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仙女黑花路》初心是新

14、道不同

　　夏元初和空星儿一人一碗宽面，蹲在街边呼呼地吃，空星儿鼻子上还塞着两条白纸，呼吸不畅，只得停下来张嘴喘气，但肚子又饿，顾上喘息便顾不上吃面，即便如此，他还能空出最说话。

　　“为什么抓着我们不放？有本事自己去抓九阴青血啊！”

　　夏元初吃完了，滴溜溜地转眼，扫一眼也不雅地蹲一边的乌衣人，此时没有一丝仙人风度，耷拉着眼，那揣袖抱怀的模样，跟一个乡下老汉也没两样。

　　“面吃完了，可以放我们走吗？”

　　乌衣人瞪了她一眼，眼睛依旧不大睁得开的模样，夏元初眼睛比他太多，“我要去花树街找人，就在前面，救人的！真的！”

　　乌衣人依然摇头，“你不跟我说清楚九阴青血的事我不会放你走的。”

　　“好的，我承认九阴青血是我放的，我趁着那鬼童扑我前面，一巴掌掐住他的脖子，便把九阴青血塞他脖子的血里。”夏元初信口胡诌。

　　乌衣人脸色越发不好看，“那换个问法，你为什么救我？”

　　空星儿忍不住了，“仙长法力如此高强，跟几个洛家小辈打架，怎么会要人救？而且她只是个凡人。”

　　乌衣人被问住了。

　　夏元初发现他那张长脸似乎有点泛红，“打不过小辈也不丢人，毕竟他们人多。”

　　这跟不安慰也没甚区别，乌衣人自我调节，或许自己看错了？这辈子他尧道同道法不高，但却长了一双厉眼，他不会瞧错的，那纸人童子变成带了九阴青血的阴物，确实是在这女子掐住那童子脖子之后，她掐住童子脖子然后将童子扔进酒楼，这中间没有任何外物，不可能是其他手脚。

　　“或许你眼神儿不好使？”这次夏元初没说他瞎。

　　仙界有名的仙眼“半眼道不同”，一日数次被人说瞎。

　　尧道同决定还是再观察一会儿这两人，将他们从半空扔下，原本就是看他们到底是不是装的，但男女都没异样，龙家人虽然灵力不稳但随便摔死也难，这女子落在胖子背上更不会摔死，不过是个没有任何灵力的凡人女子，可为什么总觉得不安？

　　夏元初瞧出他的犹豫，“仙长，说不定你真瞧错了，你看着满城仙人都风淡云轻模样，哪里有九阴青血出现的惊慌？”

　　她说的没错，他们对面便是一座大酒楼，楼中坐了好几种颜色的仙门小辈在吃喝谈笑，这都是各大世家子弟出门历练的，如果洛州有了九阴青血，不仅洛家人着急，这些历练的各家仙门子弟哪里会这般悠闲？

　　尧道同疑惑间，夏元初却是扯开嗓门就喊，“九阴青血鬼童来了！”

　　乌衣人想捂住她的嘴，奈何她早做好了准备，拉起胖子就往酒楼跑，边跑边喊，酒楼里的各位花色仙侠少年被这透亮的嗓门齐刷刷喊过来，往那窗下一看，一位眼尖少女道：“那不是泉雅苑洒狗血的那位管闲事吗？”

　　另外两位白衣少年也已经认出尧道同，拔剑就跳楼追来，“妖人，别跑！”

　　那几位便是午时在泉雅苑遇到的洛门少年其中几位，仇人相见各位眼红，尧道同哪里还有精力管夏元初们？举着他的大铁剑应付从酒楼里跳出的各色少年，东挪西拼间，夏元初拉着空星儿早钻进小巷跑不见影子了。

　　空星儿被夏元初拉着七拐八跑，晕头转向间听着夏元初喜滋滋地道：“到了。”

　　一条清幽小巷里一处小院，院门口种着两棵白玉兰树，白色的花儿在夜色里悠悠发光，淡淡的香气弥散在月色中。

　　空星儿却不肯走了，喘气道：“你不说清楚对阴阳鬼童子做了什么手脚，我不走了！”

　　夏元初顺势给他屁股一脚，踢他个踉跄，“滚吧！”

　　夏元初满腹欣喜，推开了玉兰院，喊道：“季婆子，深深，快出来，我回来了！”

