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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秦復盘腿坐在游廊的长条凳上死死盯着面前王乔几人。
      他就是再笨也知道,这又是他们背后搞的鬼。
      “很满意?”
      “盟主,我发誓,这谣言真不是我传的。”
      “你敢发誓这些夫子请辞和你无关吗?”
      王乔举着手,不敢。
      秦復气得抓起手边的书砸过去,王乔一把接住,“盟主息怒!”
      “三日内给我找个夫子来,否则,都给我收拾铺盖滚蛋!”起身离开。
      王乔急追两步,将书递过去。
      “盟主,书!”
      秦復转身接书,气得抬脚踹去。
      王乔忙朝旁边躲开,秦復踹空,心里的怒火窜的更高,抓过兵器架上的流星锤。
      王乔见况,吓得连连后退,叫道:“盟主息怒,会出人命的。”
      锤子还是扔了过去,他抱头朝旁边躲,流星锤砸在他脚边,在地上砸出个大坑来。
      王乔瞪大眼,拍着心口吁了口气,幸好没砸自己头上,否则脑浆都爆出来。
      秦復怒指王乔:“三日!”
      “是是是。”

      秦復没指望王乔真能够给他找来什么好夫子。
      他们能够搞走前面十个夫子,就是铁了心不让他读书,想把他拉回去当盟主。
      他令让奎叔另去打听,炎州有哪些隐世的文人儒士,他要登门拜师。
      归隐之人,看淡身外之物,不会轻易被收买。

      让秦復没想到,第三天王乔还真的给他寻了个夫子过来,还是位举子出身。
      与以往的夫子不同的是,这位夫子十分年轻,二十出头年纪,中等身材,五官硬朗,走起路来脚底生风。
      说没有文人模样,他身着文士长衫,彬彬有礼;说他有文人模样,偶尔举止比他还随意不羁。
      秦復不禁怀疑这位夫子是不是那个武林弟子假扮的。
      “见过夫子。”秦復规矩地施了一礼。
      夫子冲他微微点头一笑,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客椅上,将书箱朝桌上一放,从里面取出几张纸拍在桌上。
      “这是我的身份以及取得秀才、举人功名的证明,都盖有官印。”
      秦復一愣。
      搞得挺专业。
      有种面试递简历的感觉。
      燕羽将东西拿到秦復面前。
      秦復瞥了一眼,最上面一张是身份文书,写着详细信息。
      张玉弛,庚辰年生,身形、面貌、籍贯等写得清清楚楚,和面前人完全吻合。
      身份文书下面是考取举人的证明。
      其他的秦復也没看,无论面前人身份是真是假,只要能够教他就行。
      他拿起几份文书,走过去,亲自递还给对方,向对方拱手施了一礼。
      “学生根基浅,还请夫子不要嫌弃。”
      “我教学生只有一条要求,胆子大,愿意学。”
      “学生与夫子太契合了,不知夫子何日可以教学生。”
      “今日便可。”
      “好!”
      二人一拍即合。

      午后秦復早早来到学堂中,笔墨纸砚准备妥当,之前写的文章也都取来,想让这位张夫子给自己评一评,看看他与之前的夫子们的看法有何不同。其实也是试一试这位张夫子是不是有真才实学。
      说到底,他对王乔他们是不信任的。

      在堂中左等右等,事先约定的时辰已经过了半炷香还没有见到人来。
      不会刚来第一天就被王乔他们给逼走了吧?
      不至于。
      毕竟是王乔他们请来的,怎么着,也得装模作样待一段时间。何况现在都快腊月了,撑到年跟前走,也不被怀疑。
      他出门准备去看看情况,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过来传话:“张夫子在府门前等少主,让少主准备两身衣服。”
      做什么?
      秦復觉得奇怪,还是吩咐燕羽去准备,自己先去府门前看看情况。
      张玉弛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在给马儿梳毛,马背上挂着一个包裹。
      “夫子这是?”
      张玉弛回头咧嘴笑道:“上课。”
      嗯?
      张玉弛拍了拍马儿,踩着马镫上马,笑着说:“谁说教学必须是在屋子里的课堂上,上马,带你去城外学习。”
      秦復见张玉弛上马熟练动作,应该时常骑马,技术还不差。
      他顿时脑海里念头百出,也产生了怀疑。
      “去城外何处?”
      “去了就知道。”
      燕羽提着包裹出来。不仅有他的,燕羽和鸪羽两个人也给自己准备了一个,下人又牵两匹马过来。
      燕羽道:“属下陪少主一起。”
      张玉弛取笑道:“秦少爷还要带着两个小厮?”
      秦復更加怀疑对方用意。
      他盯着张玉弛的眼睛看。
      张玉弛眼眸清澈,带着纯真的笑意,让他看不到一丝恶意。
      如果是真的有心害他,也没必要麻烦地还要他带着换洗衣物。
      他轻松一笑,道:“学生可不是娇气的大少爷。”从燕羽手中接过包裹,吩咐他们不必跟着。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跳上马,和张玉弛扬鞭而去。
      王乔和沈柏听闻消息心中皆咯噔一下。
      盟主不会又要跑吧?
      沈柏立即传令,让楼中弟子暗查。

