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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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也挨过，饭也吃过，转眼残阳沉入地平线，天色昏蒙蒙的，李神都三人带着那听风林的楚英便要出发。这三艘飞舟虽然算不上巨型的商船，不过也不是筑基炼气弟子们能驾驭得动的。所幸商船因着要抵御风暴之类的恶劣天象的缘故，是可以靠着锁链牢牢拴在一起的。四人动手将三艘飞舟连结成一片，李神都叫聂焕将船体独立的操纵阵法修改了几遍，也并作一个巨大的御器阵。直到月上中天，一行人才正式启程。
虽说中州人口稠密，也只是相对于其他几洲而言，中州比之东洲要小，不过对于生活在此处的人而言，这里仍然是一片广袤的土地。凡世间的人只如蚂蚁的聚落，而其所居住的城市也是分布得零散稀疏。凡人尚且如此，而修士就更少了。离山雨城越远，聂焕等人遇到的修士就越少。她们跟随着商队的时候已经有大半月没遇见过修真者，此时又朝东北方向行了一月有余，期间只在云层之上远远地看见过一位修者。
“楚前辈，之前那些人要是回去报信，山雨会的人会追上来吗？”相处了一月有余，楚英终于问出了自己的担忧。
“他们要是有这个胆子追上来，那我再送他们一程又如何？”今日天气阴沉沉的，头顶上是快速流动的乌云，李神都站在船头观着天象，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
楚英老老实实“哦”了一声，想也知道这个再送一程是个什么意思。一直这样在天上飞着实在是无趣，楚英棋艺不怎么样，也不大会品茶，李神都擅长的手艺她半点不沾。聂焕待在舱里专心炼器，前次对战廖信时耗费的飞剑得补齐，不然到时候回了宗门，卫行那边她可交不了差。
楚英与柯莳倒是有些话题可聊，虽说她比柯莳大上那么个六七八十岁，不过修仙者之间的辈分差距实在是混淆不清，两人也能勉强说一句同辈人。不过柯莳这个同辈人每日都得花四五个时辰写她的道论，剩下五六个时辰还要打坐修行，与楚英玩乐的时间也着实不多。要不是她本身也需打坐修炼，早就无聊死了。
不过今日她倒是没无聊多久，就刚刚问完会不会被追杀之后两刻钟，飞舟后面就远远跟着一波人。此时天色阴沉沉的，又泛着似有若无的薄雾，楚英神识不强，感知不太清楚到底有几人，瞬间胆战心惊起来。
“前辈、楚前辈快看后面！”
李神都便配合地转身走到船尾看了一下，不是山雨会的人，是一群散修。她放出神识探查了一下，有两三个金丹，于是又稍稍震慑了一番，后面那群人自觉地放缓速度，不再贴在她们后面。李神都又看了看身边的雾气，张口道：“差不多快到了，湖中雾市。”
楚英还在担心，听她这么说有点摸不着头脑，于是问道：“湖中雾市？这是什么？”
“这附近的一个黑市，颇具规模，来往修士都喜欢在此处脱手一些见不得光的货物。”李神都耐心解说道：“所以越靠近此处，遇见的修士越多。”
李神都一人驾驭着三艘商船，不过速度着实惊人，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方才还在身后的那一群人已经消失在雾中。左前方不远处又飞来一人，看了李神都一眼，继续往一行人来的方向飞去。楚英抬眼向前望去，越发厚重的浓雾之中有一个难以衡量尺寸的巨茧，自万丈之下的地面一直耸入云中，看起来十分可怖。
“到了。”楚英来不及感叹，便被李神都带着一头扎入茧中。
不过这并非是真的什么妖兽蛊虫的茧，而是一个由云雾构成外围的阵法，兼有屏蔽、防御与感知等数种功用。飞舟一入云中，便听到一阵令人眩晕的嗡嗡声，接着便有金丹修士出现在众人面前，询问道：“不知前辈来此处是买还是卖？”
“兼而有之。”李神都平淡作答。
那金丹男修便从纳物袋中掏出一叠围着黑纱的斗笠，恭敬问道：“四位是吗？”
李神都颔首，那金丹修士便将斗笠递过来。柯莳将这斗笠展开，与常见的那种纱帘斗笠不同，这斗笠边缘的黑纱长到可以笼罩全身，她将这斗笠戴上，整个人便被遮得严严实实，看起来有些雾蒙蒙的，连个头都改变了不少。
