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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番外一. 子时代12 ...

  •   哈利穿过人群。

      他穿过拥抱着的,流泪的,欢笑的人群,穿过躺在地上的,为了抵抗伏地魔而死去的五十多具尸体,穿过长桌旁乱糟糟的,根本没有按学院坐的同学们。
      也穿过罗恩和赫敏。

      他们看上去都很疲惫,满身灰尘,似乎想要招呼他一起来坐下,但哈利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他继续往前走,走到尽头,在小天狼星身边坐下。

      男人坐在一个倒塌的梁柱上,正在抬头看着什么,哈利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只是一扇破碎的窗户,外面蓝天白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哈利不知道小天狼星现在正在想什么——他甚至连自己现在正在想什么都不知道。所有人的噩梦都结束了,但他却浑浑噩噩的,根本无暇参与众人的欢呼庆贺。

      他们俩就这样远离着人群,默默坐了很久。

      “……就像是一场梦,”过了好久,在人群嘈杂中,哈利终于听见小天狼星说话了,“对吧?”
      “是啊。”哈利扯了扯嘴角,他踩着脚下的碎石,把它们拨开了一点,好给自己的脚腾地方。一只小虫子受到惊吓,立刻穿梭在石块间爬走了。

      这就像是一场梦。
      喜悦固然会来的,但此刻疲惫抑制了他们快乐的心情。在战争中失去弗雷德、卢平、唐克斯的痛苦就像肉/体的伤口一样锐痛,延绵不绝。

      这一路上,他们实在失去了太多太多爱的人。
      那些爱的人无可奈何地,却头也不回地奔赴死亡,只留他们在世间承担痛苦和思念。

      “人常说时间能让所有的伤口愈合——”小天狼星仰着头,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脸庞上,哈利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我想……他们误以为我们一生要遭受的哀恸是有限的。*”
      哈利的嘴角猛地抽动了一下。

      是啊,经历更多的失去并不会让他们对痛苦感到麻木——这只会一次一次加深他们的伤口,它永远敞露在那里,永远鲜血淋漓。

      “至少从现在开始,我们不用再失去什么人了。”哈利试图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但他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似乎带着些哭腔,这让他不得不停下来清了清喉咙,好让它恢复正常。
      小天狼星便笑起来,难得很爽朗的模样,眼角有了皱纹,可哈利从这个笑容中似乎窥探到他数十年前的风采。

      男人转过身来拥抱了一下他。

      “是啊,”他用力拍了拍男孩儿的背——这个脊背已经在变得宽阔了,“你做得很好,哈利。”
      “我们所有人都为你骄傲。”

      詹姆、莉莉、西娅、卢平……所有人,都为你骄傲。
      哈利再也忍不住,他意识到自己眼中滚下了热泪,但这次哈利无暇去掩饰了。他也用力地回抱住小天狼星。

      从那个莫名其妙的预言开始,他的一生也随之改变。十七年后,他终于打破魔咒,将命运抓在自己的手上。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和他爱的人的生命了。
      他要的明明如此简单,却花了常人数倍努力,承受常人数倍痛苦才得到这份安宁。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分开,小天狼星看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禁失笑,“偶尔见你这么哭一次也不错。”他调侃道。
      两人都笑起来。

      到处都是家人团聚的场景,金妮坐在隔着他们三个桌子的地方,依偎着韦斯莱夫人。法里亚和拉尔夫两个人停不下来,正来回搬运照顾着伤员,同时清理着大厅好让碎石不绊倒人。罗恩和赫敏坐在原来的地方,哈利只看得见他们紧紧依靠的背影。
      大厅的人似乎少了一些,或许是被家人们接了回去——这也是自然的,谁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家人团聚呢。

      最大的危险和黑暗终于消失,他们应该缩在一张沙发上,絮絮叨叨,说说不完的话。

      大门口总有人进进出出,哈利和小天狼星都无暇顾及。他们都很疲惫了,坐在那里不想动弹,只是望着那扇破碎的窗户,互相陪伴着彼此,默默无言。
      直到赫敏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

      “哈利……”她的声音罕见地听起来有些颤抖,这可不常见,她是这样一个聪明而镇定的女巫——有那么一瞬间,哈利简直要以为伏地魔复活了,“哈利,你看……”
      哈利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捏紧了手中的魔杖,回头看去——

      然后他僵在那里,无法动弹。
      和他一样无法动弹的还有身边的小天狼星。

      逆着光,门口离他们几个过道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和蓝色风衣的女人,灿金色的长发瀑布一样垂落在她胸前。她那么美,几乎发着光,和残破的,满地狼藉的这片地方格格不入。
      可她就这样站在那里,望着他们,一双浅蓝色的眼眸里盈着眼泪。

      好吧,等等……哈利.波特,转动一下你的大脑。是不是觉得面前的女人很熟悉?她不是阿纳斯塔西娅吗?可是她不是……等等等等,冷静一点,这不会是什么伏地魔灵魂不死心诱骗他们的最后一击吧!

