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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上巳春嬉 ...

  •   赵牧、王顺和东福等人,三言两语,将事情添油加醋,全部归拢到程玄身上,好像是程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千古恶人一般。

      只有程玄一个人孤零零站着,薄唇紧抿,一声不吭。

      她品了品,看向程玄:“你怎么都不替自己说话?”

      听到楚长宁都问话,如木偶一般的程玄终于动了。

      他抬起一双幽深的眸子,里面分辨不出情绪:“不管我如何替自己辩解,县主也会等量齐观一道处罚,不是吗?”

      楚长宁轻轻颔首:“你说的很对,来人,每人十鞭。这个马奴的,本县主亲自掌刑。”

      话落,有护卫捧来长鞭。

      楚长宁握着鞭子,一道疾风划破静谧的空气,结结实实落到少年尚不够宽阔的肩背。

      少年咬牙隐忍,却还是不可控制地发出一道闷哼声。

      这声音,在楚长宁听来,分外悦耳。

      白日里,她恢复的记忆片段,不是新帝,而是新帝的宠妃,也是她身边的婢女,春盈。

      *

      “春盈。”

      看到昔日婢女,楚长宁刚面露喜色,下一秒注意到春盈的装扮,又生了疑:“你怎么会打扮成这样子?”

      “本宫不叫春盈,本名为楚小莲,也不是贱籍婢女。本应该同县主一样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小姐,有爹爹母亲疼爱,都是因为你母亲福慧长公主,本宫母亲才会病死。”指甲涂着蔻丹的淑妃扶了扶头上的珠钗,一双美目里蓄满了仇恨,与奚落。

      云里雾外的楚长宁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县主还不知道吧,其实本宫的母亲是汤泉子新来的婢女,有一日,驸马旧疾发作,泡完汤泉喝醉了酒,误将母亲当做福慧长公主……驸马怕被长公主发现,派人将母亲赶出盛京,等回到老家,母亲才发现腹中已有了驸马的骨血。临死前,母亲一直拉着我的手,告诉我的身世,让我替她报仇。”

      楚长宁一个字都不信:“我爹爹才会不是那种人。”

      淑妃冷笑:“难道还是本宫和本宫的母亲误会了你们不成?如今大仇已报,算是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爹爹联合宁王起兵谋反事败,被押往宁古塔途中病死,就在半个月前,福慧长公主,哦,是李明蕙那个贱人哀伤过度,得了场风寒就死掉了。”

      “是你对我阿娘动了手脚。”楚长宁二话不说,拔下头上发钗,要朝面前装扮得雍容华贵的女子刺去。

      还未上前,淑妃身边的两名婢女将她拦了下来,一左一右架住她。

      淑妃欣赏了她狼狈的模样,心情极好,走到殿门前停下,回过身:“不管你信不信,本宫没有杀你母亲,甚至本宫比任何人都希望李明蕙活得长久,这样才可以更好的折磨她,可惜啊,真是可惜!”

      春盈走了,楚长宁站在廊下冻了一夜,第二日便得了风寒,没有求生意志,药石无灵……

      *

      又一鞭子落下,衣料被划破,打得皮开肉绽,下面的少年却是再不肯吭声。

      一声闷哼都听不见,咬紧牙关的程玄,与赵牧那三人的鬼哭狼嚎形成鲜明对比。

      楚长宁不畅快,冷眼瞧着:“为什么你不喊痛?”

      程玄高挺的鼻尖沁出细密汗珠,好看的剑眉紧紧皱着,双手紧握成一个拳头:“我只是一个马奴,疼与不疼没人会在意,何必多费力气。”

      听到这番话的楚长宁,略有迟疑。

      重生后,发现自己非打即骂的马奴,是未来的新帝,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她应该第一时间去抱紧马奴的大腿。

      但楚长宁,她就不是正常人。

      眼前的马奴是一个固执又睚眦必报的人,那些记忆不是虚幻,是真实发生过的,前世她阿娘和爹爹是真的死了,救不活了。

      对待此人,绝不能心软。

      楚长宁紧握长鞭,每挥一鞭,用尽了十分的力气。

      十鞭过后,程玄身上的长衫破烂不堪,背后染上斑斑血点,脸颊惨白惨白,看不到一丝血色,一双幽深的漆黑瞳孔却直直盯着她。

      楚长宁别开脸去,狠下心去,不再看程玄:“来人,把人全部拖到柴房里关起来。”

