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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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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关上车门,我愣了愣。里里外外看了一眼,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闵阔端坐于副驾驶,好整以暇。
驾驶座上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笑眯眯地看着我,龇出一口大白牙。两个人好像都在等我开口说话,我莫名其妙,原地发怵,呆若木鸡。
军训结束,闵阔说好来接我。正巧是周末,陈曦被她妈妈赶来接走了,于是我独自提行李找到表姑的车,行云流水开后备箱、安置行李、钻进车厢,沉默了。
一时间车厢里悄无声息,形成一种对峙般的紧张氛围,我低眉颔首,唯唯诺诺。
闵阔镇定自若,十分疑惑:“怎么不说话?”
驾驶座男无辜地看了他一眼,摊开双手。我欲言又止地看向他,装无辜的罪魁祸首最可恶!
“自我介绍。”闵阔看了我一眼,不耐烦地打他一下,“怵在这儿干吗?”
驾驶座男摸了摸头,转身向我笑道:“啊,妹妹你好,我是你哥朋友,今天一起来接你回家啦!”他张开双手作欢迎状。
我听着觉得尴尬,立马回应:“你好你好!”
“叫什么。”闵阔又打了他一下。
“龚喜。”龚喜从善如流,语气正式,好像在向我立正敬礼。
我心下骇然,不动声色:“我叫闵荨。”
“……那就走啦!”龚喜轻松地转回身去,发动汽车,“找个地方请妹妹吃饭去!”
“什么来头?”趁着龚喜停车,我摸到闵阔身边,紧张兮兮地问。
闵阔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朋友啊。"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个人!”我控诉。闵阔啧了一声,没有回话。
我正悲愤地想着闵阔真不把我当兄弟,闵阔又开口道:“很多年没见了,初中同学,我也没想到还能碰到他。人是警察,刚从外地调回来,好相处的,你别紧张。”他拍了拍我的头。
“哦。”初中同学啊,我想。脑子里把闵阔的话一转,心生好奇。闵阔上初中时对我还很抗拒,相对应的我和他也不熟,闵阔初中会是什么样的呢?
闵阔狐疑地看着我一脸坏笑,皱起了眉头。
“哎哥!这边!”我挥手招呼龚喜,龚喜笑嘻嘻地走过来,眉飞色舞地揽住闵阔的肩膀:“走走一起去点菜。妹妹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说着他左摇右晃的,显得格外开心。我歪头看了看闵阔,感觉他今天也挺开心的。
是因为见到了老朋友?他们应该不是今天刚见面的吧?因为闵阔初中有很美好的回忆,所以睹人思故?我纳罕地想着。
“我哥说你们是初中同学,你们关系看起来很好?”一落座,我先发制人发起话题。
龚喜看起来一点不以此问题为奇怪:“对!我和你哥算是发小吧,不过你没怎么见过我,你回家的时候我已经从老小区搬走了。”
他一直面带笑意,很阳光:“你爷爷认识我的。说到爷爷,”他看着闵阔,“明天带我去祭拜一下吧?”闵阔点点头,对我说:“我们也是时候去看看爷爷了。”
我听他语气里略带征求意见的意思,忙道:“我没问题,后天才回校上课呢。”
龚喜拧开饮料瓶给我倒可乐:“爷爷对我可好了,怪想他的。说起来我和妹妹没见过面吧,那时候爷爷是不是一直在忙着带妹妹?我也没怎么见到爷爷了,只偶尔周末看到爷爷来接闵阔。闵阔老是向我抱怨爷爷不理他了,我问他为啥,他说家里回来个妹妹,把我吓一跳。”
上菜了,闵阔夹了一块肉给我,龚喜继续道:“我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家里闹鬼。”我呛了一声,十分震惊:“你怎么会这样想?”
龚喜面相无辜:“鬼妹妹找上门……不是标准中式恐怖?”
“哎呀,”龚喜咧嘴,瞟了闵阔一眼,“他那时老魂不守舍的,心情也不好,老是和我吵架,也很像鬼上身嘛。”
十几岁的好青年,祖国的花骨朵,看的想的都是些啥啊。
闵阔牙疼似的嘶了一声,瞪他一眼。
我心里委屈,又有点难过,想着好像这些都是因为我。龚喜看着我忙道:“不过过段时间就正常了,虽然还是骂你哎呀!”
