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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这粉色花朵的花语:我永远爱您,您永远美丽 ...

  •   第三十六章

      爱上一个角色,有时只需要一秒,因为他(她)演出了你的悲喜。

      ---------费勒

      眼看曹樱华就要负气拉开门,而这场戏就要以齐为屿的失败告终,人影一闪,众人又是一阵骚动,齐为屿长腿一跨,已然抵在门前。

      曹樱华浑身散发冷冽寒意,一双总是溢满柔和笑意的眼睛仿佛化为雪、冻成冰,整个人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逼人的冷艳,霎时看呆了一票人。

      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以这种面貌出现在大屏幕,像是一座冰山,冰层底下滚动的是炽热的岩浆,摸上去却能烫伤人的手。

      “我懒得再和你说话,滚开!”能把人冻成冰碴子的话语一字字铿锵有力的崩落在地上。

      齐为屿苍白却写满固执的脸冷硬如大理石,一脸绝不低头,决不妥协的冷凝,身体却偏偏干着与之相反的事。

      明明想要挽留,嘴巴却说出刺人的话,达不到预期的反应便慌了手脚,放不下面子和自尊,怕一旦示弱,便会一败涂地,怕假如不再冷漠以对,再次受伤的还是自己。

      这样爱恨交织,痛苦反复,纷繁错杂,到最后,爱也好恨也好,谁亏欠了谁,谁伤害了谁,早就搅成一段乱麻,搅成一笔算不清楚的烂账,正是因为这样,才能称之为爱啊。

      每个人都在回想,好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和父母吵架也是这样,说着难听伤人心的话,当父母伤心时又会怕得不得了,但当时苦于放不下自尊,最后的结果就是别别扭扭的做一些类似于他这样的傻事。

      曹樱华仍旧是一脸冰寒,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厉声道:“我说走开,听到没有。”

      旁边的何文盯着监视器悄声问:“她已经有多久没有真正动怒了?”
      同样目不转睛盯着监视器的林凌非回道:“据我所知,很久。”
      这种废话用得着你说,何文翻了个白眼。

      下面的几秒钟里事态又有了新的发展,曹樱华一把推开挡在门前的齐为屿,毫不犹豫的拉开门冲了出去。

      完了,失败了。

      就在所有人都不自觉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齐为屿忽然做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搬起椅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天花板上砸去,晶莹璀璨的水晶吊饰如梦似幻的落了下来,巨大的碎裂声过后,满地碎片。

      一室黑暗,深夜街道偶而疾驰过的汽车灯光在几秒内照得整个室内如同白昼,他瘫坐在地上,一只手紧紧捂住双眼,一动也不动。

      众人谁也没有料到会看到如此震撼一幕,一时都被他气势震慑,惊得哑口无声。

      整个摄影棚静得可怕,只余少年偶尔细微绵长的抽气声,那是他内心再也压抑不住的感情。

      每个人像是一刹那与齐为屿心灵相通了,他的悲,他的痛,他的怕,他的爱,他的恨,他的委屈,他的怨气,清晰地,尖锐的,刺痛人心的传达过来。

      当本来关上门退出场的曹樱华会毫无预兆的再度打开门时,有的工作人员已经捂住嘴快要哭出来了。

      他半抬起头,脸有一半藏在阴影里,脸颊已被大颗大颗滴落的泪水濡湿,看着去而复返的曹樱华,面上的表情仿佛被冻结,嘴唇却微微颤抖,那样多的泪,止也止不住的汹涌滑落。

      她向前走了几步,终于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失控般捂住脸痛哭,并不是梨花带雨般,也不是嘤嘤落泪,更不是而是顾不得是否哭花精致的妆容,顾不得弄脏高贵的礼服,顾不得镜头前她完美无缺的美好形象,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嘶哑着嗓子,散乱着头发,悲怆的情绪一波一波汹涌而来,止不住地恸哭:“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啊!这世界上我只有你了!”

      “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要给我机会补偿你啊,你总是这样浑身是刺,你总是用难听的话伤我,你总是处处跟我做对,你总是不放过我,你甚至拿死来报复我,我该怎么办?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你为什么会死?你跟妈妈赌什么气呢,你死了叫妈妈怎么活啊......”