      翌日一早,母亲和爹爹还没回公主府,却托人来说是要在城外多呆一日,楚长宁让丫鬟们都出去,只留夏竹一人。

      等交代完夏竹,楚长宁到宫里给太后请安,却吃了个闭门羹。

      楚长宁执拗不肯走,在慈宁宫门前站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惊絮。

      到了内殿,炉火生得正旺,一股热浪将楚长宁僵硬的身子包裹,她动作僵硬地要去行礼,被主位上起身的老人一把拦住,往她手里塞了一只暖炉。

      太后气她不爱惜身子:“你的脾气性子都随了你娘,一样性格执拗,做事不管不顾,只图一时快活。”

      知道是为着上次宫宴上打了三皇子的事,楚长宁低头听训:“我知错了,皇祖母。”

      “你这次晓得错了,但下次还这样,哀家不是怪你打三皇子,是怪你不懂得护住自己,当时皇祖母没来,受罚的人就是你。”这个外孙女从小长在膝下,太后心疼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怪她:“以后受了委屈,只管对皇祖母说,祖母给你做主,你这样明晃晃跟三皇子结仇,极为不明智。”

      楚长宁乖巧点头:“知道,让皇祖母替我操心了。”

      一对祖孙说了些体己话,楚长宁出宫时偶遇刚从国子监回来的八皇子,略一沉吟,她手间的帕子一松。

      顺风飘走的帕子,落到八皇子跟前。

      李筠拾起手帕,看到上面绣着憨态可掬的一串葡萄,颇有意趣,以为是某个宫女的。

      一抬头,撞见楚长宁,他面露诧异。

      “谢谢八皇子。”

      楚长宁从他手里拿过手帕,道:“突然有些口渴,不知道八皇子介不介意我到你的住处讨一杯茶水?”

      李筠抬起眼睫,复而平静垂下:“清平县主不嫌弃的话,请随我来。”

      “当然不嫌弃。”

      说着,楚长宁跟上八皇子的脚步,来到毓庆宫偏殿。

      八皇子生母位份低微,没有资格独居一宫,直到去世才被追封为修媛。

      毓庆宫主殿是娴妃居所,娴妃膝下只有一女,是自小与楚长宁相看两生厌的元珍公主。

      殿内冷冷清清,八皇子忙让身边的小太监得喜去生火煮茶,他在旁边作陪楚长宁。

      等了一刻钟,终于喝到暖人脾胃的茶水,只是这茶叶,楚长宁喝不太习惯。

      捧着茶杯汲取暖意,楚长宁打量一圈:“你宫里的其他太监和宫女平日也是这么懒散,主子下学,也不知道提前烧炉子供暖,跟个冰窖似的,让主子受冻受渴。”

      李筠摸不着她是突然来了兴致,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他笑了笑:“娴妃那边在重新规整装修园子,可能忙不过来,所以抽调了些人手过去,不妨事,反正我这边也没什么事。”

      “这样啊!”放下杯盏,楚长宁起身:“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一直送到门口,眼见楚长宁和两名婢女走远,得喜纳闷道:“八皇子,清平县主这是什么意思?”

      李筠摇摇头:“不知道,但谨慎客套些,总不会出错。”

      公主府。

      “今儿是上巳节,大家都去游街嬉水,只有咱们留下来,还要给这些马奴送饭。”

      “就是,太倒霉了”

      午时,屋外准时响起了脚步声,听着两个婢女的抱怨,程玄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一件大事。

      还是关于楚长宁的。

      透过地面上一个长方形的格子,外面的人将饭菜放进来,程玄咬牙支撑着起身,扯到背上结痂的伤口,他踉跄了下,怀里有个清脆声的东西滚落出来。

      是一只小小长长的陶罐药瓶子,程玄盯了它两秒,听脚步声往隔壁走去,费力站起身,他拼命拍门:“等一等,我要见你们县主。”

      给隔壁送完饭的人听见声音,又回来,站在门口冷嘲热讽:“县主金尊玉贵,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好好呆着,再闹事,回头要被赶到庄子里,一辈子不能回盛京。”

      “清平县主在哪,你去通报告诉她,我要见她,再晚一点等天黑就来不及了。”程玄使劲儿拍门,却再没有人回应他。

      倒是隔壁柴房的赵牧不耐烦了,吼了一声:“喊什么喊,你仗着救过县主,以为县主就会对你网开一面,要是对你容情,早就容情,何必亲自掌刑打你。省省吧,喊破喉咙,县主也不会来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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