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系男友养成记》金烬

5、第 5 章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喊出来，简舒莫名一慌，飞快起身，顿了两秒才不高不低答了声：“到！”

　　盛君远远站在讲台上，视线淡淡一扫，像是根本都没看入眼底，便开始点下一位同学的名字。

　　应该没有认出她。
　　简舒轻吁一声，小心翼翼地坐下。

　　点名继续。

　　前排一个女生趁机从笔盒里取出折叠镜，打开，仔细检查脸上的油光，然后抽出吸油纸，使劲按压T 字区。
　　旁边的女生看见了都来要吸油纸，她发了一圈，回头问简舒要不要。

　　简舒摇头。

　　“哎呀，”女生名叫郑沐泽，指着简舒脸上的青春痘小声说：“你脸上的痘到底有没有去医院看啊！”
　　“看了，”简舒笑笑说：“你没看我脸色发黄吗，医生让我用中药洗脸，洗完别擦，留着中药在脸上晾干，我弟最近都叫我黄脸婆。”

　　郑沐泽听简舒说完也笑，有些惋惜：“哎，你这张脸要不是因为这些痘，该多好看啊。”

　　简舒原本皮肤很白，可自从初二开始长青春痘，水灵秀气的鹅蛋脸便遭受到了毁灭性打击。

　　幸而她五官长得标致，特别是一双眉眼，如墨画点漆，清丽灵动，长密的睫毛天然微翘，搞得总有女生问她是不是化了眼妆。

　　简舒还想再说两句，余光瞥见盛君一边点名，一边正朝这个方向看，赶紧闭嘴。

　　盛君点完名，发现有两个女生没到，冷脸凝向后排，朝简舒叫了声：“你，起立。”
　　简舒有些不可置信地朝左右看了看，确定他叫得不是别人，而正是自己，小心脏登时一紧，以为刚才说话被发现，现在要拿她杀鸡儆猴，红着脸“蹭”得站起，慌张间又答了声：“到！”

　　坐第一排的黄辰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盛君暂且不理，径自对简舒说：“请你回去转告今天没来上课的同学，以后都不用来了。”
　　原来不是拿她开训。
　　但交给她的也不是什么美差，吃力不讨好。
　　简舒硬着头皮接下任务，木讷地答，“好的”。
　　盛君：“你坐下吧。”

　　待简舒乖乖坐下，他才将目光射向黄辰，凉声道：“好笑吗？”

　　黄辰压根就没把来代课的盛君当一回事，挑衅道：“不好笑吗？”

　　教室里响起三两声低笑，盛君单眉微挑，混不吝的样子，让人有点发憷：“觉得好笑的，起立，出去跑三公里。”

　　四周立马安静下来，黄辰赖在座位上没动，不服气地轻嗤一声。

　　盛君双手抱臂看着他，不怒自威：“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和我过一招。”

　　当着全体同学的面，黄辰果断选择了后者。

　　市体校的怎么了，不过就是个来代课的小混混，而且看上去和他们年纪相仿，也是学生。
　　他小时候还在少年宫学过武术套路呢，有童子功的底子在，未必打不过他。

　　黄辰很快走上讲台，紧了紧自己腰间的白带，仰头问盛君：“怎么比？”
　　盛君：“计时60秒，你若能用拳或脚攻击到我的躯干或头部，算你赢。”

　　黄辰不信：“就这？这也太简单了吧！”
　　盛君唇角扬一抹讥笑：“简单？”

　　黄辰拎不清，说出了7秒后让自己悔断肠的豪言壮语：“我攻击，你防守，算什么过招，必须两人同时攻击才算真正的比试。”
　　盛君眼梢一弯，笑得邪性：“行，就按你说的比。”

　　简舒坐在后排，赶紧戴上眼镜。

　　这位“圣君”有多厉害，别人或许不知道，她可是见识过的。
　　也只有黄辰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傻子才敢在省运会冠军面前口出狂言，等着挨削。

