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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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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洋挠着脑袋,眉眼垂着垂着不敢直视眼前人,明明身形比沈律大上一倍,却躬着背看上去竟跟沈律差不多。在门被敲得砰砰作响的时候,沈律就猜到是他了,只有他的力度敢这么大。
他拢了拢肩上快要滑落的外衣,目光淡淡:“什么事?”
“您还记得村尾李老头那家吗?”即使两人年纪一般大,但沈律因为家族关系不仅辈分高,位分也高,就算是村里老人也要尊敬喊一声沈爷,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在背后嚼舌头。
刘洋抓着手,指尖无意识抠着手背,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瞧他的脸色,希望他能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在沈律点头后,眼里的拘谨不安彻底消散,迸发出一种惊人的光芒,比照明的灯光有过之而不及。
“嗯,出事了?”
“他之前不是得病一直在床上养着,这两天瞧着快不行了,然后他的那些没良心侄子侄女听说了这事,过来闹遗产,刚刚一下子气没上来,人直接没了……”
“……”
沈律记得这位老人,上个月底病重的时候还托人来找他过去,说是不想被火化想拜托他送最后一路,那时候的沈律答应了。这本身也是他的事,如果不是什么特别吩咐不需要他的,他基本都会参与最后的流程。
那时候老人虽然病得很重,但眼神还算清明,养一养还有好些时日,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
“平时连个消息都没有,都是隔壁邻居李叔他们一家子在照顾,现在听到那个房产要留给李叔他们,急得轮胎跑出火花也要赶过来理论……”
刘洋看着五大三粗是个很有朝气的年轻人,偏偏有张碎嘴子,叭叭一堆听得沈律不耐地蹙起眉宇。他挑着重点听,大概听懂了是老人过世,无儿无女的,只有远方一些亲戚,平时没来往,但听说那个房产要归属他人就觉得不可理喻想要拿回来,结果一闹直接气死老人家。
见他还要继续说,沈律抬起手打断他:“现在呢?”
“现在还在闹着呢,还准备动手,得亏几家邻居都没睡正围着呢,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敢在这边闹事,然后我爸让我偷摸过来请您过去主持一下公道。”说这话的时候,刘洋心里挺没底的。这大半夜的扰人清梦,而且又是这种破事,谁愿意放着暖和的被窝不睡跑出去管这闲事。
心虚归心虚,刘洋一点也没反省自己刚才的敲门声动静有多大,憨憨站着门外边,沈律撩起眼皮白了他一眼。嘴上好听主持公道,还不是想借她这个身份去吓一吓外来人,一个个都是纸糊的老虎,只会在背地里哼气。
“我去换个衣服,等下再过去……”话未说尽,手还没搭上门边,就被刘洋一把攥住往外拉,“别啊,一来一回的人都跑了,咱还是现在赶紧过去吧,您这衣服也挺好的,不像我上面还有个机器猫呢!”
沈律被拖拽得差点走不稳路,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瞥见他胸前那个被撑得变形的机器猫,原本圆润可爱的形象瞬间变得狰狞扭曲,沈律不忍直视地挪开视线,怕再看一眼晚上的梦尽是这个画面了。
“你放开,我能自己走。”
“哦哦哦,抱歉抱歉,我上手惯了。”意识到自己逾越的刘洋连忙撒开自己的爪子,张开的五指无措地抓了抓空气,最后尴尬地放下来,乖乖垂在腿边。
沈律没计较这些,抓着外衣,伸了下胳膊套进袖子里,边上那道身影一直占据视线一隅。刘洋算是村里为数不多敢跟他亲近的人,其实他也不太懂刘洋的举动,有时候规规矩矩,有时候又像刚才没规没矩。
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他面前的了,只记得他当初大包小包拎着一堆东西上门,嘴里不断说着抱歉,对小时候欺负他的事情感到抱歉,也不求他原谅只希望能改变一下对他的印象。
那时候的刘洋还没现在这么大只,十几岁吧,沈律确实印象不深,只有童年时期被他跟其他几个人拿石头丢,扯衣服的记忆。
那些记忆丢不掉也无法忘记,即便后面有新的和平的记忆也取代不了,不过还是能接受的,至少比起另外一些人,他有道歉也有做出实际的弥补。
有刘洋在前面开路,沈律这一路走得挺顺畅的,拐过弯就见到远处聚集了大片的人影,熙熙攘攘的把灯光都挤没了。
“沈爷来了!”刘洋举起手放在嘴边冲着那边高喝一声,一个个往里探的黑乎乎脑袋一下子定住,不约而同都转过来,见到他身后跟着的人后,开始有了动作。
聚集的人群默契的让出道站在两边,面朝着前方,眼神却悄悄转到眼尾跟身边的人小声交谈。都是一些闲言碎语,声音又轻,不到他们跟前根本听不清讲的什么。见沈律快要过来,才收起那些登不上台面的心思,恭敬地站着冲沈律点头。
“沈爷好。”
“沈爷。”
“沈爷来啦。”
沈律一刻也没有搭理他们,连个气声都没出,目视前方跟着刘洋往前走,一到院子就看见两拨人对立站着,面红耳赤喘着粗气,东西摔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进了门,刘洋就瞧见自己的父亲站在李叔身边,招了下手:“爸,我把沈爷请来了。”
听到动静,挡在门口的几个中年男子立刻变了脸色,插在腰间的手都不自觉放了下来,而他们的对面也是如此。他们之前就来过一次,就是在沈律这边吃了亏没讨到好处,现在见着那张宛如冰霜的脸,之前的底气瞬间就没了一半。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李叔稍稍收起准备干架的气势,快步走到他身边躬着身。
“实在对不住了,沈爷,这么晚还惊动您过来一趟。”
“无事,我先进去看看。”
沈律没有停下脚步,经过他的身旁径自走进房子里。一进门沈律就拐进房间里,长时间没有光照晒着,屋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霉味里又带着一点臭。
房间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对桌椅,老人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床边蹲坐李叔的老婆李婶,低着头抹着眼泪,一时还没发现沈律进屋了。
“刚走的?”
