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都记得》洛昭离

29、29、交代

　　邹远从那之后就一直留在KTV里上班，一待就是四年。

　　在这期间，他一路从服务员升为领班，然后又成为经理。虽然一路升职，但他不是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只是因为害怕石鸿飞会找他事后算账，邹远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一开始他怕惹到石鸿飞，所以做事很认真，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习惯，对待工作一直都兢兢业业。

　　娱乐场所不像一般的生意，所以几年下来他学到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在人情世故方面。这里时常会有一些大人物，反正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邹远便只能小心翼翼地应对，只管做好分内事，至于其他不该看到不该听到的事情，他全都只当不知道。

　　他心思活络，又会看人眼色，久而久之也算是积累了一些人脉。不过他依然不敢放松懈怠，在这种名利场，稍不留神就会惹祸上身。他只能战战兢兢地保证自己不会沾染上什么麻烦事。

　　其他的事情他都能应付过去，只有石婷婷，邹远不敢把人彻底得罪。他竟然不知道石婷婷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看上他了。

　　不再整日跟着石鸿飞做事，邹远也就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每隔一段时间就跟石婷婷见面。他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石婷婷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隔三差五的来KTV找他。

　　邹远渐渐察觉到苗头不对，就每次都找借口避开她，然而石婷婷却很坚持，直到后来KTV里其他同事都开始打趣邹远，他才诚惶诚恐地向石鸿飞请辞。

　　不过石鸿飞却只当这是女儿的小打小闹，并没太放在心上。不知他对石婷婷说了什么，也或许是因为石婷婷上了高中之后学业繁忙，总之她来找邹远的时候越来越少。

　　邹远终于能松了口气。

　　在KTV里待的时间长了，邹远就学会了辨别形形色色的人物。

　　所以有一次，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两个异于其他普通客人的男子。

　　从进入大厅开始，那两个人就四处张望，不像其他客人那样打量KTV里的格局或者海报之类的东西，他们却是首先打量监控的位置。

　　邹远当时正在前台，察觉到两人的异常，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俩，暗暗记下了他们的包厢号，打算让人多注意着那边。

　　安排下去之后，邹远就将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

　　然而没过一会儿，他安排的人就来汇报，那两个人已经走了。

　　只有两个人来KTV，而且没待多久就走了，邹远直觉感到不对，就前往两人先前订的包厢。

　　他四下打量着，一眼望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可是心头却忽然剧烈跳动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呢？

　　邹远在包间里四处察看着，忽然想到什么，便立刻在各处角落里翻找，果然让他找到了一小包本不该在这里的东西。

　　他心头一震，不由打了个冷颤。如果没有提前发现这个东西，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邹远迅速安排下去，让人悄悄搜找别的地方是否还有异常，另一边他又立刻联系石鸿飞，将事情告知于他。

　　将事情暂时安排妥当，邹远回来翻看监控视频，果然，那两人离开的时候刻意避开了摄像头。

　　那天还没结束，就有警察来店里突击检查，据说是接到举报这里藏匿有违禁品。幸亏邹远早有安排，这事算是有惊无险，他那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石鸿飞后来查到此事是他的敌家所为，因为他抢走了对方的一项工程。双方是多年的对头，互相有把柄在对方手中，但是他们这一类人，总有自己的各种手段。

　　邹远对于石鸿飞与别人的恩怨并不十分清楚，但他敏锐地察觉到石鸿飞最近动作频频，越来越无所顾忌。

　　事情有些不太妙。

　　就在邹远在那儿琢磨自己会不会被牵扯进去时，石鸿飞已经找上了他。

　　大概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石鸿飞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石婷婷。他这一路过来树敌颇多，能够真正信任的人少之又少，他一出事，身边亲近的人恐怕一个也无法幸免。这个时候，他就想起了邹远。

　　这几年邹远的所作所为石鸿飞都看在眼里。他虽然有自己的心思，但确实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从他原来毫不犹豫全身而退就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心思很正，做事非常有成算。他有心机有能力，将来未必不会自己闯出一番事业。

