

　　向朝：“我说这么一点你就受不了了，他呢他会怎么内疚？”

　　王爷道：“其实我爹我爹没死……”

　　向朝听不太清楚，道：“什么？”
　　王爷却没有再回答，许是听不到，他抬头看天，迷茫道：“我该怎么做？”

　　天没有答案。
　　王爷突然失魂失魂落魄，走路都要摔倒。

　　向朝本来想追问，但是他状态实在太不好了，感觉再追问下去，他可能要疯，便收了嘴。

　　唉，这造的都是什么孽啊？
　　他是金枝玉叶的皇族，从来顺风顺水，一生受过波折，一点点挫折就能将他击败，更何况是如今这是人都难过的一关——生离死别。

　　王爷踉踉跄跄步履蹒跚走到小白身边，看着他，想说什么，张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根本就没有语言了。

　　倒是小白看了他一眼，很淡定，也不知是不是装的，总之很淡定，声音没什么温度地跟向朝道：“多谢向姑娘，先行告辞。”

　　他正要抬步走，王爷突然拉住他，他吓得惊呼一声。

　　此刻的王爷神情有些狼狈，目光直白的看着小白，后者看了他一会，很快又挪开视线。良久才听到他说：“你、你看了我书房里的书？”

　　向朝：“！”你竟然还还有书！

　　“那些那些招魂归魂之类的书都是我之前收集的。堆在书房一直没看过，那天你帮我收拾……”他说不下去了，喘着息艰难道：“不是……我不是想……”

　　小白死死咬着唇。

　　小白居然在王爷书房发现招魂、识魂等阵法的书籍！他居然什么都知道，还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向朝只觉得要窒息，看不下去了，过去碰了碰王爷，压低声音道：“王爷，你还是别说了。”

　　可是王爷已经慌了手脚，他甚至不知道向朝拉了他：“还、还有那个棺材……我回去把他……把那棺材接回来，如果你不想看到他，我就把他火化了！”

　　向朝捂着脸在他旁边压低声间道：“你若是想烧了，就直接烧，何必问他？”

　　王爷定定的看着向朝，似有所悟，又似更迷惑了。

　　不过小白似乎也听到了，抬起头来，太多冲攻过后，他反而平静起来，或许是呆愣了，有些木然的看着王爷，不知什么触动了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只低声重复了一句：“烧了？”

　　说完，闭上嘴巴，怎么也不再说话，垂下眼睑谁也没看。那一刻很有一股他遁入了空门，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戚。

　　他跟“期秋”之间注定有隔阂，注定走不下去！
　　向朝心头一震，对啊，那怎么说也是他的身……

　　向朝闭上脑海不再去想，也不敢再想，真是一团糟！

　　王爷：“我……”

　　向朝狠狠地拉了他一把，狠狠剜他一眼，用眼神道“不懂说话能不能别说”。

　　王爷回头看向小白：“我想给他解释……如果有误会，不是应该解开吗？就像你跟考公子那样。我不应该一直隐瞒不说，才导致如今这局面……“

　　小白颇为诧异地抬起头，高高在上的晟王何时如此卑微说过这种话。

　　他目光恰与王爷相触，后者看着他，似乎在用眼神喊他的名字，直到一阵轻风的拂起，小白才发现自己脸发烫，脸上浮起一丝羞耻的红，很快又别开了目光。

　　向朝也颇为意外，王爷也没那么差嘛。

　　向朝道：“行了，那我就不送了。”
　　王爷与小白轻声道：“走、走吗？”竟然带了些乞求意味。

　　小白像个新进门的小媳妇轻轻点了点头。
　　王爷终于笑起来，激动的想要去拉小白，刚触到他的云白衣裳又缩回手，只冲他笑。

　　小白僵硬的挺直脊背，将目光放的很低很低，偶尔忍不住抬眸快速看一看，又快速垂下眼睑，嘴角微微上挑，很快又压下。

　　终究他还是喜欢跟王爷在一起的。

　　王爷笑了，感激得语无伦次，与向朝道：“多、多谢。”如果他是一个姑娘，或许满脸都是泪珠了。

　　向朝不忍再多说，笑了一笑。

　　看到他们即将要走，向朝还是喊道：“小白，要开心！这里随时欢迎你！”

　　回到屋中，小姑娘终于幽幽醒来了，张开眼睛第一声依然是：“公子！”

　　很可惜，他们的公子大概率已经死了。

　　向朝端来粥点：“终于醒了，要不要先吃点？”

　　小姑娘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

　　向朝放下粥：“虽然你现在状态不佳，但还是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一下。”

　　小姑娘呆呆的抬起头。

　　对上她的目光，向朝一字一顿道：“你的族人，现在很危险！”

　　他们去到的时候，次安正押着一群死牢犯赶到那红圈之外，跟那老妖婆谈判着，不过那老妖婆并没有接受，冷哼一声道：“什么东西？我们是你能利用的工具？你想要我们杀他，我们就杀他？”

　　次安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没有！并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想多了……我只是觉得你们想杀人，我们也想杀他们，这不……”

　　他两手一摊。

　　但那老妖婆的脸色难看像毒蛇，随时就要上来给人一口毙命。

　　她冷冷的盯着次安看了一会儿，忽然阴森寒笑道：“我们就算要杀人，也必定随手弄人来杀，比如说先……”