      秦復还真存了这个心思。
      马儿离开炎州城北门,看着城外旷野,秦復就想这是个离开的绝好时机。
      转念一想,自己离开了,肯定会连累无辜的张夫子。而且他一直逃,也定不下心读书,如今进白水书院才是目的。
      “夫子,前面是大炎山,我们要去那儿吗?”
      奔驰的马背上风有些大,他扯着嗓子冲张玉弛喊。
      张玉弛扭头回他:“是!”
      张玉弛是炎州城人,年纪轻轻就取得举人功名,定然认识不少儒士,这是要带他去见什么归隐的大儒吗?
      脑海中生出这个念头,心中也跟着欢欣起来。
      如此真是一举两得。
      两人两马,一口气跑到大炎山脚下,日头已经偏西,二人速度都慢下来。
      “夫子马骑得这么好。”
      “你当文人就只懂读书吗?那不成书呆子了?”
      张玉弛指着半山腰郁郁松林道:“林子后就是白水书院,知道白水书院的学子每天要学什么吗?”
      秦復抬头望去,松林掩映,什么都瞧不见。
      他摇摇头。
      张玉弛道:“全书院学子都必须学的便是四书五经六艺。同时书院还开办了琴棋书画、弓马骑射等许多课供学有余力的学子学习。”
      这不就是素质教育全面发展吗?
      难怪白水书院名满天下,难怪入学门槛那么高。
      秦復更加神往了。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进去。
      张玉弛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我听说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半年的时间,四书五经已经全部通诵。”
      “嗯,只是没有夫子讲解,太多地方不知何意,释文虽看了不少,还是理解不透彻,以后要多辛苦夫子。”
      “我晌午时将你这段时间写的文章都看了,虽然有许多不足,但看得出悟性不错,只要能够不懈怠勤奋苦学,明年能够考取秀才也说不准。”
      “什么?”秦復惊了下。
      张玉弛笑着鼓励:“你明年可以尝试下场考个童生。”
      秦復自嘲:“不是,夫子,不带你这样拿学生寻开心的。”
      就算是明年参加二月份的县试,他连头连尾一年学习的时间都没有。
      当他是神童呢?
      他也就记忆力异于常人,其他方面并没有多么突出。
      别人寒窗苦读数载,才考个秀才。甚至有的人读了一辈子的书连童生都没考中。他若是不足一年就能够下场,让他们情何以堪。
      原主是武学上天赋异禀,不是文学上。
      何况他只有原主记忆,并不是真正的原主。