　　石鸿飞很快想清楚这一点，既然如此，他不介意推他一把，自然，他对邹远也有所求。

　　石婷婷即将上大学，石鸿飞会将女儿送到国外，但是对于她后半生的生活，他也得有所安排，所以，他找到了邹远。

　　“我可以帮着你立起来，作为条件，你替我照顾好婷婷。”石鸿飞这么对邹远说道。

　　邹远对此感到十分意外，他怕自己会惹上麻烦。

　　石鸿飞知道邹远的顾虑，“你放心，我保证你绝对干干净净。你不需要多做什么，钱，我给你。KTV也给你，这些足够你站住脚了。”

　　“婷婷那边，你不用给我承诺，她没有别的亲人，平时也就愿意跟你来往，如果她以后生活上有困难，你能帮就帮一把，别让她受欺负。她从小就娇气，我不能一直陪着她，这样就当是，让她以后还能有个依靠。”

　　邹远见石鸿飞态度诚恳，对于他所说的内容，心里有些动摇。他给的确实很多，邹远不可能不心动，如果只靠他自己打工，可能一辈子也赚不了那么多钱。可是，他更不愿意把自己搭进去。

　　于是，邹远试探性地问石鸿飞：“您有什么打算？”

　　石鸿飞语气不屑，“贾老三不会放过我，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够不够格！他想搞老子，老子先把他弄进去！我还没活够呢，仗着无期能多活几年我也得先把他弄死！”

　　整天活在刀尖上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既然逃不过，他宁愿自己先出手，大不了同归于尽。

　　邹远听出了石鸿飞的意思，心里稍稍安稳一点，于是他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就当赌一把了。

　　石鸿飞虽然相信邹远，但是不相信人性，他不敢保证邹远以后不会变，所以找律师签了协议并且做了公证，甚至将女儿石婷婷的户籍关系都转到了邹远家，这件事在那个时候对于他来说并不难。

　　就这样，邹远得到了一家店和一大笔钱，这些钱足够支撑他在这个小城市站稳脚跟。

　　——

　　邹远将过去他所经历的事情一一告知给钟鸣钰，虽然很多内容都是寥寥数语简单带过，但是从头到尾叙述下来也花费了几个小时。

　　时间已至深夜，家里打来许多通电话催促钟鸣钰回去。

　　在她又一次接通电话的时候，邹远发动车子。

　　钟鸣钰挂断电话，转头看向邹远。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钟鸣钰没有作声，她默默消化着邹远刚才说的内容，他所经历的事情超出了她的认知，她得好好捋捋。

　　“所以……石鸿飞最后的结局是什么？”钟鸣钰问。

　　邹远视线落在正前方，语气平静：“无期，他在争取减刑。”

　　钟鸣钰默然，她不清楚石鸿飞到底做过什么事情，对此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悄悄拿眼神偷瞄邹远，再三犹豫之下，还是问出了口：“那你……你到底有没有做过不好的事？”

　　邹远转过头看向钟鸣钰，目光深沉，语气却带着几分戏谑。

　　“我拿了他的钱，可能这些钱不太干净，这个算吗？”

　　钟鸣钰沉默，这种东西，很难有明确的界定，她更没有资格去评价邹远拿的这些钱是否合情合法。

　　不过有个事实的确毋庸置疑，石鸿飞等人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邹远并没有真正参与到那些事情之中。

　　下车之前，钟鸣钰对邹远说：“我现在心里很乱，你先让我好好整理清楚，这几天就不要联系我了。”

　　虽然对于钟鸣钰的态度邹远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但是此刻听到她这句话，他的心里依然感到有种钝钝的疼，憋闷得难受。

　　等她彻底消化完这件事情，她会给他什么样的结果呢？

　　是彻底的结束，还是全新的开始？

　　邹远不敢想象以后，但是在这一刻，他想要在她面前留下从容和体面。

　　他淡淡地笑着，故作释怀，“好，你可以好好静一静，我绝对不会打扰你。”

　　钟鸣钰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家门。钟老师和刘老师都还没睡，既然女儿已经安然到家，夫妻俩便彻底心安了。只不过，女儿这状态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儿啊。

　　刘老师急忙问道：“你不是去见邹远了吗？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钟鸣钰瘫在沙发上，视线盯着天花板，目光呆滞。

　　钟老师说：“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刘老师却觉得女儿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事情不解决今晚肯定睡不着，于是又坐下来，温声问女儿：“到底怎么了？跟爸爸妈妈聊一聊，有事情咱们一起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