“嗯。”听到声音,李婶被吓了一激灵,连忙离开小矮凳站起身回话,手上快速抹去眼尾的泪花。
沈律对她点一下头,目光落在眼前这张床上,上面已经没有任何的活力。
老人走的不安祥,因为疾病的折磨两颊凹陷的厉害,显得那对眼睛特别的突出,浑浊的眼珠爬着血丝,瞪着门口方向,骨瘦如柴的手摔在被子外面,佝偻的手指也指着门口,嘴巴大张着,像是在怒骂什么。
即使刚才没在这里,也能想象到刚才的画面有多么激烈,才能把一个重病的老人活活气死。
“我来了。”沈律伸出手覆上他那双眼睛,微热的掌心带动着眼皮往下一抚阖上那对蕴含怒气的双眼,随后指尖来到下巴往上抬起,将那一丝未尽的话语封了起来,“先睡会,明日清晨我来送你。”
已经失去温度的手还残留着一点余温,被他小心握住放入放进被窝,最后又轻轻地扯动被子替老人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沈律转过身面对李婶站着,双手交握身前,微微鞠了一躬,神情肃穆又带着点悲悯。
“节哀。”
“嗯。”虽说没什么血缘关系,但东邻西舍经常往来,慢慢的也有感情,在听到这声节哀,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再次溃崩,李婶手里攥着纸巾捂着脸,朝沈律点点头。
自小就见惯了生死,沈律已经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低垂着眉眼走出房间,毕竟外面的事还没了。他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之前备好的手套,慢条斯理的戴上,迈过门槛走出门口。
见他出来,一群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有的是看戏,有的是在等吩咐,有的则是在担心惩罚。
杜明没由来的感到背后一阵发凉,他咽了下唾沫都缓解不了发紧的喉咙,亲眼看着沈律朝他走来。就进一趟门的功夫,这人的气势完全变了个样,刚才还是冷漠不待见的生人勿近,现在就跟索命的黑白无常。
“你干的?”
仅三个字就压得杜明喘不过气,脑海里不断闪过老人的面貌,脑门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往外冒,顺着皮肤流到太阳穴。杜明不安地望着他,眼球晃动得厉害,脚底一阵阵发着虚,他又咽了咽口水,艰难地发出声音。
“嗯……”
“啪!”
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一群人的心都被这声吓得错跳一拍,火辣辣的痛感从脸颊传来,杜明懵逼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你……”
“啪!”
“啪!”
连续的两巴掌没给所有人反应的时间,包括杜明,脸上的火辣痛感烧光心底的怒意,瞧着在活动手腕的沈律,只剩下无尽的害怕,他不应该贪图那些房产过来闹的,现在真的是地狱无门闯不出去了。
“你怎么打人啊?!”站在杜明身边的女人看见自己弟弟被打,火气蹭的就上来,刚要上前一步跟沈律理论,就被他一个眼神吓住了腿。
“我这没有不打女人的说法。”意思是,你要闹等下连你一起打。
淬了寒冰的眸子从她身上挪开,转向院门看热闹的人群,一群人被看得心里一阵发麻,沉重的空气被一阵接一阵的吞咽声打破。没人在看到沈律走来还能气定神闲的,纷纷别开视线生怕等下对上视线,被连累一起遭打。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只敢在背后说,不敢正面言语沈律的原因。
“你,你,你,你,还有你,都出来。”被点到的人心里不住的哀嚎,而未被点到的人则心里暗喜。
“沈爷您吩咐。”有一个胆子稍大的,走到沈律面前低头哈腰。
“压着他们给老爷子磕一百个头,一个都不许少,磕完就丢出去,下次再看见进村直接打断腿,我负责。”
“得嘞,我们几个一定给您办妥了。”听到不是找他们算账,几人心里瞬间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要揍他们,而是要他们揍别人,这种事谁会嫌累,谁不想要个发泄的对象。
沈律没管他们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摘下手套就往外走,离天亮没几个小时了,他还要准备一番。
刚刚还安静站在一旁的刘洋突然窜了出来:“沈爷,路上不安全我送您回去吧!”
沈律:“……”
众人:“……”
开玩笑吧,这里就属他最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