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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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半睡半醒间，有一个声音问他：你不想活着么？
太子听见自己回答了一句：是，只愿长睡不愿醒。
那个声音最后还说了什么，太子听不见了。他的意识逐渐陷入了黑暗之中，他睡了过去。
没再醒来。
祁连玉每日过来看望太子，和他说话。
我知道殿下讨厌我，对不起，都怪上一世的我，做了令殿下讨厌的事。我不会再娶旁人，此生只有殿下。也唯有殿下。
再没旁人了。
殿下，你睁开眼看看我，我是太傅啊，是你深爱的太傅啊。
我们还，孕育了一个孩子。
晨儿他，聪明机灵，活泼可爱，自你走以后，他伤心了好一阵。是元纯逗他开心，后来他就不伤心了。他也才只有三岁，多可怜啊，都怪他的父皇太过狠心，丢下他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天人永隔之时，甚是思念殿下。以为此生再无机会相见了。
无数次想追随殿下而去，又怕时局动荡，两个孩子无法主持大局。
殿下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呢，让我想追随殿下而不能。只能在尘世受尽思念之苦。
殿下知道吗，留在尘世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
每日望着你的画像，思念你的音容笑貌，胸口时时作痛，想碰你而不能，只能触碰冰冷画像，缓解思念。
殿下狠心，走得安详。
我甚至不知，殿下心里究竟是爱我，还是不爱。
殿下怨我上一世娶了旁人，历经了两世，我都娶了旁人，殿下为何不阻止呢？殿下已然是皇上，贵为九五之尊，一声令下，莫敢不从，殿下为何不阻止呢？殿下若将我锁在宫中，只能每日看着殿下，兴许我也是愿的。殿下为何不阻止呢？
都怪我来得太迟。
那日在街上吐血身亡，前一世的灵魂才至，清醒过来，想起之前种种，知道殿下已去。
我对此生无留恋，回到祁王府，亦含恨自尽。
若非自尽，恐怕也到不了此世再见殿下。
殿下睁眼，看看我吧。我是太傅，太傅回来了。殿下看看我啊。
祁连玉每日都来看望沉睡的太子，每日都和太子说些前尘往事。
太子沉睡了十年，他翻来覆去说了十年。
皇帝驾崩了，祁连玉把持着朝政，替太子守着这江山。
太子十八岁了，身体长成了十八岁的样子。温软沉静，仿佛下一刻便会睁开眼，一双明眸看着人，温情脉脉。祁连玉每日都在幻想着他下一刻便会醒来。
他幻想了十年，痴心不改。
倘若他永不再醒来，他便陪着到他生命终结。
祁连玉住进了东宫，每日伺候太子，与太子同睡。
搂过他的身体，感受到他的体温，祁连玉心中获得了一丝慰藉。
朝野上下都在说赵氏王朝易主了，祁连玉不放在心上。他以太子名义颁布政令，却无人得见过真正的太子。朝中异己已经悉数铲除，摄政王下的命令，还是太子下的命令，区别不大。
百姓都在议论那位久病不愈的太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行了，赵家王朝就要完了。
这话翻来覆去说了好几年，也没见赵家王朝不行。
这一日，祁连玉抱太子出去晒太阳。
御花园和风微凉，祁连玉抱着太子，一步一步走得稳当。身后跟着一众宫人，抬着贵妃榻，抱着毛毯，无人说话。十分祥和。
祁连玉抱着太子走得一处牡丹花开得正艳之处，让宫人放下贵妃榻，铺好毛毯，便把太子放上去。
祁连玉半蹲跪在太子身旁，盯着他的脸细瞧。每瞧一眼，便爱上一分。
日光不算猛烈，太子的脸在天光下，红润光泽。
祁连玉搜罗了各地珍贵的药材，各地医术高超的大夫，为太子诊治，即便知道太子得的是心病。仍是抱着渺茫的希望，等待他醒来。
“殿下，”祁连玉开口向他道：“今日天气甚好，希望殿下喜欢。”
宫人拿了个矮墩过来给祁连玉坐，祁连玉坐了，伸手去拉太子的手。又在翻来覆去说着那些话。
太子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他觉得祁连玉太啰嗦了。他不喜欢这么啰啰嗦嗦的祁连玉，像个老头子。
太子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决定醒一下，告诉祁连玉，让他不要再啰嗦了。
