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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以命添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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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苏阳将赵长风下毒蛊暗害君王,挑唆皇上戕害宗亲,真实目的为挟太子摄政一事简单讲了,又道:“与赵长风的恩怨乃是我朝内务,还请翟将军转告禾双王,陛下早已有为宗亲平冤的意愿,他另一所求,不做岁贡,陛下也早有此意,不如收兵详谈,暂时不要大动干戈。”
说罢,他掀开帐帘,做了个请的手势,继续道,“盼早日听到两军和谈的佳音。”
翟立走后,陈知言问道:“和谈,真的是皇上的意思?”
赵苏阳一边走到李惩身侧,一边道:“大概是吧。”
他正欲拿解药给李惩闻一闻,却见那老将军,突然就睁了眼,道:“皇上确有此意。”
这一遭,把赵苏阳和陈知言都惊到了。
姜还是老的辣。
李惩坐起来,似是脑袋还有些沉,他晃了晃头,才道:“赵将军,你白日里说的,探查到交阯恐有人单枪匹马来突袭,让巡夜将士请君入瓮,那人呢?”
赵苏阳答道:“那人走了,末将让他带消息给禾双王去了。”
他嘴上虽回答着李惩的问题,心里却想,这老狐狸八成是装晕,以他的武功,知道今夜有人偷袭,若是小心戒备,定然能分辨翟立来到近前的脚步声,翟立往他帐中扇那元窍离神散时,他只需要闭气一会儿,便能一直保持清醒。
再说那翟立,从大营出来,骑上他来时藏匿好的一匹良驹,往北溪府方向奔回去,他若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在天明之前,定能见到禾双王。
今夜得来的信息,于战事有巨大扭转作用,定要在天明前将此事告诉禾双王。
谁知事与愿违,他快马加鞭路过天门道口时,一人站在道口那旧茶棚处向他朗声道:“翟将军,且留步。”
翟立向那人看去,见是赵长风。
他下马行礼,心中留了个算计,与他相聚三丈有余,道:“赵御史为何在此。”
赵长风道:“翟将军刚从敌营中全身而退,不知那边是何状况?我在营中挂念,辗转难眠,索性来此等候个消息。老夫虽身在交阯大营,却也依旧挂念故土,希望天朝能够允了王爷心意,双方莫动干戈。”
翟立听赵长风一番话说得倒也是合乎情理,但心中想起赵苏阳所述,就只是应承他道:“末将此去是奉王爷之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如今差事已了,后面的事情,末将自是听候王爷差遣。”
赵长风点点头,道:“如此甚好,那老夫便同翟将军一道回去吧。”说罢,他转身去牵身后拴在茶棚后一颗树上的马,口中还道,“翟将军身在行伍多少年了?”
翟立刚想回答,余光瞥见赵长风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他心中大惊,再定睛看,赵长风还是在那里,他不禁自嘲,闪念以为是自己疲累,将风吹衣摆的晃动看错了,却忽然胸前一痛,中了暗器,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翟立想防备已经来不及了,暗道自己还是大意,翻身上马,拍马便要逃走。
赵长风的身形竟如鬼魅一般,只一瞬便到了翟立坐骑身侧,他举掌便向那马儿脖子上击去。
一击正中,直打得那马儿嘶鸣一声,晃了几晃,便倒下了。
翟立此时一跃落地,胸前中庭穴剧痛,内息翻涌凝滞,他心知刚刚胸前中的该是什么独门暗器。赵长风又一掌击毙了自己的坐骑,便是对自己存了杀意。
他抽刀在手,冷冷的看着赵长风。
赵长风微微一笑,道:“老夫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让翟将军回到王爷身边,如今你已中了我的金伞蒲公,不如自行了断,免得你我再争斗得辛苦。”
翟立强忍着胸前疼痛,道:“赵御史若要下手,也让末将死个明白,你此番到底为何?”
赵长风道:“自然是不希望双方化干戈为玉帛。老夫要以翟将军的性命,再给这焚城之火,添一把干柴。翟将军还有何愿望未了,可以说予老夫。”
翟立见此情形,知道今日自己九死一生,他见赵长风一掌就击毙了自己坐骑,心知他武功不弱,若是未中胸前这一下暗器,全力相搏,可能尚有生机。
但如今自己中了暗器,这暗器竟让自己内息滞涩,这等情形,与他动手,实乃飞蛾扑火。
他转眼瞥见天门道口路边的悬崖,不暇多想,几步冲了过去,一跃而下。
赵长风“啊”了一声,也紧跟过去,他并不是想要拉住他,而是想再想翟立补一剑,但这一剑却劈空了。
他站在崖边,往下望了望,夜色深沉,这深渊仿佛一张巨大的嘴巴,瞬间就吞下了翟立。
这般跳崖即便他未受伤,生还的机会也极为渺茫,更何况他中了自己的金伞蒲公,在空中若想要提起内息自救更是难上加难。
思量一番,他走到那匹马的尸体前,运力于腿,一脚将那马的尸体也踹下了崖去。
做完这些事情,他心中盘算,这样下去终究也不是个办法,需再尽快做个打算才是。
天朝中军帐中,赵苏阳与李惩又商议了几句,便和陈知言一道退了出来。
刚退出营帐,陈知言便一把拉住赵苏阳,低声道:“你随我来。”他扯着赵苏阳手腕,将他拉离了中军帐,道:“这事我另有个计较,我是个江湖人,看那禾双王的行事,似也不愿真的与中土为敌,赵长风居心叵测,他如今身在禾双王与郡主身边,那二人均不清楚他为人,不如,我去探一探那交阯,至少同郡主言明,让她心中有个斤两,莫受他挑唆。至于我与赵长风……”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不说也罢。”
赵苏阳皱眉道:“你只身前往,太过凶险,毕竟两军交战……”
陈知言极为得意的嘿嘿一笑,打断了赵苏阳的话,赵苏阳不解,问他道:“你笑什么?”