　　果不其然，计时器的秒针刚走到2，黄辰已被盛君一脚跺到了地板上。

　　速度快的，观众们甚至都没来得及眨一下眼。

　　下一秒，盛君走过去，想拉黄辰起来，谁知恼羞成怒的黄辰来阴的，就在盛君弯腰伸手的时候，突然对他横踢一脚，眼看就要踹上他的小腹。

　　这一次，计时器“滴答”走了3秒，盛君避过黄辰的暗算，直接将横躺在地的黄同学背上身，示范了一个精彩的过肩摔。
　　伴随“哎呦”一声惨叫，秒针走完7，黄辰瘫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被揍得心服口服。

　　盛君斜睨他一眼，十分记仇地没有再去拉他。

　　这节跆拳道课正式开始。

　　-

　　自从换了教练，每天都有学生跑去体育老师办公室，申请转学跆拳道。

　　这一切，主要归功于黄辰逢人便不遗余力地宣传，自己是如何挨得揍：“靠，老子能被省运会冠军揍，你们行吗？”

　　负责一中宣传工作的校团委推波助澜，紧跟着在校报上推出了一期校园阳光体育运动专题报道，用了整版篇幅，浓墨重彩地介绍跆拳道代理教练盛君的光辉赛绩。

　　配以赛场上，训练中，教学时的照片若干。

　　电子校报发出当晚，便在女生中引起疯狂转发，简舒一晚上收到班里好几个女生发来的照片，和她确认盛君本人是不是也这么帅。

　　那个顶着嚣张红发的高个子男生自她眼前一晃而过，“差不多吧。”她回。

　　第二天课间，郑沐泽举着盛君的照片，站在女生中间十分中肯地评价道：“放眼整个一中，还没有哪个男生能帅到这个程度。啧啧啧，盛教练以一己之力，大幅抬高了一中女生心目中校草颜值的天花板。”

　　女生们点头附议，简舒抬头看了眼身旁一张张花痴脸，又继续埋头背她的法语单词了。

　　体育组长不明所以，刚开始还允许大家调课，后来一看想报跆拳道的同学太多，便不再接受调课申请，各自还在原班上课，下学期再说。

　　于是每次上课前，都有报不上名的女生早早等在教室门口，给盛君送功能饮料，送爱心下午茶，送十字绣，送针织围巾......

　　总之简舒每次去上跆拳道课，都能看见一众女生堵在门外，有的还夸张地举着手机跟拍，俨然饭圈迷妹。

　　然而这些女生精心准备的小礼物，盛君碰都没碰过一下，每天下课后原样堆放在教室门口，最后都让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收走了。

　　与那些狂热的女生不同，简舒再上盛君的课，回回都坐最后，生怕他关注到自己，尽量避免与他有什么接触。

　　而盛君每次给她纠正姿势，也甚是敷衍，“胳膊抬高”，“腿绷直”，喊两句就过去了。
　　简舒有时都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对自己喊。

　　直到一次课上，盛君选出两男两女到前面做示范，简舒被他选中，硬着头皮上台。

　　他在讲解动作要领时，拍了下简舒的肩：“放平，别耸着！”
　　简舒顿感那半边肩好似压了座泰山，僵住了。

　　他无奈地摇头，身子凑近，弯下笔挺的身段，一手托她的胳膊，一手向下按她的肩，呼出的热气落在她圆润小巧的耳珠上：“放松！”

　　简舒长到15岁，除了简毅，还从没和哪个男生有过如此近距离的肢体接触，近到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看清他手指上的每个小太阳，衣服上的每根针脚。

　　他的肩很宽，个子又高，罩过来几乎挡住了她头顶的全部光线。身处阴影里，就连呼吸都变稀薄。
　　被他按住的地方，隔一层跆拳道服，仍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
　　那温度灼热，渗肌入骨，一路攀升，直涌上她头顶。