      曹樱华终于哭了,包括导演在内,每个人都沉默着没有动作,演到这里,应该结束了,导演本应在此时喊“cut”,齐为屿也应该站起身,工作人员也应该上前清理场地了。

      可是每个人都被现场的气氛影响,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此时此刻似乎也只有沉默。

      这个现实中失去儿子的母亲迟了十年的哀嚎,每个人都不忍打断。

      人们早就发现,这已经不是单纯在演戏了,当曹樱华控制不住真的泼了齐为屿满头满脸时,当她真真正正扇了齐为屿一巴掌的时候,当她决绝的走了又去而复返时,她确实是在没有任何伪装的演绎自己。

      他们没有想到,曹樱华呈现出来的内心竟是这样的痛苦,曹樱华哭了,可是每个人此刻都深深地希望,宁愿她不要哭。

      ***********************

      当人们在影院的大屏幕上看到这部电影时,不少人流下了感伤的泪水。

      于是在电影院门厅处出现这样一个有趣画面,很多人尤其以年轻女孩为主团团围着巨型海报议论纷纷。

      “演曹樱华儿子的年轻男孩是谁啊?是新人吧?”

      “演得真好,看到他哭觉得好可怜好心疼啊。”

      “齐为屿......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看到两个人争吵那段,我都哭得泣不成声了,我和我老妈也曾经吵得天翻地覆过,简直太真实了!”

      “那催泪的音乐一响起,简直看得人泪流不止了......”

      咖啡店里。

      “我以为今天会看到一个染着黄头发,耳朵上钉着耳环的不良少年。”

      齐为屿微笑:“导演说过的,只要抓住角色某一个关键点,就能把角色演得出神入化。”

      “你抓到了吗?”

      齐为屿眼波一闪,如粼粼湖水泛起微波荡漾,水光凛凛:“导演觉得呢?”

      何文心中一冽,缓缓舒口气,“你很敢演,不怕演砸了吗?”

      这次齐为屿没有马上接话,他低下头伸出指尖慢慢碾着手中的桌布,“如果导演对我说的情况都是真的,我想我就不会理解错误,而且我相信每个母亲都是无条件的深爱自己的孩子......”

      当初和曹樱华对戏时,潜藏在她眼底深处的厌恶恐怕并不是针对他,而是对自己深恶痛绝,不能原谅自己,不肯放过自己,在这十年里自己惩罚着自己。

      何文“季老头当初来找过我,向我推荐的你。虽然他要我不必向你提起,但是我觉得告诉你比较好。”

      齐为屿惊异的睁大眼,“季教授?”

      “那个倔老头从来没有求过人,那天他突然开口请求我一定要你出演角色,我还吓了一跳呢。”当然他是不会说出那个爱茶如命的老头还贿赂了他两盒珍藏的顶级好茶。

      齐为屿大受震动,虽然他早就不再相信世上有纯粹的好运了,这次轻而易举获得角色他也曾经有过怀疑,怀疑背后有人在帮他,但他从来没想到这个机会竟然是季教授帮他争取到的。

      在他印象里,那个老教授一直对他冷淡生疏,甚至还不如对其他学员来的温和,他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帮他。

      何文拍拍他的肩膀,“我很感谢你,樱华已经决定去医院复查了。”
      他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不少,肯答应去医院复查,那么距离肯治疗又前进了一大步啊,只要和凌非坚持不懈的劝说,迟早她会答应的。

      “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何文心中一动,如果是他说不定会有更好的转机......“当然,我想她非常愿意的。”

      齐为屿非常厌恶医院,他从未在此地迎接过新的生命,相反的,每次都是在这里送走至亲的人。
      消毒水的味道永远那么刺鼻,四周的墙壁也是格外惨白,医生护士们总是步履匆匆,给人一种不安定感。

      电梯数字停顿在八楼,整个楼层只分了两个比较大的格局,一处是专门从外国请来的专家与医疗小组所在地,另一处就是病房了,整个楼层静悄悄的,他心里莫名的发慌,疾步进了病房,看到人好端端斜倚在床上,这才放下一颗心。

      整个房间只有一个小护士在忙碌的调试仪器,加湿器中袅袅冒着白色雾气,轻薄的窗帘只拉起了半面,采光极好窗户好似也开了半扇,初春的风从庭院里吹拂进来,一下一下扬起那淡蓝色的轻纱,从走廊延伸至房间的大片黄色玫瑰,简直成了黄色的海洋,它们站在那里,带一丝高贵与傲慢,吐露着芬芳。