他自然是得意有人关心,嘴上却道:“没什么,没什么,”清清嗓子,又继续道,“所以这事我去最为合适,我于郡主起码有指点武功之谊,又不是军中之人,连个来使都算不上,再说了,我武功高强,轻功了得,即便不得手,也总不至于失手被擒。”
赵苏阳见他说到后面,竟还摇头晃脑起来,暗道自己就不该替他担心,拍拍他肩头,道:“你且去吧,祝你马到成功。将皇上的意思,转告给郡主和禾双王。”说罢,兀自向自己营帐走去。
心中盘算陈知言的提议,倒算得上是个快刀斩乱麻的方法,若是能一举得宜,说不定此次真的是兵不血刃,就班师回朝了。
赵苏阳前脚进了自己的帐子,陈知言后脚便跟了进来。赵苏阳笑道:“没有两个时辰便要天亮了,不是分了帐子给你,你还跟过来做什么?白日里就整日整日的形影不离,如今还要同塌而眠吗?”
陈知言脸上换了一副惆怅的神色,道:“我表面上云淡风轻,实际心里还是忐忑,与你共度的时光,还是要珍惜的。你且睡吧,我就在这坐一会儿。”
他正色说出这几句话,赵苏阳心中反倒一紧,但面上仍是未露什么声色,只道了声你自便,便和衣躺下,闭目养神了。
赵苏阳不知何时睡着了,天色微明,帐中早已不见了陈知言的踪迹。
交阯王宫,安宁郡主所居的宁馨殿中,她正与绛玉练剑,二人过了二十几招,郡主突然道:“停了停了,不练了。”
绛玉便停手,倒了一杯茶来,递到君主手上,道:“郡主歇歇吧,这大热天的,虽然日头落了,但一丝风都没有,仔细中了暑热。”
安宁郡主将短剑一抛,道:“我的伤早就好了,说想随王爷去前线,他怎么都不允,从前憋在王府里,如今憋在王宫里……”
提到王府,她神色又暗淡下来,垂着头看自己的绣鞋鞋尖。
正出神,忽听殿顶上有人道:“丫头,你若想去,不如我带你去,如何?”
安宁郡主一听这声音,心中一阵狂喜,向那殿顶上望去,高兴的道:“陈大哥!你怎么来了?你这话可当真么?”
陈知言飘身形落在她身前,道:“自然当真。”
映着火光,他看见她白皙的脖子上,一条殷红的伤疤,心里一紧,暗自叹道,也不知这丫头近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想来她曾心悦自己,还是莫要对她做过多的关怀,便忍住没去询问。
郡主乍听陈知言的声音,高兴极了,笑道:“也对,这交阯王宫的驻守,有时连我都觉得儿戏,更别说是你了。”
随后心里又暗自有些神伤起来,心道,他说要带我去找王爷,我如此高兴,到底是因为带我去的人是他,还是因为我要见到王爷了?又或者都不是,我只是不想困在这精致的围墙里。他此时若是说放下一切带我浪迹天涯,我还会不顾一切的随他去吗?
想到这里,她终于自嘲起来:终归是镜花水月,空想做梦罢了,还想来做甚?
陈知言看她脸上表情阴晴不定,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想想还是忍不住问她,“你脖子上,这是为何,禾双王待你不好吗?皇上说了,你若想回去,他便迎你回去,你爹爹的事情也是因人挑唆,你有何要求,直管提就是了。”
郡主抬眼看向陈知言,他漆黑的眸子里映着院中的烛火,关切的望着自己,不禁心中一暖。
若是放在几个月前,她说不定又要哭出来,但如今她终究不是那个小女孩了,当她决定为平父冤,逶迤回到禾双王身边之时,就已经不是了。
所幸,王爷待她如珍如宝。
她将目光移开,不再看他的眼睛,而是抬眼看向漫天的星斗,淡淡的道:“这伤,是我自己弄的。我不想回去,王爷待我很好,至于皇上,有人挑唆……”
她突然冷笑起来,脸上挂上的一抹笑意让人看了如坠寒冬,她继续道:“酒凉尚可温,心寒又如何暖,除非能让我父王母妃活过来。”
陈知言见她这神色,知道她心中这伤怀之事可能经年也难淡泊,就只得道:“你可知这挑唆之人是谁?”
郡主摇摇头。
陈知言继续道:“这人与你也有些渊源,正是如今投奔禾双王的赵长风。”接下来,将过往的因果,悉数告诉了郡主。
赵长风于安宁郡主也算是有授业之缘,加之他在郡主面前,自然是一副老成持重,又和蔼淡泊的模样,导致安宁郡主听着这事情前因后果,觉得自己如做梦一般,直至她听说是赵长风下毒蛊控制皇上,又挑唆皇上保幼子皇位,谋害逸王、煊王,才觉得这整件事情,就如同一张滔天巨网,将自己网络在里面,缠得喘不上气来。
她听完了整件事,愣在那里怔怔的半晌,直到绛玉安慰似的拍了拍她肩头,她才回过神来,道:“我……我心里好乱,如今该怎么办才好?”
陈知言道:“私怨暂且放下,先平息了两国战乱才好,你家王爷还不知道赵长风为人,你不是想去前线营中吗,咱们这便动身,去给王爷讲讲我师门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