那金丹修士御剑在前方引路，飞舟缓缓下沉，最后降落在一个巨大的雾气升腾的湖泊之中。湖中又散落着数百小小岛屿，众人被领到中心一个规整的圆形岛上，暂作登记。这登记是十分简单的，一行人只需要将自己的灵力输入到一块木片正中的圆珠子里，那珠子亮起温润蓝光，便可作为这湖中雾市的通行证。
李神都交完三百中品灵石的手续费，又问道：“最近中州可有什么有趣的消息？”她的声音自黑纱里传出，也仿佛被雾笼罩住一般，音色大变，调子也说不出的怪异。
那替他们办理手续的掌柜乃是一个元婴修士，整个人也罩在黑纱之下，单凭声音分不清男女。这无名无姓的掌柜便问：“不知道友觉得什么消息有趣？”
“南部，中部与北部，悟道山和云楼的动向如何？”李神都信手捧出一把上品灵石，也没计较数量多少，只道：“随便说说。”
不过那掌柜的修士倒是没有这么随便，这人仔细清点了灵石的数量之后，又扫了一眼李神都背后三人，然后道：“道友这消息是一人份的，还是四人份的？”
李神都便道：“一人份与四人份有区别？”
“还请道友见谅，虽说出了此门，消息你愿意和谁说，我们管不了。不过规矩还是规矩。”这元婴修士显然是应付了许多次这种场景，站在柜台之后不卑不亢道。
李神都对内大方，不过对外倒是抠门得紧，倘若她替聂焕和柯莳出了钱，便少不得要顾及一下那位听风林的同道。于是她干脆转身对聂、柯两人道：“你们想听便自己出钱，若是没有兴趣也可以出门散散心。”
柯莳本就是来中州取材的，如何不肯出钱？聂焕对于这些情报倒也有些兴趣。楚英是个随大流的性子，倒也十分上道。每人各出了三十块悟道山制式的上品灵石，便一同听了这消息。
三十块上品灵石不算少，若非是之前杀过中州的道友，柯莳与聂焕不一定掏得出来。不过这个价格在情报消息方面却只能买个入门。那元婴修士只大致说了些中州南部的争端——从南部宗门之间的摩擦，到云楼在此处的一些举措，夹杂着云楼对南洲的一些不痛不痒的攻势，话头便转到中部。
且说中部的炼器世家连家，近年来或有更换少主的意向，那位当年算是弃子一般丢去结交云楼的连阙，近两年在族内风头无两。连阙的亲爹连山虽说是连家家主，不过连阙却只是他的一个庶子。连家这一代的继承人本该是嫡长子连钰，无论是天资，身份又或是支持者来说本都没有连阙的事情。谁知道他搭上了云楼的贵人，做了谢知意的嫡传弟子，中部也有一些门派见识到了云楼的实力与悟道山的衰退，此时连阙居然能站在连钰跟前打打对台，还隐约有压过那位少主的势头。
又说道悟道山前些年广邀各宗大能，一同参悟功法，又办了一场论道大会，那位在中州成名不过两百余年的六合道君力压各路英才，一举夺魁。听闻六合道君早已是分神后期，三年前悟道山传来天地异象，不知这位道君如今是否已经到达混元境，也不知为何这几年再没出面见过人，或许是巩固境界也未可知。
左右是一些大路货一般的消息，只是较为齐全，李神都听得心不在焉。在半个时辰听完这些消息之后，她便开口讨价还价：“一百二十上品灵石，扔进水里也能听个响。若非是想带着小辈们长长见识，这些消息我何处弄不到？道友不拿出些诚意，是看不起某家？”
这黑市的掌柜是个见多识广的，看一眼便晓得李神都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也便不同她打什么机锋，斟酌片刻之后便又透露了一个消息：“且说这几年云楼把控中州之南已是定局，再过些年东洲大比自然也是要掺上一脚的，这不必多说。却不晓得道友知不知道云楼的手实际上已经伸到悟道山脚下了，自那连家倒戈云楼，这些年以谢知意为首的云楼少壮派一直在中部活动。前些日子我们探听到实际上这两年他们有拉拢玄界山，七绝宗还有落霞观的意思，已经活动了一些时日了，他们对那附近的小门派也多有试探招安的举动。现下云楼的人正在玄界山。”
“为首的人是谁？”
“是那楼主的嫡传弟子云知隐。”
李神都听完，只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胆子倒也大，云楼少主跑到悟道山地界，也不怕一个运气不好，给人宰了。”
那掌柜的当作没听到，不发表任何意见。李神都又得寸进尺道：“还有吗？”
“道友觉得还有吗？”
李神都倒也不咄咄逼人，云知隐这事确实有点意料之外，她便转了口道：“便宜消息讲完了，现在讲讲贵的。聂壹和小玲，这个消息你们可出不起钱，不如出去逛逛，买点喜欢的玩意儿。至于楚道友，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楚英当然没有兴趣！倒不是贵不贵的问题，有些消息有耳朵听也不见得有那个命担着。她连忙摆手道：“我和两位一起去转转！”