      曹樱华见到他像是毫不意外,她穿着白色蓝条纹的病号服,褪尽了平日的强势果敢,可能是在病中,显出一种平日里绝对看不到的孱弱与温柔。

      齐为屿下意识把手中那束花藏在背后,他带来的花与这一室的昂贵比起来好像太过寒酸。
      曹樱华慈爱地向他招手“来,你过来,到我身边来。”

      齐为屿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你在背后藏了什么,我好像看到一束花。”
      他不好意思地拿出,有些羞赧地解释:“经过花店的时候觉得这花很漂亮......”
      曹樱华已经一脸惊喜地打断他:“天哪,是粉色的康乃馨!”

      她接过去,一脸陶醉地吻着花瓣,“我做梦也想收到一束粉色的康乃馨!”

      她脸上眼里满是笑意,像是这一束小小的花束比那一屋子娇贵的黄色玫瑰还要来得珍贵,珍而重之地亲自插在了床头的花瓶中。

      齐为屿隐隐地酸痛,别说节日,恐怕这个人从来没有收到过自己孩子给她的礼物吧,哪怕是一个单纯的笑容。

      孩童嬉笑的清脆声音隐隐传来,湛蓝的天上除了棉花糖般的云朵外,飘着几只风筝,更显得天空浓蓝,曹樱华看着没有窗帘阻挡的外面终于掩不住渴望:“天天在这个房间里圈着真是恐怖,我想出去转转,把我扶到轮椅上,咱们去散会步可好?”

      前方是一片视野良好的平地,严寒刚过,迎面吹来久违的温润的风,枯黄草地上已经零星冒出些微绿,再过不久整片绿色就会织成一张轻桑的网,占满散步人的眼帘,不远处一栋小巧的儿童画中才能看到的红顶白墙小屋,爬满了还未抽芽的葡萄藤,透露处一点新生命萌芽的希望。

      一群身穿五颜六色衣服的孩童绕着那处色调明丽的小小房屋嬉笑打闹,孩子们和父亲们没心没肺的喧闹着,放风筝,转陀螺,孩童特有的清脆如风铃的笑声随着风声飘荡在四处,旁边不远处站着母亲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眼神却一直紧紧攫着自己孩子,片刻不曾稍离。

      曹樱华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头发,温和道:“你看那些孩子们,他们玩得多开心。”
      齐为屿紧了紧曹樱华肩上的披肩,对这位私底下总是非常温和的美丽女人充满孺慕之情,在小时候无数次幻想中,他的妈妈就应该是这样的,优雅,美丽,温柔而充满爱意。

      他像是有感而发:“儿女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母亲的心,如果那里面有孩子一旦出现一丁点不妥,最快做出反应的一定是那些站在远处的母亲罢。”

      曹樱华眼中闪过怅然:“连你也这样认为,可见......”,她长叹口气,开始回忆尘封多年的往事,“我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什么也没能给......我一生争强好胜,只要是我想要的,千方百计也要得到手,可能是上天眷恋,凡是是我喜欢的,只要我付出小小的努力,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她把目光转向那些远处在长椅上喁喁私语的情人们,笑得苍凉,“年轻的时候我不顾一切的爱上一个男人,怀了孩子,闹到和家里面决裂的程度也要嫁给他,我耍尽各种卑劣手段以怀孕相挟,终于如愿以偿,本来以为婚后的日子也会顺顺利利地过下去,没想到噩梦才刚刚开始,他本就是我拆散别人家庭抢到手的,既然可以出轨一次,当然也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能容忍他的一切,唯独不能容忍他的滥情,加上当时年轻气盛,很多事情只争意气,结婚不到半年又闪电离婚,我的婚姻简直是个闹剧。”她苦笑,“后来生了Daisy,我不知道怎样面对这个因为任性带来的恶果,我只顾着自己,他自小就被我这个不负责任的妈妈扔在朋友或是亲戚家里,再大些就放到寄宿学校,而我因为还要忙于自己的演艺事业,忙于穿梭在在各个男人身边,忙于挥霍......唯独忘了我还是一个母亲,当我想要补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恨我,他做出各种各样令我厌恶的事,他简直在逼着我讨厌他,而我也确实那么做了,那段时间我们的关系很紧张,糟到不能再糟。”