太子的手动了一下，这细微的动作被祁连玉捕捉到了，他噤了声，怔怔地看着那动了一下的手指。仿佛错觉一般，盯了半晌，而后才扭头去看太子的脸。
太子睁着眼看着他，眉头微皱着，似是不满。
“殿下！”祁连玉喜不自禁，想伸手去摸他的脸，又怕自己吓着他了，相比于太子，他自己才是被吓住的那一个。
太子不大满意地看着他，祁连玉也发觉了，他抑制着内心的狂喜和激动，凑过去问：“殿下想说什么？”
“太……”太子张了张十年不曾说过话的嘴，嗓子十分沙哑，他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太吵。”
听到他说话，祁连玉更加确信了太子醒过来了，这种激动怎么形容呢！祁连玉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目光炯炯地盯着太子殿下。无法抑制那种狂喜的心情，却又不得不抑制住，他稳住心情，尽量平静地对太子道：“对不起，是臣太吵了。”
“嗯。”太子应着，眼看又要睡过去。
祁连玉见了，连忙叫着：“殿下！”
太子不悦地睁眼看着他，祁连玉怕他又睡过去了，无话找话说：“陪臣聊聊天好吗？不要睡了。”
太子听了，身子动了动，却觉沉重，他想从榻上坐起来，却办不到。祁连玉见了，把他扶起来，太子在他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远处的宫人看到太子醒了，个个喜不自禁。有的甚至还抹起了泪。
可太不容易了，太子殿下躺了十年，终于醒了！
祁连玉看到太子神思恍惚，不知道他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试探着问他：“殿下觉得身子如何，臣让太医来瞧瞧好吗？”
太子看着祁连玉，眼前之人，眼神坚毅，面容刀削斧凿般，才一会儿不见，为何他变了模样。太子还未觉他睡了十年，只觉才睡了一会儿。
祁连玉两鬓都白了，太子伸出手去，他的身体久不动，都快废了。哪怕是伸出手去这种简单动作，还是有些费力。
祁连玉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抓住了他的手，问他：“殿下，怎么了？”
“你……老了。”太子艰难地说出了几个字。
“不老，”祁连玉听了，笑了起来：“才二十五。”
太子沉睡中，听到了祁连玉的话，醒来便想要求证，“晨儿……”
“晨儿很好，”祁连玉听了连忙道：“我一直辅佐到他登基，才……”
“辛苦，你了……”
“殿下知我辛苦，便疼惜我些吧。”
祁连玉握着他的手，目光胶着在他身上，没有什么比看到太子醒了更令人振奋的了。祁连玉感觉此生圆满了。他高兴极，想要大赦天下。
太子知道他是那个太傅，心里已经原谅。可是两人之间，历经太多，心境早已不同从前。
上一世，太子被祁连玉伤得太深，恨他恨得太深，此刻虽然释怀了，却难以再爱他。
祁连玉察觉到太子的神色，知道他仍无法释怀，但他醒了，祁连玉便别无他求了。
来日方长。
祁连玉心想，他一定会让他重新爱上他。
祁连玉将太子搂入了怀中，太子靠在了曾经心爱的太傅怀里，心如止水。
太子的身体一日日地好起来。
事情也跟着滚雪球似的滚来。
祁连玉一直把持着朝政，为的是替太子守着这江山，如今太子既然清醒了。要还政了，便想着让他登基为皇。
太子对当皇帝欲望不大。
“当是为了百姓吧。”祁连玉对他道：“殿下不会很劳累的，臣也不会让殿下劳累。”
“好。”太子答应了。
登基那日，天上祥云朵朵。
太子穿着矜贵华丽的龙袍，跟随着礼官完成登基大典。
他站在了最高的位置，底下跪着朝臣，匍匐在地，山呼万岁。
又一次成为了皇帝，这便是他的宿命。
这次他还是孤独一人，守着这无望的江山吗？
他看向了祁连玉，祁连玉跪在他面前，宣誓效忠。
赵承啟看着祁连玉，几世的祁连玉重合到了这一人身上。
他是太傅，又不是太傅。
赵承啟想起昔日祁连玉在他耳畔说过的话，他让自己将他锁在宫中，只能每日注视着自己。
将他锁在宫中，只能每日注视着自己。
赵承啟想到此处，勾了勾唇，对底下朝臣道：“趁着今日登基，朕宣布一事。”
底下朝臣等着他说话。
赵承啟宣布：“祁连玉，从今日起，册封为皇夫，入主后宫。册封大典，择日举行。”
祁连玉，这次你休想再娶旁人了。你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
这无望的江山，一起共享吧。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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