闵阔踩了他一脚。
龚喜边笑边说:“听他说的我都想有个妹妹了。”
啊,我愣神,马上反应过来:“口嫌体正直嘛!闵阔你不早说,”我嬉皮笑脸,“怎么不早点理我呀,我还以为我不招人喜欢,很受伤的。”
不等他回话,我转头向龚喜:“他都骂我啥了?”
闵阔忍无可忍,一声冷笑:“你们聊!”起身就要走。龚喜拉住他,哈哈大笑:“没说什么呢你急啥!不说了不说了,您坐,您坐!”龚喜向我使了个眼色,我有点憋不住笑,赶忙扒两口饭,于是结束讨伐,放闵阔一马。
席间龚喜絮絮叨叨说很多话,忆古思今,都是些我没听说过的神奇故事,什么往画糖画的锅里撒沙,什么扯学校后花园的笋,打个十来场什么架。他鬼灵精怪,闵阔调皮捣蛋,张三有勇,李四无谋;闵阔时而打岔,飙一两句毒舌话,龚喜就被他噎地直笑。我则满腹惊叹地默默扒饭,捡耳旁听,啧啧有声。
可以啊,可以。原来大家的中学生活都如此有趣哇。我心里感慨,以前表姑也常说最要好的朋友是中学同学,一代代人的青春热血好像都沸腾在偌大校园里了。
闵阔问龚喜高中到哪里上学去了,龚喜说:“那时候就搬回新洲了,上的那边的高中。大学考了公大,北京打拼四年,遣返回汉。“
我奇怪道:“你们这么些年都没联系的吗?”龚喜突然陷入沉思,我心中警铃大作,有故事,绝对有故事。
我看龚喜不太愿意说的样子,抓心挠腮,闵阔把话截了去:“关你屁事。”
我靠。我非常气愤,埋头吃饭。
龚喜叹了口气:“哎呀,说来尴尬,”他挠挠头,“话说回来——”
转移话题,可恶。
“——我现在在你们区派出所工作,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补办身份证什么的。当然不希望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啊。”龚喜说得很认真。
闵阔点点头,笑了:“不如等你高升了吸纳我们当线人,绝对配合领导工作。”龚喜哈哈大笑。
我心里一动,小心翼翼地问闵阔:“说起来,陈曦——”
闵阔和我说过,陈曦妈妈告诉他,陈曦那个王八蛋老爹曾有绑架女儿的先例。我闻知时大吃一惊,奇怪她们怎么不报警,只得知陈曦爸妈还没离婚,王八蛋手段狡猾,抓他不到,也难以判定事件性质。这时距离下一个新年来临只两三个月,一年里陈曦爸爸没来骚扰,临近年底陈曦妈妈却总不免有些紧张。
闵阔似乎有些为难。我也感觉一时嘴快,开始后悔,龚喜却温和道:“什么事?我帮得上忙吗?”
闵阔便和他说了。龚喜思考半晌,说这事确实不是很好办。“但可以先和你朋友见见面嘛。“龚喜面上一喜,“说不定认我当个哥哥呢!”
啊呀。我直摇头,闵阔害人不浅。
吃完饭龚喜坚持要带我逛街,美其名曰“咱们兄妹增进一下感情。”他打发闵阔去买喝的,惊异地看着他走向一家水果茶。
“怎么变性了?他以前不是喜欢喝奶茶的?”龚喜摸了摸脑袋。
“啊,”我不好意思,“我比较爱喝水果茶。”
龚喜沉默了一会儿,很沉痛:“看来我还是不配当哥。”我想着陈曦那张臭脸,深以为然。
龚喜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很快岔开了话题。我意识到有些奇怪,没敢当回事。
一下午过得很快,龚喜晚上要回所里值班,闵阔接过车,和他道别,说好下星期再聚。龚喜嘱咐我:“把你朋友带着啊!”我直点头。
闵阔说下回他请客,龚喜大喜过望:“那我得挑个好地方。”闵阔说随便。
“老板大气!”龚喜对他竖大拇指。
“走啦!”他挎着外套,朝我们挥手,身影清瘦,背后有夕阳闪耀。夕光越过他打到闵阔脸上,闵阔面容沉静。他看着龚喜离开,转过头,招呼我:“走吧。”
和陈曦说好下周日请她出去玩。用陈曦的话来讲事出反常必有因,我说你等着看吧,带你见大帅哥。陈曦:“可恶!然而……”
我哈哈大笑。
那时倒是谁也没想到——龚喜会带我们去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