　　简舒知道自己的脸红了，可她根本控制不了，滚烫的脸颊并不会因她的无效命令而快速冷却下来。

　　“喂！”他发现了她的异样，叫她：“想什么呢，简同学？！”
　　最后三个字，拖着长长的尾音，调侃中带着耐心尽失的不满，简舒听得出来。

　　然而她更在意的，是他对她的称呼。

　　他已经来带了四次课，还从没这么称呼过其他同学，课上点谁，不是喊“喂”，就是“你”，好像他根本就没打算记住大家的名字。

　　可他刚才突然叫她：“简同学”。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认出她就是那天陪弟弟去找高教练的女生，记住了她的名字？

　　她抑下少女特有的虚荣心，慌张抬眸，正对上他居高临下看过来的眼，又黑又深，像是能够吞噬一切的宇宙黑洞。

　　陷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

　　她的心无规则地狂跳一阵，半晌，才声如蚊蚋地答：“没想什么。”
　　脸大概更红了，多亏刷了层黄褐色的中药，勉强能遮盖一些。

　　她不知道，盛君之所以点她，是看她平时动作做得不错，学得也快，想让她给大家做正确示范。
　　谁知她上台后状态掉线，傻愣在那不说，身体还僵硬地像块石头。

　　倒也是示范教学——
　　错误的反面示范。

　　盛君替刘助教来代课，只是走个形式，并不指望这些手脚不协调的学生能学出什么名堂。
　　本着代课就是休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态度，他瞥了眼简舒红不红黄不黄，上面还沾着中药沫的脸，松开她的胳膊，朝她挥挥手：“你下去吧。”

　　简舒顿时全身一懈，像个逃兵似的，低头跑回了队伍里。

　　-

　　那之后，但凡有人提起“盛君”、“盛教练”，简舒的耳朵都会不自觉地竖起，听那些恨不能挖他祖坟打探隐私的小迷妹交流他的身高体重三围，家庭兴趣爱好。

　　体育课休息间隙，女生们聚在一起的话题，不知不觉又绕到盛君身上。

　　“他今年拿了省运会冠军，采访报道铺天盖地，但只字未提他的家庭情况，我小叔不是省台的体育记者吗，我去问他，他居然让我别瞎打听，神神秘秘的。不过看他平时穿的鞋，全是联名限量款，有市无价，家里条件应该很好。”

　　“确实，他一个手机壳就抵我一年生活费了......”

　　“听说他妈妈是国际超模，我觉得可信度还是挺高的，他个子那么高，长得还那么帅......”

　　大家还在瞠目，另一个女生开口了：“听说他挺花的，女朋友保鲜期都很短。”
　　“搞体育的，不都是这样吗？”
　　“谁说的，体校管理很严的，不允许谈恋爱。”
　　“这你也信！反正他有女朋友，好像是学艺体的。”
　　“什么艺体？”
　　“艺术体操啊，这都不知道！”
　　“哇，学艺术体操的女生，那一定很漂亮吧，腿又直又长。”
　　“说得好像你见过似的。”
　　“我见过我见过！”
　　女生们七嘴八舌，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郑沐泽突然举手插话，描绘地有鼻子有眼：“上周五放学，我不是做值日走晚了吗，出校门的时候，正巧看见盛君骑辆摩托停在体校门口，一个女孩出来直接上了他车后座，细胳膊揽着他腰，大胸直接贴他后背上，啧啧，看那亲密劲，妥妥的女朋友吖。”

　　“长什么样？好看吗？”
　　郑沐泽思索一阵，不太确定：“我没看清脸。她一出来，盛君递给她一个头盔，她就戴上了。不过我可以确定，那女生长头发，身材超正，个子估计得有一米七几，丰胸细腰长腿，跨上摩托车，跟车模似的。”

　　郑沐泽想想那画面又不住咂嘴：“啧啧，两人在一起实在太养眼了，爷当场就给跪了......”
　　听她发完感慨，女生们都十分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外形上同那个艺体女生鸿沟般的差距，各自陷入了沉思。

