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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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君夫人是万万没想到，这孙家姑娘的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
她从不是个和善性子，这江城府君的正妻之位得来不正，一直是她最不愿令人碰触的病脚。
眼下被阿蛮这般毫不犹豫的扯开了一层遮羞布，府君夫人还来不及想清楚，孙家姑娘是如何知道这事的，便不觉变了脸色。
“孙姑娘，”府君夫人咬牙想要呵斥阿蛮胡言乱语，可对上阿蛮高高抬着下巴，骄傲又疑惑的模样，只觉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这是孙家家主的亲女……
孙家在北地的名声，几乎无人敢惹。
便是北地几大豪族，都曾有邹氏一族，因趁孙氏立足未稳时多有冒犯。
不到半月祖地被烧，与此同时分别居住在三城中的邹氏族人都尽遭“山匪”屠戮，无一生还。
致使邹氏一脉彻底断绝，连身为邹氏百年世交的钱家都不敢为其出头。
使得这桩血案不了了之。
江城这位府君家世不显，因为最会溜须拍马，这才在桓将军在和孙氏的争斗中落败，前任府君作为桓家一脉，同样被押解入京之后，才能捡了江城这个大肥差。
江城府君自认为孙家马首是瞻。
作为依附丈夫而生的府君夫人，她又如何敢和孙家主的女儿争锋，只能满脸委屈的看向自己丈夫。
她偏着脸，抬手捋过自己颊侧的垂发。
在桓昭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那悬挂的灯火映照下，这美貌的府君夫人脆弱又无助的侧脸，和一截引人遐思的白皙脖颈，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千娇百媚。
桓昭从成人以来，因为他出色的容貌与显赫家世，没少被人以女色加以引诱。
可能对于一个能一辈子空置后宫，四处征战的君王来说，什么手段未曾见过，只是他平生最烦这些儿女情长的琐事，所以从未看在眼中。
这府君夫人能笼络住一城府君，任由她磋磨原配，自然是有几分手段的。
可看在桓昭眼中，这心思却浅显的紧，令他甚至生不起厌恶，只觉分外不耐。
与一只搔首弄姿的母猴有甚么区别？
桓昭面无表情的移开眼。
那夫人余光扫到，只觉得心中微甜。
到底是个年少的郎君，没见识过女子风情，只是这般一眼，就不敢看了。
到底是孙家的郎君，身姿高挑，宽肩窄腰，瞧着就仪态极是出众。偏又生了一副这般出众的容貌，比自己又老又胖的夫君，好了不知多少。
若能收为裙下之臣，只是一想她便心跳的厉害。
她眸光扫过桓昭，抬袖掩唇，不着痕迹的露出一抹娇羞之态，煞是好看。
桓昭却只是嗤之以鼻，冷眼越过她。
丝毫不作停留夫人将目光落在了正抬着脸，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杏核眼，骄傲又不屑的魏阿蛮身上。唇角竟不知不觉牵起了一抹笑意。
桓昭少时看多了桓家后宅阴私，那桓夫人顶着个母亲的名头，却总是背地里打着疼爱的旗号想法子磋磨他，想要害他性命给自己儿子让位。
看过桓将军那般被妻子糊弄的团团转的，也见过老皇帝那般在后宫养蛊，挑拨一群女子厮杀，自己作壁上观的。
桓昭对成婚生子一事打心里喜欢不起来。
他不屑于利用旁人对自己的感情达成目的，上一辈子在最难时也未曾想过要对傻气的魏阿蛮下手，更别说旁人。
桓昭这人向来责任心极强。
为帝，他就要开疆扩土，解决北方百年忧患，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为人主，他驾驭人心，把控平衡之余，却也记着臣下功绩。即使形势所迫，却也不曾真正伤及功臣性命。
至于为人夫，虽然从未想过。但以桓昭的性格，也必定要做到最好。
刻在骨子里的多疑，让他做不到接受旁人与他并立。
既然做不到，他索性就不会去做。就如同上辈子，被百官劝诫，他就算封了个皇太弟，将自己打下来的江山匆匆交付给旁人，也未曾想过要娶一位女子相伴。
除了魏阿蛮。
在桓昭眼中，魏阿蛮总是不一样的。
无论是少年时脾气最坏的魏阿蛮，还是上辈子那个能独当一面，受人尊敬的西渠大妃，被他加封为镇国公主的魏阿蛮。
身上都仿佛带着比旁人更加鲜活的颜色。
桓昭觉得定是他同魏阿蛮纠葛颇深的缘故，才会在发现魏阿蛮对自己其实有所图谋之后，升起愿意自己以身饲虎的念头。
毕竟魏阿蛮骄纵又傻气，脾气还坏，总爱戳人心窝子。
汝南王妃是个天真烂漫的异族少君，连官话都说不利索，跟别说管教阿蛮。
