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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裴松焰站在门口刚抬手,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门把上,细白的手指先探出,接着一张细白的脸在门缝中显露,裙子下还有一双细白的腿。

      “进来吧,路上挺辛苦的吧。”

      盛夏时节,林真身上还披着一件薄薄的针织外套,长发挽成低低的髻,几缕碎发散落下来,身子也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

      “不是很辛苦。”裴松焰客气的回应,然而他自出生以来都从未出过远门,紧张局促的心情在见到林真的那刻才得以放松。

      裴松焰把门带上,林真去厨房给他倒水,脚步虚浮走的很慢。本来两个人应该是一起回来的,当时因为车祸事发突然,向青手头上的急事只能由林真先行回来处理,不然可能会面临高额违约金,后来裴松焰坚持自己过来就行,不用她来接。

      大巴,火车,走出小镇的路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

      “门卫没为难你吧。”

      “还好,报了你跟我说的门牌号他就让我进来了。”

      “我去找备用的业主卡给你,下次就不用报了。穿那双拖鞋,家里只有这双男生拖鞋,蓝色那个。”林真回头指了指玄关

      “嗯。”唯一的一双男生拖鞋,主人是谁,不言而喻。裴松焰穿上脚,还有些大。

      “真真姐。” 你…还好吗?

      林真递水给他,裴松焰接过略显局促,后半段话被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口,水杯在手里拿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喝一小口。

      “没力气吃饭,肠胃炎犯了有点发烧。”林真眼睛红肿,显然是刚哭过没多久。

      裴松焰抿着唇坐在沙发上,视线里茶几上一堆的外卖盒子,于是便起身,“我去厨房给你熬点粥喝。”

      “你会?”林真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一个人,不会做饭只能饿死了。”

      哦,也是,怎么看都还是孩子,她都忘了松焰自理能力很强,在老家都是自己做饭。,自己在他这时候好像连煮方便面都不知道该放多少水。

      “那你煮吧,我很累,先睡一会儿,你的房间是那个。”林真指了一下又看了眼裴松焰放在桌上的包,“就这么点东西?”

      “嗯。”

      “对了,衣服日用品这些带够了没?”

      虽说小男生的东西本来也简单,这也简单的过头了,就一个黑色背包。林真拿起桌上明显不属于这间屋子的背包看了两眼。

      “够了。”

      “那你弄着,我先休息一下。”

      裴松焰跟在她后头到房间去放背包,刚要开门就被她按下,手上温度凉的吓人。

      “这间是你哥的,就让它保持原样吧。”林真的眼睛比刚才还要红一些,仿佛随时泪水都会决堤。

      “好。”裴松焰转身去了旁边那间将背包放在椅子上。

      这屋子本来一共四间房,主卧很大,用了两个房间打通加了衣帽间,次卧也有单独的洗手间,还有一间原本是书房,刚改成卧室没多久,床当时也是两个人去挑的,方便有客人来的时候住。

      林真躺在床上,厨房传来很小的锅碗碰撞声,断断续续的。听得出来,裴松焰很小心在控制音量。

      眼皮很沉,快速进入了梦乡。

      睡着的时候她眉头紧锁,手死死抓住被子,额头不一会儿就渗出汗水,眼皮下,眼珠一直在转动,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光怪陆离天旋地转的,极度的不适感让她很快又醒了过来。

      睁开眼,对着窗外愣神了好几分钟。

      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睡半个小时。她又梦见和裴向青在一起时候的点点滴滴,包括两人出车祸时候的场景,无比清晰。

      这段时间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裴向青为了保护她,喉咙被路边护栏刺穿的恐怖场景,一个月多以来,天天如此,无一例外。

      向青当场死亡,在车祸发生的一瞬间,扑过来保护她,那么严重的车祸,死了三个,包括对向车里的两个人。林真是唯一奇迹生还的那个,并且,毫发无损,只差毫厘,那根护栏的管子就能杀死她,可是并没有。

      身体上躲过了伤痛,精神上的伤痛铺天盖地不断涌来。

      到现在都不能接受她的男朋友,相互深爱着的男朋友,原本打算疯狂一把体验大学就跟他领证结婚的男朋友,死在了她的怀里,还是以那样恐怖,可怕的死法。

      用生命,替她赶走了死神。

      从小顺风顺水惯了了小公主一夜长大,在葬礼上几度哭到晕厥。那些亲戚骂她是扫把星,个个都好像正义得不得了。其实都是想分向青车祸的赔偿款。她忍着深爱的人去世的巨痛还要去处理那些打着亲戚名义的吸血鬼。

      事故是对向车全责,可是人都死了。

      对方是一对货车司机夫妇,赶来处理后事的老人根本没有赔偿能力,他们还不依不饶逼着老人卖房子露宿街头。

      她和裴向青法律上没有关系,松焰又是未成年,现实让人无力。

      自始至终,裴家父母没有现身。

      最后,林真和裴向青的弟弟裴松焰跟着裴家亲戚一起操办了丧事。

      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亲戚有等于无,只有他们家大姑还算稍微明事理,以前还常常帮他们两兄弟,只是没结婚的女人在这种小地方不怎么说得上话,有心无力。

