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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杀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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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正摇头晃脑地默背《古文渊鉴》中的新章节,对面那位粉雕玉琢的小太后,只是目不转睛地盯向手中的话本。
不知是不是新换的话本不符合这位小太后独特口味,只见她紧拧眉心,明眸呆呆地盯向手中的话本半晌,却未翻动一页。
“下官觉得用淮州临河一岸换取盐池的作法不妥!”
见小太后闻得此言后,原本紧拧的眉心骤然一松,晦暗大眼瞬时变得光亮起来,纤纤细指下的话本也终于翻动上一页。
凤殊影轻轻一笑,转回头看向刚刚出言的兵部尚属:“耿老有何高见?”
耿尚书名如其名,为人耿直,他几步上前,走至摄政王身侧悬挂的南朝地图,用手指向图中的淮河一带直言:“淮河一岸素有中州咽喉,江南屏障一说,淮河水流湍急,此面河岸陡峭,若是端王把此收为封地,再驻兵修城,以河为界,恐怕连最擅长水战的狄将军也将束手无策。”
众臣看向耿尚书手中的地图,陷入沉思。
“可端王在奏折内指明,淮河一岸,端王将会用作炼盐场,也方便从河岸把每年的贡盐运至京城。”
支持换取盐场治理权的参知政事出言驳斥。
兵部尚属不屑地嗤了一声:“陈参政可知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句话?淮河一旦被划入端王封地,谁还管得了他用此地作何营生?”
“端王一脉把持盐场百年,如今若不能趁此机会要来盐场治理权,就要被端王时时要挟。”
“端王若有异心,将来划河而治,盐场内的精盐依旧流不到京城。”
“愚不可及!你可知精盐的价格年年都在涨,若不借机压制,盐都快比金贵!百姓买不起盐,怨言四起之时又该如何?”
几位大臣各持己见,差点在书房内动起手来。
朱昱放下手中的书,好奇地看向对面吹胡子瞪眼的大臣们,心中暗暗期待:最好是打起来,这样摄政王就无心查阅他今日的功课。
石中钰似是沉浸在手中的话本中,只是偶尔抬起头,浅饮一口桌案上的花茶。
抬手端起茶盏,见盏内茶水已凉,石中钰瞥了一眼正把精神放在对面书房的常嬷嬷。
今日她让星蝉留在朝凤殿教习新来的宫女,自己则带上常嬷嬷进了御书房。
眼见着兵部尚书马上就要脱下官靴朝陈参政扔去,太师椅上的摄政王终于开口。
“各位卿家。”
只简单一句,便让阁内众人敛声屏气,躬身听令。
凤殊影招招手,许公公立刻端起遮盖着绸布的托盘,走至各位大臣跟前。
随着绸布被缓缓揭开,阁中大臣们都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朝托盘内看去。
就连暖阁内的皇帝和常嬷嬷也不例外。
只有太后殿下一人不问世事,仿若置身事外,爱不释手地捧着手中的话本,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这可是....精盐?”有位大臣指着托盘内的白色颗粒问道。
“不错,康王上奏,在陇西山地发现一处天然盐泉,开凿取出的卤水用热火淬炼,便可生成精盐。”
凤殊影缓缓开口,深幽的漆色双眸扫向桌案后的每一位大臣。
有好奇心重的大臣上前用手捻取盘中的精盐放入口中,不由惊讶道:“这...和端王提供的精盐并无区别!”
很快,许公公就被众位大臣团团围住,众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便把盘中的精盐尝得一干二净。
“陇西所产的精盐甚至比端王封地上提炼出的海盐味道更纯。”有大臣热泪盈眶地感叹。
朱昱惊讶地望向胡子上还沾着盐颗的几位大臣,可是在帝丧期间馋得紧了,怎么连盐巴都吃得这般得劲。
直到一双莹白的素手轻扣桌面,才把愣神的朱昱敲醒。
“皇上,背得如何了?”
朱昱顿时收起好奇的目光,苦丧着脸扎进书中,不一会便似敲经念佛的小和尚一般,嘴里念念有词的晃起脑袋。
石中钰嫣然一笑,却感觉有道凌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转头对上凤殊影深邃的凤眼。
她什么都没做啊?摄政王为何要频频注视自己?
石中钰突然想到朱昱每次在功课做得出色时总会一脸期待地等候她的夸耀。
嗯...在陇西开辟井盐委实不易,摄政王这一步走得漂亮,从此京内百姓的口舌不必再受端王威胁,盐价能够降下来,实乃丰功伟绩一件。
想到如此,石中钰冲凤殊影点点头,朱唇含笑,送去一个你真棒的眼神。
摄政王收到小太后明目张胆投来的媚眼,万年冰封的俊脸上终于裂开一道缝,当即沉下脸,冷哼一声,扭过头不再看她。
听许公公说几日前,小太后在回宫的路上捡走一位模样俊秀的小内监,今日又当着众位大臣的面撩拨自己,真是仗着自己略有几分姿色,愈发的胆大妄为。
石中钰见到摄政王居然还给她甩上脸色,不由气结...可是她方才表达得过于含蓄,莫非要配上掌声才能彰显出她打心眼里的敬佩。
摄政王的脸窄一直持续到午膳,许公公笑着从常嬷嬷手中接过食盒,随即前往正厅。
不用和摄政王一同用膳,朱昱也是松了口气,想到今日逃过一劫,在用膳的时候不免多说了几句。
“既然摄政王早已获得精盐,为何不早点告诉那些大臣?”