以至于阿蛮小小年纪就被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妖鬼之物所依附控制，身边竟无一人所觉！
汝南王作为她的父亲事忙，且阿蛮年纪也大了，男女有别总不太方便。
只有他和阿蛮两辈子都有所关联，而且阿蛮还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暗中倾慕于他。
他留在阿蛮身边看护一二也倒方便。
桓昭对阿蛮身边人不满，却并未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般关注阿蛮。
阿蛮身份高贵，却性子骄纵。虽没有坏心，可在旁人看来，依旧是个高高在上不好接近的。
旁人都小心翼翼，唯恐会因为自己行事惹到这位性子骄纵的小郡主。
哪里还会去探究，受了委屈也要面子，死撑着满不在乎的魏阿蛮心中到底如何想的。
只有桓昭自己毫无所觉，总把目光放在阿蛮身上。
瞧她明明周围群狼环伺，也依旧能毫不客气的同人抬杠。
桓昭半点都没有随行护卫那般忧心，反倒觉得有趣的紧。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阿蛮这样子。
像个被包围住的小奶猫，张牙舞爪的试图保护自己，孰不知实在可爱的紧，连平老这只北地最狡诈的豺狼，都不自觉放松了警惕。
发现桓昭又在看自己，阿蛮不知他想做什么，可猜不出来也不要紧，向来输人不输阵的阿蛮，睁大被勾成狭长的杏核眼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精心装扮得有些陌生的模样，偏这一瞪眼，依旧还是熟悉的小郡主。
桓昭弯唇一笑，霎是好看。
以为他在看自己的府君夫人心中得意至极，再出色的郎君，也难敌她的美色所诱。
面上却为难的看了看江城府君，在他因为自己的得委屈模样，气得和阿蛮叫板时候。
才回眸欲语还休看了桓昭一眼，接着微微垂眸，捏紧了手中帕子，一副小女儿状的娇态。
本就被阿蛮一番话说的又恼又怒的江城府君，先前还忌惮阿蛮的身份，虽是个他看不上的女子，却也是孙家主的女儿，他并不敢正同阿蛮计较。
可这会儿接收到他小夫人无助的目光，顿时壮了胆气。一脸严肃的对阿蛮冷声道：“孙姑娘还请慎言，本府再如何，也是这江城之主，堂堂一地府君……”
他话未说完，阿蛮已经不屑的笑出声来。
江城府君一张圆脸涨的通红，只觉怒气上涌正要争辩。
桓昭知道阿蛮最见不得这样尸位素餐的官员，心头不快这才拿人撒气。
但江城府君到底是官场上的老油子，政事上虽不行，可给人下设套子，却最是拿手。
桓昭担心阿蛮在闹下去，反而自己吃亏，上前一步正要打断。
谁料阿蛮出人意料，被她看不上的江城府君顶撞，也不生气，反而抬起下巴，面无表情的瞪了上前一步的桓昭一眼，将目光投在了作壁上观的平老身上。
“他威胁我。”阿蛮盯着平老，根本不带掩饰的找茬。“他当着你的面威胁我，是不是根本不把我们孙家看在眼里？”
“你怎不生气？你不是我爹最倚重的心腹么？”
阿蛮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就连疑惑，都疑惑地真心实意。
丝毫没有自己倒打一耙，无中生有的自觉。
不说了解她性子的桓昭，就是冷眼旁观的平老也忍不住哑然。
平老作为孙家的门客，被阿蛮这么一说，也不好再不做反应。
一大把年纪却也不得不干涉进阿蛮这无聊的争吵中，平老低咳一声，眼带警告的扫了江城府君一眼。“府君好大的威风。”
阿蛮最不耐烦这种说话只说一半的人，想也没想便接了一句，“敢同我作对。”
江城府君一噎。
平老也无奈的看着接话的阿蛮，先前因为阿蛮话中带来的讯息，一直心情沉重。
可瞧阿蛮依旧无忧无虑的模样，却不觉松动了几分。
真不知这三娘子究竟是如何在京中养成了这般性子的。
自认聪明的人总爱多想，平老不自觉就开始怀疑起，是不是京中那位二皇子出于对孙家的忌惮，才故意把三娘子宠成这样的性子。
平老自觉猜到了真相，嫌弃阿蛮傻气的同时，再看阿蛮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优越感。
不知不觉中先前自己对阿蛮等人的那几分怀疑，竟已经被彻底抛在了脑后。
平老阴恻恻包含杀机的眼神，彻底让这位府君清醒了过来。
意识到孙家这位姑奶奶的身份，又想到平老这位刚在城外才被打了脸，也依旧只能忍气吞声的大佛。
他恨不能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好好清醒一下。
究竟谁给他的胆子，敢同这位说话没有半点顾忌的姑奶奶叫板。
江城府君抹了一把自己的圆脸，正努力挤出个笑来，对着阿蛮一揖，想同阿蛮赔不是。
可当听到府中一众丫鬟仆从的惊呼声，还有他小妻子愕然的一声轻唤，本打算开口的府君，又突然就拉不下脸了。