      “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女人我功成名就,作为一个普通的母亲我却一败涂地,名声再大挣的钱再多又有什么意义?我一直以为他是自杀,他和我大吵一架,我说我恨他,我恨不得他去死,我叫他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齐为屿安慰似的把手放在她颤抖的肩上,曹樱华顿了顿,继续说道:“结果他真的死了,在第二天他就死了,是我,是我杀了他,是我跟他说你怎么还不去死,他恨我,他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报复我这个不负责任的母亲......”说到这里已经哽咽难语,她捂住眼睛,泪水从紧紧闭合的指缝中溢出,泣不成声:“......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宁可死的是我......”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宁可死的是我......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他心里,令他疼痛难忍,同时又令他醍醐灌顶般清醒了过来。

      曹樱华的悲伤何尝不是他齐为屿的伤悲?

      身边的人忽然少了最亲的那一个,像是身体的某个重要部位被活生生的撕裂掉一块般,之前在他身上,现在又在眼前的曹樱华身上,或许每个人身上都是千疮百孔,各有苦难。

      向来正直不阿的季教授不惜拉下老脸为他求来这个角色,是怕他一头扎在打击中从此一蹶不振罢。

      他蹲下身,虔诚的握住她的手,“有的时候人活着总要为自己找一个理由的。”他抬头眺望那一片浓蓝,“您看,天空多蓝哪!”

      他快乐的转过头,漾开一抹清浅的笑纹,那笑容像是高远的湛蓝蓝的天空,纯净极了,“我每年这个时候都送您一束康乃馨好不好?”

      她不禁仰起头,澄净的蓝,满眼的蓝,像是把心里一切悲痛全部洗刷掉了,她的眼泪仍如碎玉般滴落,唇角却忍不住上扬,背负十年的枷锁在这一刻终于消失不见了,她反握住他的手:“好孩子,好孩子......”晶莹剔透的泪水掉在地上,渗入泥土中消失不见。

      传说,康乃馨是妈妈留下的伤心的泪水,眼泪掉下的地方花朵就长出来。

      清晨,曹樱华渐渐醒转,她打开床头柜上的抽屉,在厚厚的资料物件下面翻出一个磨损得厉害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一个年轻男孩明朗的脸庞,金色的头发被风吹到头顶上方,露出饱满的前额,笑得灿烂不知忧愁,背后是湛蓝的天,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男孩张着双手,在风中像要展翅飞翔。

      她伸出手轻轻描绘着照片里少年的轮廓,“Daisy,谢谢你理解妈妈,所以,你再等等妈妈好吗?”

      她这次没有再放回那个盒子,而是轻轻摆在放在床头,医急匆匆过来惊喜道:“太好了曹女士,我要告诉您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您身体的肿瘤是良性的,只要做一个简单的手术就能完全切除......”
      他滔滔不绝的说完发现病人镇定得有些异常,不由狐疑道:“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您难道不高兴吗?”

      “不,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
      “是啊,之前我儿子就已经预感到了。”

      一旁的小护士急急问道:“是昨天那个男孩子吗?”

      看到向她投射来的疑问目光,小护士酡红了双颊,一脸娇羞,“他......他很帅哎。”

      “他是......我的儿子。”曹樱华嘴角噙着笑意,眉眼弯弯,看呆了一旁的外国医生。

      医生指向那张刚刚出现的照片,不正经的笑道:“就是这个?的确很帅嘛,我喜欢。”

      小护士忙好奇去看,拜托,截然不同那个的两个人好吗,照片里的少年染了一头耀眼的金发,眉骨和嘴唇都穿着银环,处处现出桀骜不驯,而昨天的年轻人却是温润谦和,一看就是乖乖脾的好孩子,何止相貌,气质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曹女士,您到底几个儿子呀,您好像就一个儿子吧?”

      “是啊。”

      “那这个也是,昨天那个也是,怎么可能您就一个......”

      “......”

      病房里的对话还在持续,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明媚,含苞待放的康乃馨上的小水珠不知何时调皮的消失不见了,星星点点的满天星点缀在一团浅粉深粉之间,春的气息不知不觉,浓厚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这粉色花朵的花语:我永远爱您,您永远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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