暖阁内只有朱昱,石中钰和常嬷嬷三人。
“摄政王这样做,自有他的目的。”
“究竟是何目的地?”朱昱好奇地追问。
石中钰似是没看到身旁常嬷嬷提溜乱转的眼珠。
她微微一笑,耐心同皇帝解释:“以盐池换封地,乍一看是划算的买卖,但长远看来,弊大于利,你没见方才几位大臣争执时,摄政王一直未开口,他是在观察有谁在为端王说话。”
“母后的意思是,当朝大臣中,藏有端王的人?”
石中钰满意地点点头,朱昱虽然启蒙的晚,但小脑袋十分聪明,一点即透,比先帝其他皇子都强,若是能悉心调教,未尝不可成为一代明君。
上一世,是她被权欲蒙蔽了双眼,以为把朱昱牢牢护在自己身后便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母后,儿臣有些糊涂了,既然大臣中藏有端王的人,摄政王为何还要把陇西寻到盐泉一事暴露出来,就不怕那些人暗中告知端王吗?”
“摄政王巴不得他们告诉端王。”
“啊!这是为何?”聪慧的朱昱,此刻也有些想不明白。
“因为摄政王手中的精盐并不多,他在用空城计诈端王。”石中钰放下玉箸,接过常嬷嬷递来漱口的清茶。
“母后...又是怎么知道摄政王手中的精盐并不多。”朱昱脑子一团浆糊,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实在太复杂了。
“这个啊...你就当是哀家掐算出来的吧。”石中钰不欲再同皇帝解释。
朱昱的好奇心已被石中钰高高吊起,见她突然卖起了关子,只好扑上前,小手拉扯她宽大的袖摆,闪亮的大眼里满是敬佩:
“母后是如何掐算出来的,可否帮朕掐算一下摄政王何时会抽查儿臣功课?”
石中钰忍不住伸手捏捏朱昱白嫩的脸颊,一脸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皇上用完午膳,咱们也该启程去上书房了。”
“不急,微臣也想知道太后殿下是如何窥探天机?”
朱昱被摄政王的突然出声,吓得一下扎进石中钰怀里,就连正在收拾桌案的常嬷嬷,也是手一哆嗦,撒了满桌茶水。
不愧为黑鳞军的统领,所到之处,生灵涂炭。
石中钰望向面色不虞的凤殊影,他深幽不见底的漆色双眸正冷冷凝视着她。
若不是当前气氛过于压抑,石中钰很想对躲在她怀里打颤的朱昱说上一句:母后已经算好,此刻便是摄政王要查验你功课的时辰。
“龙辇已经备好,请皇上移步至上书房。”
凤殊影嘴上说得尊卑有序,高傲的背脊却不屑弯下一份,冷眼睥着矮塌上这对孤儿寡母。
“朕...朕要带着母后一同去。”朱昱不敢抬头,小脑袋依旧扎在石中钰怀里,发出的声也是闷闷的。
“哀家还有事要同摄政王商议,常嬷嬷,你先带皇上出去吧。”
“奴才遵命。”
常嬷嬷求之不得,马上扯起太后怀中的皇帝,连拖带拽的领出了殿外。
许公公指使身旁的小太监上前换下了桌上的午膳,还顺带端上了两杯余香袅袅的蓝山茶,手脚麻利的奉上茶后,躬身退下。
凤殊影坐在方才朱昱的位置,修长细指端起青釉茶盏,深邃的凤眼越过杯沿,落在石太后微翘的唇峰上。
刚刚饮过热茶的绛唇,被润得饱满透亮。
他倒要看看这张能言善辩的小嘴,究竟要说出何言,才能让他放下心中的杀意。
“太后殿下是从何得知微臣手中的精盐并不多?”
石中钰抬眸,望向对面的男子,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遮掩了他的双眸,让她看不清他眸中的情愫。
“康王妃喜食獠猪腊肉,獠猪肉质美味,只是这种猪自带一股腥气,需在精盐上反复熏蒸数日,熏蒸过獠猪肉的精盐因沾上腥气只能弃之。御膳房炼制一斤腊肉,需要浪费百斤精盐。陇西自古贫瘠,康王府日子过得节俭,康王妃每年都指着御赐的黑猪腊肉来打打牙祭。”
说到这里,小皇后略有停顿,似是受不了蓝山茶的苦味。
她从瓷碟中拣出一快蜜糖含在嘴里,紧蹙的柳眉瞬间舒展,妩媚的大眼也弯出满足的弧度。
“前几日,哀家观许公公呈上来的御赐礼单,发现今年康王妃挑选的仍是獠猪腊肉,而不是更为贵重罕见的荔枝。獠猪并不稀有,倘若陇西所产的精盐量足,康王妃自然不必舍近求远。”
小太后脸小,嘴也小,此刻口中含着块蜜糖,粉嫩滑腻的雪腮随着她的话一鼓一鼓,颇为娇俏可爱。
只可惜坐在她对面是不解风情的摄政王。
他面露狐疑,问道:“太后仅凭獠猪肉就猜到陇西产盐不足?”
还有哀家前世的记忆啊!
不过这话石中钰自然不能说出口,否则凤殊影当场能够拔出腰间龙渊剑将她祭天。
“摄政王行事果决,若是精盐充足,恐怕黑鳞军早已兵临寿州城下。”
凤殊影不语,算是默认了石太后的猜想,他修长手指慢慢转动手上的杯壁,指上冰凉的黑玉蟒首扳指偶尔碰击在杯壁,发出令人不安的呲啦声。
“太后才高八斗,整日坐在这矮塌上看话本,恐是屈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