　　她停顿片刻，忽然一拐杖砸过来：“杀你！”

　　次安连剑刀都丢了，退避三舍：“我操！”

　　一群降妖咆哮着，随老妖婆冲出红圈。

　　次安大喊：“撤！快撤！”

　　降妖冲着人群咆哮撕咬，那些死牢犯被捆着手脚落在后，尖声惨叫着被降妖拖进了红圈。

　　向朝正是这时候拉着小姑娘狂奔而至，那小姑娘看到这种场景，顿时惊呆，连连啊啊大叫：“啊啊啊啊啊——你们干嘛？你们这是在干嘛？公子的心血全部都被你们浪费了！”

　　说到的最后，她蹲下来，捂着脸嚎啕大哭：“公子所有的心血都被你们这么白白浪费了啊！哇哇哇……”

　　她忽然就这么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令人心痛。

　　那些已经将换犯人拖进去的降妖呆呆地看着，一个个松了口，那些死牢犯连滚带爬的离他们远点。

　　它们看着到嘴的肉，砸吧砸吧嘴巴却不敢再上前，回头看老妖婆。

　　老妖婆冷声道：“他们人族几乎将我族屠尽，我们吃他一两个人怎么了？就你娇气！”

　　“可是姐姐，公子说了不要杀生，不要杀生……”

　　吃瓜的众人惊呆，那个老妖婆居然是她姐姐？这看着好年轻一个小姑娘，而那老妖婆至少七老八十了啊。

　　老妖婆道：“公子还说不要去救他，你怎么天天想着去救他了呢？”说到这一句，她语气没有之前那么凶巴巴的了。

　　见她们两姐妹争执不休，已经将生肉咬进口中的吐出生肉：“不是啦不是啦，我们抢的是屠夫家生肉来吃，没杀人没杀人……那些那些死牢犯，这不是他们叫我们帮杀的吗？这、这不算杀生吧？”

　　那只说话的降妖用短短的手挠挠头，结果手太短了，没挠到。

　　小姑娘一顿，忘了哭。

　　旁边立刻有降妖应声道：“真的，真的是猪肉，”他们将肉叼过来抛到小姑娘身前：“不信你嗅嗅。”

　　小姑娘果然凑近去嗅了嗅,直起身抹了眼泪，转过头来对向朝笑道：“没事了，他们不会杀人的。”

　　笑得好卑微，将眼泪都咽在了心里面，向朝看着莫名心酸,道：“你们公子一定是很好的人。”

　　小姑娘立刻又眼泪奔涌而下，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是啊，我们公子是好人，大大的好人，教我们好好做人，读书识字，我们生活在海滨，与当地渔民友好往来……“

　　老妖婆恶狠狠接道：“你们的国师却带人毁了我们家园！杀害我们的公子！”

　　小姑娘道：“不，公子他没死，他一定没有死！”

　　老妖婆道：“九百九十九道雷劫悉数劈在他身上，就算是一座山都会被劈得体无完肤，更何况……”

　　纵然凶恶如她也说不下去了，浑浊的老眼渐渐变红更加浑浊：“公子是替我们所有族人挡了灾，我们却甚至不能保他一个全尸。”

　　她悲伤一阵，忽然又抬起头来：“魂魄还被你们国师抓去！说什么九百九十九道天劫也洗不清我们身上的罪孽！”

　　“那你们人族呢！”

　　“我们本来好好的生活在海滨，是你们人族踏足我们的领土，说我们长的丑，不配活在这世上，屠杀我们。我们复仇，你们就说我们是妖魔鬼怪残忍嗜杀，一开始是谁先来招惹我们的！就许你们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次安突然不合时宜的道：“哇，现在的妖都这么有文化了吗？”

　　所有冷如冰刃的目光，冷洌地扫过去，次安闭上了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众妖还是那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次安做了一个封嘴的动作，再也不说话。

　　不过被他这么一掺和，情绪发泄完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四周变得很安静。

　　向朝道：“你们公子的魂魄还在是吧？”

　　众妖不说话，向朝道：“如果我帮你们将他带出来，你们是不是就可以离开这里？”

　　老妖婆怀疑道：“你真的可以？”

　　小姑娘如看到了希望立刻道：“可以的，她很厉害，就是她带带我进去，把你们放出来的！”

　　向朝：“……”

　　你别这样，你不要说这种话，你这样说，一会伏魔司捉不捉我呢？

　　旁边吃瓜的众赤卫顿时一阵无语，次安：“啊，今天的星星很不错！”

　　众人立刻开始数星星，纷纷应和：“是啊，很不错！”

　　有个赤卫道：“是啊月亮、月亮……”他似乎没找到月亮，愣了一下道：“队长，现在还是白天……”

　　众赤卫：“……”

　　尴尬了一瞬，次安一巴掌拍下去：“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次安掏掏耳朵整整衣冠道：“只要京城没出人命，我们就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哎呀，这中午了，兄弟们吃什么好呢？”

　　白白被揍了一顿的那个赤卫双手一摊：“所以我为什么挨打？”

　　看着他们走后，小姑娘不好意思道：“是不是给向姑娘招麻烦了？”

　　向朝脸上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没、没有……”

　　太特么有了，小姑娘下次说话一定要三思再开口啊！这些话是能胡乱说出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