      丧礼办完,林真问裴松焰愿不愿意跟着她,如果不愿意,她可以供他在老家上学直到大学毕业。

      裴松焰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头。

      “真真姐,饭做好了。”卧室门外传来裴松焰的声音,还没过变声期,有些沙哑。

      “知道了。”明明是接人过来照顾的,反倒成了人来照顾她,让个孩子给做饭,是不是虐待儿童。

      餐桌上,两个小碗装的白米粥,还有两个清炒小菜。看着口味十分清淡。

      林真其实是吃不下什么东西的,外卖都是吃一两口就扔了,不然就会恶心,反胃。这样做的后果当然就是肉眼可见的瘦了。

      “我都给你安排好了,明天陪你去报到,是这边很好的私立,等你读完初三就能直升本校高中,也懒得中途麻烦,我以前也在这里读。”学校很难进,林真托了熟人帮忙,也砸了很多钱,不过这些钱对她来说也都没什么所谓。

      林真拿筷子将那粒稀饭米夹了又夹都没有送入口中,她有些不敢直视裴松焰。

      因为,

      他的眼神几乎和向青简直一模一样。

      “第一次见你还是个小孩子,现在都开始变声了。”两个人对着吃饭,总还是要说点什么的。其实她和裴松焰也就见过两回,一回是大一的寒假和吵着要和向青回他们老家过年,一回就是上次。

      裴松焰坚强的超出了她的认知,如果是她爹不疼娘不爱,唯一的哥哥死了,又一堆狗血亲戚,可能会得抑郁症,可能会一蹶不振。

      那几天,裴松焰坚强的就像个小大人,她反倒成了小孩。

      “嗷。”他吃饭喜欢端着碗,和向青一样。

      林真老是注意到这些能让她发疯的细节。

      “你不记得?大一寒假我去你们老家玩,那时候,你还没开始变声。”车祸之后,她见到裴松焰,死死抱着哭了好久,后来才觉得不好意思,那时候裴松焰没推开她。

      裴松焰当然记得,那是他暗无天日的生活里第一次透出来的一点光亮。

      “有点印象。”他不敢说出来,只能模模糊糊略过。

      “你几岁了啊?”

      “刚满14。”

      林真回想起以前上学的时期,男孩子在这个年龄身高基本都超过女孩儿了。裴松焰看着不过刚刚一米六的样子看着像刚进初一,瘦瘦小小的,得好好加强营养。

      “学校是寄宿制,一周回家一次,你的衣服……”裴松焰的短袖领口上都被磨出了绒毛,一看就是穿了很久。

      向青平时很节约,可能兄弟俩都是这样,对吃穿用度比较省,向青的衣服好多还是她硬塞给他的。

      “我还有几件,可以换着穿。”裴松焰很拘谨,不想麻烦林真。

      “没准过几天就会降温,到时候在学校没衣服穿怎么行。等下出去买点。”裴松焰这么小心翼翼又懂事,林真没觉得这是件很好的事,相反有些心疼。

      “不用了。”裴松焰婉拒。

      “听话!”

      林真有些头疼,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与一个孩子相处,所以干脆送去了寄宿制学校。还好裴松焰没有再“顶嘴”。

      吃完饭,裴松焰主动收拾起碗筷。林真回卧室挑了件外出的衣服,进了浴室洗澡洗头。这么久没出门,平时把化妆品当饭吃的人,愣是一个月连护肤品都没擦。充满水汽的镜子里,两颊凹陷,显得眼睛很大,可是一点都没有美感,很吓人,自己都觉得很陌生的一张脸。

      对着莲蓬头,林真闭眼冲了好久。久到整个浴室的水汽都快让人呼吸不过来,才关掉水龙头披上浴袍。

      多长时间没认真打扮自己,竟生疏地可以把眉毛给画歪掉。简单打了个底,给苍白的唇和脸涂上了口红跟腮红,跟之前那个鬼样子比起来,终于是能看了。

      林真对着镜子扯出一个笑脸,却发现比哭还难看。眼神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无比空洞。

      “我要好好替你活下去看世界啊。”

      她对着镜子轻轻说道,仿佛镜子里面连接的是另一个世界。

      林真穿戴整齐后,裴松焰早已将餐桌厨房收拾完毕,躬着身体食指交叉在膝盖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些拘谨,见她出来立刻将身体坐直。

      “走吧。”

      “去哪里?”裴松焰显然还没适应自己的新生活。

      “带你逛街。”

      叫来的网约车上,司机频频望向车内的后视镜观察后座上的两人,车内气氛诡异的沉默。

      林真有两辆车甩在楼下车库,价格都不便宜。出了那件事之后,她对开车存在很大阴影,连副驾驶也不敢坐。那两辆她原本很宝贝的爱车,也只能放楼下积灰尘。

      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街,无论多晚都灯火通明。

      林真想起那名言,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小心!”

      一台疾驰而过的出租车与林真擦肩而过,裴松焰将她拉回了人行通道。

      突然的身体接触让原本并不熟悉的两人气氛有些尴尬。可是很快这份尴尬就被琳琅满目的各种时尚潮流的店冲淡了。

      林真对这片非常熟悉,直接来到男装区。

      很早以前她就幻想以后能生个帅气的儿子给他各种打扮,没想到这愿望能提前十几年实现,无痛当妈了。以前向青在时年纪轻轻老打扮的像个老干部,对她那些所谓时尚和潮的搭配完全不感冒。

      谁能想到,她依然会变老,而他却永远二十出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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