      哈利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身边就风刮过似的跑走了一个人。

      “小天狼星!”哈利没拉住他,只看见他跑到离女人几步远的地方,然后突然放慢脚步,最后停了下来。
      小天狼星停了下来。

      法里亚和拉尔夫不知道去了哪里,周边剩下的人时不时瞟个眼神过来,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赫敏和罗恩都站了起来,其中赫敏更是紧紧抓住罗恩的手,几乎要把他的手捏成青紫色的,但罗恩似乎毫无所觉,只是惊恐而疑惑地望着不远处两个人。
      他们看着那个和小天狼星对视的女人,她和他们曾经见过的照片长得一模一样。

      她是——

      “小天狼星……”阿纳斯塔西娅几乎不知道自己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她知道自己的唇在颤抖,心在狂跳,眼泪也悬在眼眶。
      于她而言,这十几年就像是无知无觉的、在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一场幻梦,可原来她在现实中已经离开了那么久。

      阿纳斯塔西娅比谁都知道小天狼星心中的恐惧——他明明那么害怕她离开,怕她死亡——
      可他们还是无能为力地分离。

      他瘦了好多好多。阿纳斯塔西娅隔着泪光望着他,眼睛一眨,泪珠就滚落下来。
      他瘦了许多,也老了,面庞消瘦,身形也清减。阿纳斯塔西娅曾无数次幻想过中年的小天狼星的模样,应该除了成熟之外和年轻没有什么区别,仍然是那个意气风发,信念永远不死的格来芬多雄狮。

      可是面前的男人,他的眼睛——
      小天狼星那双美丽的深灰色眼睛黯了下去。

      隔着五米距离,他们互相望着对方眼睛。时间像是静止了,天与地也暗下去,周边是寂静的,只有他们在这无尽的时空中永存。

      他没动,但她动了。
      阿纳斯塔西娅朝他奔跑过去——而小天狼星张开双臂。

      十七年,隔了整整十七年,她再次奔向深爱的人,而他张开手,终于又有一个女孩翩跹落入他怀里。
      漫长的岁月光阴,原来真的有爱意永远不会消弭。

      他们紧紧相拥着,阿纳斯塔西娅的泪不停地落在小天狼星的肩上,而他侧着头吻着她的长发。
      “对不起,对不起……”阿纳斯塔西娅有些语无伦次,“对不起,小天狼星……”

      对不起,离开了你那么久,哪怕这并非我所愿。

      小天狼星只是捧起她被眼泪沾湿的脸蛋,凝望着她。他们落进彼此的眼睛里,喜与悲、艳与寂、生与死、盛大与落幕,一切隐秘的、生命中难以探寻和言说的,都在彼此的眼睛里,在这深灰与浅蓝的碰撞中。

      像是在银河漂泊了多年的星屑在某个星球上重逢,它们见到对方,半响说不出话来,既说不出这多年别离的痛苦,也说不出这翻涌到绝望的思念——或许他们都应该被说明的,但这一刻都已经不重要了。
      那么多年她去了哪里,她受伤了吗?那么多年他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命运究竟在何时,又为什么在他们之中划下横线,残忍地将一对爱侣分开?

      在这一刻都已经不重要。

      “我老了,西娅。”小天狼星轻轻抚摸着怀里女孩柔嫩而依旧年轻的面庞,那双他为之心动不止的眼眸依然如此明澈而清亮——可他早在长久的离失中衰亡了。
      阿纳斯塔西娅泪落得更凶,她摇头,“小天狼星永远都不会老。”

      他永远是那个内心燃烧着不灭火焰的男人,恒久而不断绝地让她心动。哪怕过了十七年,阿纳斯塔西娅也如此确定这一点。
      哪怕他鬓角已经灰白,哪怕他眼角有了皱纹。

      她一边哭一边说,几乎带点小孩子的倔强,有金发粘在她被眼泪打湿的脸庞上,却依然美丽而不显得狼狈。小天狼星笑了,他抚摸着女孩的长发,将那缕长发轻轻拨开,像过去很多年一样。
      就像是一场梦,可哪怕这是一场梦,他胸中的火焰也为之再次升腾。面前这个女孩本身——阿纳斯塔西娅,对于小天狼星而言,本来就是再精妙不过的魔法。她能让枯死的人重生,让沉寂的灵魂苏醒——她让小天狼星重归人间。

      如果这是一场梦……就算这是一场梦。
      但愿它永远不会醒来。

      他们接了个吻。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接了个吻。

      可这个吻本来就迟了十七年,它早在十七年前就该在两人唇间自然而然地发生,然后在十七年间自然而然地发生无数次。
      这是一场隔了十七年的久别重逢。他们被命运裹挟着往前走,中途离散,可最后他们还是回到了对方的身边。

      周围有人来来往往经过,有灰尘在他们周边随风而起,大门敞开,和破碎的窗户一起把金色的灿烂阳光投射进来,将这个废墟一样的大堂盖上橘黄的浓郁色彩。

      小天狼星深深吻着怀里的女孩,捧着她的脸蛋,和她交换气息。他们尝到眼泪咸咸的味道——小天狼星以为她还在不停地落泪,想去替她擦掉——
      这才发现是自己脸上有冰凉的湿意。

      他们隔得那么近。

      阿纳斯塔西娅又踮脚吻上他,任由眼泪在他们唇齿间交缠。
      苦、咸、涩……可最后居然是甜的。

      小天狼星早就知道,他早就确切地知道,人生必定不会太圆满。
      就像他,一生都在别离和失去。在霍格沃茨,他经历了人生最盛大而圆满的青春时光——他总在想,或许是那美好到不可思议的几年花光了他所有运气。于是接下来,他开始残破而流离的下半生。

      可梅林在他心如死灰之时,又将他失去的生命之火送回了他身边。

      顽强闪耀的小天狼星,终于等回了属于他的月亮。而他残缺的灵魂,也终于迎回失去的那一半。
      小天狼星终于再次听见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扑通……
      沉寂数十年后,它又活过来。

      又开始诉说这一生都不会断绝的爱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番外一. 子时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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