      张玉弛对他却是信心满满,继续鼓励:“你四书五经已能熟背,文章也有圈点之处,接下来两三个月有我给你指点,县试不成问题。
      县试考卷多是背记的东西,小诗不偏题,文章词句通顺无明显思想错误便能过,没那么难。”
      哼!
      秦復可不信。
      这就跟学霸对学渣说,985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努努力就能上一样道理。
      多难只有学渣知道。
      “不信?”
      “学生是不敢信。”
      这饼画的,比那帮武林老家伙给他画的都大。
      张玉弛笑着摇摇头,没再劝他。
      两人打马沿着一条宽阔的山路朝山上去。
      行了一段路,山路变窄。
      秦復再次询问:“我们要去拜访哪位名士吗?”
      大炎山山清水秀,文人隐士比较喜欢来这里隐居,当然也不止文人。
      “不是。”
      “那是做什么?”
      “待会你就知道了。”
      又是这句回答,神神秘秘,秦復没再询问,却也没放松警惕。
      顺着蜿蜒的山路绕了许久,张玉弛忽然下马,牵着马朝山路旁的石阶上走,秦復也跟着下来,牵马行走。
      走了一小段石阶,便是坑坑洼洼的山石路,行走很不方面。
      又走了一段,绕过一片山竹林,见到了一个篱笆小院子。屋舍虽旧,下石上竹结构,看起来很结实。
      院子里只有简单的三间小屋和一个竹子搭乘的棚子。
      将马拴在院外树上,推着竹门走进去。
      院中无人,房门紧闭。
      “这里是?”
      “我家。”
      啊?
      院中厚厚落叶,棚子下灶台上的灰一层,这得多久没回来了。
      “我想读书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这里可是个妙处。”张玉弛解释。
      秦復转了一圈,又推门进屋子里看了眼,这比他在清平村的条件还差一大截。
      张玉弛驾轻就熟地开始收拾打扫起来,并指挥秦復帮他收拾,又带着他走另一条山路,到山下的河中打水,然后费力地提上来烧饭。
      这……
      为什么要来这里受罪?
      我知道读书要吃苦,但不是要吃这样的苦啊?
      没必要。
      真的没必要。
      “夫子,你这样真的能够安心读书吗?”
      张玉弛笑着瞥他一眼,满脸骄傲地道:“当然,这里可是绝佳妙处。”
      秦復表示:真没看出来。
      妙在哪里?
      山路难走?取水难?还是吃食都难寻?
      这不是给自己读书增加负担吗?
      “夫子若是喜欢清静,学生令人重新寻个地方。”
      张玉弛拿着水瓢敲了下他的脑袋教训:“别光想着衣食住行难,你的目的是什么?”
      “读书。”
      但是夫子啊,咱就是说,真的没必要假装勤奋吃苦。
      剩下大把时间干什么不好?

      张玉弛没再理他,将锅里添水,淘了一碗米下锅,开始生火做饭。
      秦復无奈地叹气,坐在灶旁洗咸菜,然后切成段备用。
      张玉弛看他情绪低落,倒是没有闹脾气,让他做什么还乖乖的听话去做,在他看来这已经很不错。
      一个金尊玉贵的大少爷,能够在这样的条件下,没有发脾气,更没有转身就走,已经算是有点忍耐之心。
      一顿饭简单,就是咸菜配白粥。
      秦復也是饿了,吃了好几碗白粥。
      吃完了饭,天还没有黑下来。张玉弛将碗筷收拾一下,拍着他的肩头道:“走,让你发现这里的妙处。”
      还真有妙处?

      张玉弛带着他钻进小院后的树林。
      院子后种的是常青树,虽然已经冬月末,这里还是苍翠一片。
      也正是这苍翠遮掩了小院后面的山路,让秦復没有发现。

      顺着山路石阶向上走了一小段,就是一段林中山路,虽然没有石阶,但林中的路尚算平坦容易走。
      走了一会儿,这时太阳已经要落下去。
      秦復抬头朝前面看,隐隐约约看到一堵墙。
      到了跟前看清楚,是一堵一丈高的石墙。
      石墙周围都是松树,石墙一处沿着墙体有垒起来的石头,爬上去正好能够到墙头。
      秦復想到在山下的时候张玉弛给他指的白水书院的位置,这一路走过来,这个位置,不正是白水书院吗?
      他惊讶地看着张玉弛。
      “夫子就是这么翻墙进白水书院的?”
      张玉弛一点不以此为耻,反而很骄傲的表情,点着头道:“偷学。”
      “这是不是太不君子了?”
      张玉弛没有回应,示意他爬上去。
      秦復看了眼高墙,他可以轻轻松松地飞进去,但还是依着张玉弛的要求,一点点顺着摞起来的石头爬上去。爬到最上头一块,见到了石墙里面的景象。
      内墙下是一片低矮的灌木,能够很好地藏身,而且这一片看着似乎是书院中比较偏僻的位置,这个时辰没有看到一个学子。
      内墙没有任何阶梯或者是踩脚的地方。
      “夫子,这翻进去怎么出来?”
      他是有轻功能够轻而易举越过高墙,但是张玉弛明显不行。
      “从白水书院大门出来。”
      啊?
      “白水书院不是封闭的吗?”只有旬日才会开门,放学子出来。
      “今日翻进去,咱们就在里面偷学,等到旬日白水书院的大门打开,就可以顺顺利利得出来了。白水书院进书院需要身份凭着,出书院不需要。”
      这……
      真够鸡贼的。
      “夫子,你觉得你教学生这样坑蒙拐骗合适吗?”
      读书人不都是讲究君子之行吗?他这不是小人行径吗?
      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学生面前,竟然毫不避讳,甚至将这种坑蒙拐骗的方式交给自己的学生,关键他还挺骄傲。
      王乔这是从哪里找的夫子?
      是举人吗?
      就算是举人,咱也要看看品行吧?
      这……似乎不端正。
      王乔这几人果然靠不住。