　　余音袅袅，脆语惊得钻在花心偷吃花蜜的一只小松鼠一溜烟跑了，瞬时踢掉了几瓣洁白的花瓣，悠悠落在夏元初的肩头，余香残淡。

　　原本清雅干净的小院荒草遍布，野花灿烂，许久未打开的木门上一层厚厚的灰。

　　这里，似乎许久没有人居住了。

　　跟进来撸袖子打算打架的空星儿停住了，过了许久，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夏元初微微颤抖的肩头，“喂，肩膀借你哭一哭？”

　　夏元初抽抽鼻子，“——我最讨厌龙家的胖子！”

　　她推开门，里里外外到处检查了一遍，终在廊下的酱菜缸缝隙里拾到一条剑穗，那剑穗用白色丝线结成，半拱垂湖状。

　　“洛家！”

　　那是洛州洛家的族徽。

　　空星儿张开嘴巴吸着气，瓮声道：“你别急，等我兄长来了，让他去找洛家问吧，我们两个废物，想进洛家？”

　　夏元初摘了朵玉兰花瓣别在发髻上，“大铁剑不知道有没有被打死。”

　　空星儿不明白，“没被打死，见到你也会打死你。”

　　两人并肩走到无人的街道上，远处传来梆子声，更夫的喊声在夜晚格外的透亮，夏元初叹气再叹气，“这时候真的有九阴青血鬼童出现就好了。”

　　话音刚落，便被空星儿死死抓住胳膊，疼的她刚想反击，另一条胳膊也被空星儿抓住，那胖子灵活地跳到夏元初身后，瑟瑟发抖。

　　只见寂静无人的街道边，一道白影移动了下，缓缓从趴伏中抬起头，露出一张惊艳的小脸，她向他们微微一笑，嘴角的鲜血缓缓落下，沾染了她白色的衣衫，她的跟前躺着一个白衣少年，扭曲的脖颈间有汩汩鲜红血流，他那双瞪大的眼睛无辜地盯着头顶的半月——

　　夏元初和空星儿转身就跑。

　　九阴青血最喜欢鲜血，那已经死透的少年之血已不新鲜了，而留着鼻血发出新鲜血肉味道的空星儿显然更美味，那已经不知道变成什么怪物的少女御起身便追。好在九阴青血怪物们智商都下降，忘了御剑，不然几个眨眼就追上了，即便如此，夏元初和空星儿也被她越追越近。

　　“当当当！”洛州城最高城楼望虹楼的钟声响起，全城的人都被惊醒，许多修仙少年睡眼惺忪醒来，焦急地互相问着出了什么事。

　　洛州城的垂虹钟自鸣不停，那是洛州城必然出现了大魔大怪，阴气侵袭，仙钟自警。

　　街上的人多了起来，有各家仙门的人，有洛家的人，还有许多眼底一片乌青神色冷漠的仙人，扭断了同伴的脖子，张嘴便吸那新鲜的血液。

　　紧追他们的白衣少女，被空星儿攒了半日的剑气打中了肩膀，乌青的血喷出来，夏元初识趣地挡在前面，被喷了一身一脸的青血，气得跳脚，但又不敢触碰空星儿，只恶狠狠地骂他。

　　那少女一双乌青的眸子越发的眼白越来越少，夏元初焦急地喊空星儿，“别打了，想办法跑，她眼睛要全变青，会更厉害的。”

　　空星儿要哭了，“我逃不了啊！”

　　夏元初眼看局势不利，若是空星儿一个不小心被溅到一丁半点的九阴青血，那他就完蛋了，于是她不管不顾扯起嗓门就喊，“瞎子，死人啦！快来救命啊！”

　　空星儿绝望地闭上眼睛，眼瞅着少女那寸长的指甲就捏向了他的脖子。

　　不妨夏元初那嗓门实在是透，紧要关头果然喊来了帮手，那个长脸版眯眼的乌衣青年，一柄大铁剑敲断了少女的指甲，空星儿灵活地翻滚躲开了魔爪。

　　被夏元初喊来的尧道同掏出一张符，趁机贴到少女额头，那少女几乎全部变成乌青的眸子瞬间恢复了黑白两色，不动了，但神色依旧痴痴傻傻。

　　空星儿扯掉鼻子上的纸条，大口喘气，“她、她死了吗？”

　　尧道同道：“只是暂时控制了，死不了也好不了。”

　　夏元初离他们俩远远站着，“要不，烧死吧！”

　　尧道同和空星儿同时扭头看她。

　　夏元初指了尧道同，“别抓我啊，我身上都是九阴青血呢，小心我抹你一身。”

　　空星儿略不好意思，“好歹是救命恩人。”

　　尧道同一双不明的眸子打量她，“你怎么知道我在附近？”