　　当然，也有自我感觉过分良好的。
　　譬如班花尤如月：“这有什么，能把他从女朋友手里抢过来，那才叫本事呢。”
　　众女生看着班花，敬佩地朝她直竖大拇指：“有志气！请你代表一中女生把他抢过来！”

　　简舒默默听着，刷了中药的脸上有点绷，做不出什么夸张的表情。

　　也是，以他那样的条件，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呢。
　　就算分了，只要他招招手，还不知有多少像班花这样的替补排着队顶上。

　　而她，一脸痘，黄脸婆，就连做替补的资格都没有。

　　-

　　四月，篮球场边樱花盛绽的时节，一年一度的“宏光杯”校篮球赛拉开帷幕。

　　对于这项几乎让全校女生为之雀跃的比赛，简舒表现得兴致缺缺。

　　总有几个在篮球架下纵身一跃霸气扣篮，或是三分球精准远投锁定胜局，让女生们蹦跳着尖叫的帅气身影。

　　对于籍籍无名的简舒来说，都太遥远了，她很有自知之明地，不去凑那热闹。

　　然而比赛前夕，郑沐泽忽然在班里宣布了一条重磅新闻——
　　这次比赛，高中部将邀请对面台城体校的学生参加。

　　“啊？咋想的，和体校的比，那岂不要被吊打爆虐！”
　　“不是和体校比，是体校里的学生会被编到高中部的参赛班级里，和咱们学校的同学组队比赛。”
　　“就是每个班都能去体校请外援呗。”
　　“可以这么理解吧。而且我听说，这次体校特意没有派篮球队来参加，都是其他运动队的队员，这样相对公平，技术也不至于差太多。”

　　简舒微启双唇，不等出声，尤如月已经抢先一步，说出她的问题：“盛教练也会来参赛？”
　　郑沐泽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带着这个疑问，简舒晚上敲开弟弟的房门。
　　“问你个事。”
　　简毅正在木板床上练俯卧撑，涨红一张脸抬头：“啥事？”
　　简舒立在门框边，因为心虚，故意抱着手臂，端出长姐的架势：“听说体校要来参加咱们学校的篮球赛？”
　　简毅一边数着54，一边见缝插针地“嗯”了一声。
　　“跆拳道队的也会来？”
　　“不会都来，可能也就来两个意思一下。”
　　“......，盛教练，他会来吗？”
　　“盛队？”简毅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下来，掀起背心擦汗，满是不屑道：“他才不来呢，他要上场了，还有别人什么事啊。”
　　简舒闻言，“啪”地把门一带：“没事了，你接着练吧。”

　　比赛一连打了五天，最后进入决赛的，是高二4班和高一8班。

　　这两个班本来就有校队主力，加上体校外援实力很强，冠军将花落谁家，一时成了校园里最热门的话题。

　　决赛这天，赶上简舒班里上自习，篮球场边的掌声和欢呼声，断续飘进初中部教学楼，撩得人心痒痒。

　　简舒带着耳机做法语听力，并没留意周遭的喧嚣，直到郑沐泽过来拍了她一下，“简舒你不去看？”

　　简舒摘下耳机：“看什么？”

　　“‘宏光杯’总决赛啊，尤如月跑去磨了老班半天，老班终于同意咱们去看啦！”

　　简舒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郑沐泽还想再劝两句，门口尤如月探头进来：“怎么还不走？盛君已经上场了！”
　　郑沐泽立马“哦”了一声，回头对简舒喊着：“那我们去啦”，旋即跑没了影。

　　空荡荡的教室里，简舒目光空洞地盯着黑板，耳边反复回荡着尤如月的话——
　　盛君已经上场了！

　　是真的吗？
　　他来参赛了？

　　她的心脏一阵狂跳，短短几秒钟后，蹭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朝篮球场跑去。

　　教室里，放着法语书的课桌上，白色耳机线失重下坠，晃荡着撞上桌腿，一圈绕着一圈，不疾不徐地，缠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