      张玉弛也爬上石头顶,望着里面的景象,恰时余晖铺满了半边天,两个人趴在墙头上看着美不胜收的晚霞之景。
      在这样墙头看,还别有一种趣味。
      “夫子,我觉得你读书屈才了。”秦復忽然道。
      “怎么说?”
      “你若是做个盗圣,专门偷鸡摸狗,应该能够史书留名。”
      张玉弛当即冲他脑袋就是一个巴掌,“不知尊师重教。”
      “你这行为,真的不值得尊重。”
      “没听凿壁借光吗?咱们如今就是学古人。”
      “能一样吗?”
      “如何不一样?匡衡为了读书连墙都能凿个洞来,咱们这只是翻墙,又没凿墙,相较而言,还是保守了呢!”
      秦復:……
      这是学偏了吧?
      有这样的夫子,真的让他堪忧。
      “你的举人头衔是自己考得吗?”
      他现在很怀疑,其中有假。
      “不是自己考的,我翻墙偷学做什么?”
      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只是……
      秦復叹了声。
      “我看我以后不要喊你夫子了,我喊你老大吧,你带我干的真不是夫子能够带学生干的事情。”
      张玉弛迟疑地想了想,点着头笑道:“这个称呼我喜欢。”
      秦復:……
      你瞧瞧,就说不像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
      哪有读书人这样的。
      分明就是江湖做派。
      回去得让燕羽他们俩好好调查调查,此人是不是王乔找来的哪位江湖人士。

      余晖褪尽天也渐渐暗下来。
      张玉弛动作熟练地爬到墙头上骑着,还伸手拉了他秦復一把。
      秦復也装模作样费力爬上去。
      “跳下去小心点,别掉进灌木里,这种灌木有刺。”然后给他传授从墙头跳下去的技巧,怎样才能够不伤到腿。
      秦復应下,让他先跳。
      在张玉弛顺利着地的刹那,他也跟着跳下去。
      只是张玉弛掉下去的时候,整个人摔趴在地,来个狗吃屎,最后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回头看到秦復稳稳当当站在自己身后,身上一点土星子都没有。
      他目光中竟然流出了惊讶和佩服。
      “看来你平日也没少翻墙。”
      秦復敷衍笑了笑,是没少翻墙,连星罗城三丈高的城墙都翻过,这点墙头算什么。

      张玉弛拍掉身上的灰,拉着秦復猫着身子沿着墙根走了一段路,然后穿过灌木丛,翻进游廊里。
      这会儿挺直了腰板,整理了下衣冠,端出文人的做派。
      别说,还真有那感觉来。
      难怪能够在白水书院混没有被发现。

      “老大,咱们晚上睡哪儿?”
      “这不用担心,地方多的是,藏书楼、画房、琴房、棋室这种地方,还有满书院的课堂,包括厨园里,也有不少地方。不过最舒服的是禁闭室。”
      “为何?”
      “有床有被子!”
      秦復:……
      这么冷的天,山中夜间温度更低,没有被子还真的难熬。
      “明天怎么吃?”秦復又疑问。
      “我有的是办法,饿不着你。”
      秦復叹气。
      现在自己真的成了这位老大的小弟了,跟着他混。
      张玉弛熟门熟路地来到白水书院的禁闭室。
      禁闭室是白水书院惩戒犯错学子的地方,这里偏僻,一般没有人过来。
      他们从翻墙的地方到这里,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此时天已经黑了,禁闭室有的房间已经掌灯,有的黑漆漆。
      张玉弛拉着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一间乌漆墨黑的禁闭室。
      禁闭室面积很小,里面布置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凳子,床还是单人床。
      两个人挤不下,张玉弛又去旁边寻了一间无人的禁闭室。

      秦復直到躺到床上,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自己竟然结交了这么一个“夫子”,还以这种翻墙爬院的方式进了自己进不了的白水书院。
      不知道明天要怎么混进学堂听课。
      张玉弛这家伙,不做贼真的是屈才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听到隔壁传来拍门大嚷大叫的声音。
      细听是在骂人。
      “齐项义你个混蛋,老子出去非打断你的腿!打得你跪地喊爹!”
      秦復:?
      打架?
      白水书院这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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