　　“猜的。”

　　“你确实是个不能修仙的凡人，我居然怀疑你。”他哭笑摇头，又哼一声，“不过我还是不能放你走，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还是可疑！”

　　“小心！”

　　尧道同只觉耳侧一寒，已来不及出剑，那原被他灵符镇住的少女又长了一节的指甲已到了他的耳后，尧道同只来得及把头偏开，他可以出剑，但是剑插入少女身体，那九阴青血怕怕是也溅透他一身了。

　　刹那间取舍不定。

　　只听“咔嚓”一声，少女已触到他皮肤的手臂被一只手捏住，又“咔嚓”一声彻底断掉，再“咔嚓”一声，少女那颗小脑袋瓜子半耷拉到了脖子上，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少女身侧露出夏元初一张无表情的脸，“软骨断了，没血。”

　　尧道同——

　　尧道同和空星儿并肩坐下湖边，头顶是月辉淡淡，身前是微风吹起湖面的水汽，裹挟着几片芦苇绒花落在肩头。

　　湖水哗然，如鱼出水，有仙女从水中翻滚而出。

　　夏元初抹了把脸，对着岸边两人道：“我救了你，你得陪我进洛家，今晚九阴青血魔物入城，他们家没什么人，正好可以潜进去打探消息。”

　　“你要找谁？”

　　“一个老婆子和她后辈孙女。”空星儿接话，“两个凡人。”

　　“不。”夏元初缓缓摇头，“她确实是一个凡人，但是绝不是个平凡的凡人。你们知道染湖绣吗？”

　　空星儿点头，“原本只是凡间刺绣手艺，但不知何时得到仙门推崇，其所绣之品，似湖色波光，增添仙姿仪态，如月似姣，最极品是用白海黑冰珠研磨成丝所绣之品，那是价值万千晶石的仙物。”

　　“染湖绣来自凡人的大名国，百余年前第一次出现在仙界，是镜湖渊元渡与伴月林结成道侣时仙子所穿嫁衣，那日她一身鲜红嫁衣，如云似雾，真是月宫仙子下凡，只观其形，变为其醉。”

　　空星儿担忧地用剑鞘捅了捅尧道同，“道兄，醒醒。”

　　“世人都叫她季婆子，可是她叫季染湖啊！”夏元初低喃，那身如湖光霞色的仙门嫁衣，用月光蚕丝所织布，添了黑冰珠的丝线所绘，季染湖一生只绣了一件嫁衣，便收手嫁人，自此仙界只有染湖绣的传闻。

　　季染湖一辈子再未动过染湖绣，即使是最爱的唯一的后辈得了重病，只求一颗黑冰珠救命，她也未将那私藏一生承诺再不出山的手艺拿去换取什么。

　　夏元初担忧地望向远方，那屋子虽被整理，但好几处细节绝不是季染湖的习惯，临走之前季染湖只来得及布置那两处，说明很仓促。

　　夏元初洗去一身九阴青血，与尧道同、空星儿三人蹲在湖边商量如何潜进洛家打听季染湖的下落。

　　尧道同忽然道：“你易容了。”

　　肯定而坚定。

　　夏元初皱皱眉，“别问你是谁这种废话，我不想听。”

　　简单而直接。

　　尧道同坐到地上，半明半暗的一张脸隐晦不明。

　　“既得你救命之恩，我也要还的。我知道洛家家主一件他不愿让人提及的秘事，我会换回你要的消息。”尧道同站起来，“天亮前我会回来，别进城去，九阴青血喜在仙人聚集处，短期内会不会出城。”

　　“我跟你一起去。”夏元初也站起来，“我是凡人，九阴青血对我没用。”

　　夏元初按住空星儿，“等你家里人来寻你，九阴青血出现，仙界不平，若要除去需很费功夫，龙家很快会来人的。你在白海毁了灵基，跟个废人也差不多，老实跟着家人回龙啸原，修身养性，龙家龙吟诀世间极品仙诀之一，但入道后需在龙吟壁修炼最好，你回去后，不出半年便会功力大升的。”

　　空星儿对她这种神神叨叨已经习惯，也还是惊讶，“你为什么对仙界如此之熟？”

　　夏元初一笑，“等你变瘦了，再来寻我，我告诉你答案。”

　　空星儿大怒，“那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我喝水都胖。”

　　尧道同道：“都说了半年，你还啰嗦什么？当年你兄长比你还胖几分呢！”

　　空星儿瞪圆了眼，差点被口水憋死。

　　夏元初哈哈大笑，“龙家出胖子，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