黑纱之下，李神都满意一笑，这听风林的小弟子别的不行，倒是知情识趣，之后的路上稍微优待点儿也不是不行。
待到三人都走出这门，李神都抬手便将门锁上，而后问道：“不知道友可有天心果的消息？”
那掌柜沉吟片刻，而后摇头道：“实不相瞒，上一次闻得一二风声已经是八百年前。”
李神都便拿出廖信的锦囊，这里面还装了前月那山雨会元婴修士的遗物。她拎起那锦囊稀里哗啦往桌上一倒，堆成小山一般的灵石里面参杂着各式珍宝。李神都道：“说来。”
这掌柜的却伸手将那小山从中拨开，只收了一半，嘴上道：“却不好收道友这么多，那一二风声确实只有一二分消息。我们只听人说天心果在北海，却非是那几个北海宗门的地界，而是道一天堑之后的北海大阵之内。因着几乎无人能进大阵，这消息实不可考，我就这么一说，你随便听上一听。”
李神都点点头，也没强求，又将那一半灵石拨过去，还从袖里乾坤之中拿出数样世所罕见的宝贝来，从延年益寿的回生丹，到七品法器炼制的主材真灵鸣石。她的宝库有一半乃是出自师父李道和的小金库，李道和早一千多年便是分神上境，又是东洲大宗掌门，手中的奇珍异宝拿出来自然让人心动。
这次不待李神都开口，那元婴修士就问：“不知道友想问什么？”
“南洲残境与吴山君兽丹可有消息？倘若有残境地图就更好了。”
“虽说没有地图，不过消息倒确实详细，道友且听我一一道来......”
这消息值钱，但却颇为简短，大意为“有消息声称吴山君兽丹在其残破小世界内的西北角，与凤梧门相近的地方。说是一个堆着万万妖兽尸骨的血海之中。还有人自称去残境之中一探过究竟，其中有好些上古凶兽，皆是道一真君之前的妖兽血脉，又说那残境之中吴山君的灵宝皆是保存完好，宛若等人去取一般。不过若真是这么简单，那流出来的消息可就不止这一星半点儿了。”元婴修士说完，伸手便要将那几样异宝收入囊中。
“还不够。”李神都伸手拿走那颗回生丹，随手抛了抛，看得那元婴修士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儿里。
那掌柜的无法，只得开口道：“那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倘若你们能联络上那从残境出来的人自然最好不过，请此人替我做个向导，或者画一份地图。若是找不到这人，替我派一队人马去探探路如何？别的不说，至少要能避开南洲宗门的眼线，弄个残境外层地图给我。”
那修士虽说心动万分，到底衡量了一下然后道：“若是能请到那位修士自然最好，可若是请不到，派人去打探，恐怕......”
他话没说完，只见李神都将自己的锦囊也稀里哗啦倒了一桌。满桌子的宝贝照得整个大堂灵光四射，有几样东西倒出来的一瞬间便要夺门而逃，李神都一挥手便牢牢抓住，摁回桌上。饶是这位黑市掌柜见多识广，此时也说不出话来，只听李神都道：“无论是请人还是雇一队化神修士去给我探路都绰绰有余，可还有什么条件？”
这位掌柜只道：“请道友给我一点时间，我去询问一下长老。”
在整个中州中南部都颇有影响力的黑市的主事者自然不是区区一个元婴，这元婴掌柜不过是个代理人，湖中雾市如此明目张胆地为一众散修提供销赃渠道，背后有化神修士撑腰自是不必多说，想来便是分神修士也说不得颇有几位，至于更深一层是否有中州的巨头参与其中也无人说得清。李神都却是不怕这些人贪图自己的东西暗下毒手的，她给得起的价格乃是散修们再刀尖舔血八辈子也挣不来的，多数是只有在大宗门之中身居高位的修者才给得出的宝贝。
且说黑市也是要口碑和人脉的，湖中雾市的东家向来信誉良好。便是不要信誉，为了这些宝贝要与一个老牌宗门结仇，细算下来又没有那么值当。李神都到底还是把最贵重的东西藏得好好的，轻易不显露于人前。
掌柜说是询问长老，却没有离去，而是掏出一块通境石的牌子直接联系上了不知道多远之外的幕后东家。这确实是一笔大单子，那背后的长老们也聚在一起，讨论了一番，最后答应了李神都的委托。为了保密，他们发誓不将消息外传，不私募散修入队，所有的人马皆是黑市的本部心腹。双方发过道誓又签了契约，李神都压上一半身家作为预付，而后便离开了大堂，准备寻个好位置把那三船货物脱手。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