他巴结孙家这事本无可厚非。
可眼下被人围观他堂堂一城府君，向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赔不是。
令一直处尊养优，在江城说一不二的江城府君分外难受。
他幼时出身不好，常常受人欺凌，养成又是自卑又是自傲的性子。
就算娶了一个出身不错非他不嫁的夫人，在一时的风光之后，紧随而来的却还是旁人不断的非议。
自从继任江城府君，敛财无数。
大修私宅，幽禁了令他面上无光的糟糠之妻，光明正大的迎娶心中佳人之后。
他只觉白度了大半辈子，只有这时才是真正活着。
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要咬牙向这孙三娘赔罪，这如同将他扒光了一身华服，重新赤条条扔在人前一般，令他心中难受至极。
他一边忌惮孙家权势，一边却又百般不愿。
第一次对扶他上位的孙氏产生了怨怼之心。
正左右为难的僵持之际，却见孙家那位护送三娘子回北地，风姿极其出众的小郎君，突然将他扶起，声音温雅又不失宽和。
“府君大人何须如此？阿怜堂妹受贤妃娘娘教养，性子最是仁善不过。”
“只是入城时见到城外流民无人安顿，心中一时激愤，这才有些口不择言。”桓昭一边温声安抚江城府君，一边替阿蛮描补她骄纵的脾气是如何养成的。
顺带着还见缝插针给这，被阿蛮刁难得身心俱疲的江城府君一个台阶下，“下面人办事不利，如何能怪在府君大人身上，小妹无礼，还望府君大人勿怪。”
这府君听他安抚险些感动的掉下泪来，忙连连称是。
心中也顺着桓昭的话，不自觉责怪起手下人办事不利。若他早知道这孙家三娘子被养成这样的性子，定然早就把那群流民远远驱赶走了。
说来说去，还是手下人一群酒囊饭袋，若长点心眼，将那群流民料理掉，何至于今天让他平白丢了那么大一个脸。
想着他就气不打一出来，再看桓昭。
有了骄纵的阿蛮，逼迫他的平老做对比，登时只觉得这风姿出众的郎君，真是孙家少有的良善人。
想起先前他在城外对自己身份的解释，府君寻思着他这次回来，定是想要认祖归宗的。
毕竟孙家主让人绑来了先太子的遗孤，那个被桓家藏起来的小皇孙。
这其中图谋必定不小！
这位孙郎君想要认为家族得以重用，必定得在回家之前作出一番表现来。
府君对桓昭的感激犹在，想起他先前有心帮自己料理外面烦不胜烦的流民。
向来牢牢把江城大权把握在手中的府君，难得动了几分心思。
先不说这位郎君究竟是何等光风霁月的人物，作为孙家的郎君，向来也看不上他手下那点儿东西。倒不如将驱逐流民这事交给孙郎君，一来让那个嘴巴不饶人的三娘子消停几分，二来也向这位孙郎君卖个好。
这般想着，江城府君故作忧虑的长叹一声，“手下人办事不利，倒让诸君看笑话了。只是如今江城庶务繁多，城外那些流民，本府也是有心无力，只望孙郎君回开平之前可愿帮我一帮。”
\"这我们还要回开平去……\"见桓昭看向平老似有推辞之意，府君连忙言辞恳切的再三邀请。
平老此时心中已然确认了桓昭与阿蛮孙家人的身份，他虽不大看得上江城这小地方，可到底连接大运河处在运输要道。
对于孙氏子弟能顺利掺和进城中内政，平老作为最清楚家主心思的左膀右臂，也是乐见其成的。
有平老开口相劝，桓昭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阿蛮了解桓昭，知道他在算计江城府君。阿蛮本也看不惯这伙人，所以他们吃亏，阿蛮也乐得看戏。
可瞧桓昭装模作样再三推辞，最后又勉为其难接下这这差事的模样。
阿蛮不屑的微一撇嘴。
当初那个霍明珠就总是这般来要她的东西，偏老王妃他们都跟中了魔似的，就吃这一套。
阿蛮不喜欢装模作样的骗旁人，却也知道这江城府君是个混账，若被桓昭蚕食他的势力，也算能帮城外那些流民一把。
毕竟桓昭这厮，虽是她死对头。
阿蛮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心思不坏，在京都众多权贵子弟之后，他身份最高，却也风评最好，受京中百姓敬爱。
阿蛮不想再看到有人活不下去，去啃路边的树皮了。
那树皮又丑又硬，如何能吃的下去？还因为这个……被一群纨绔子弟剥皮而死。
阿蛮虽未见到那个场景，却也将这事记在心里。
她是汝南的少君，她保不了江城外的那些人。
可现在既然能帮上一帮，她虽不喜欢惺惺作态，骗旁人的东西，却也能不去多嘴。
只是阿蛮担心他们直接把流民赶走，或者直接屠戮。
她虽未曾见过，却也曾听说过这样的惨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又补了几句道：“兄长何须为难？府君这时候还能修院子，大抵是府库颇丰，不过是在城外安置区区几个流民罢了，总不会连这点儿都舍不得的。”
瞧自己一开口，那江城府君变脸色一苦。
阿蛮睁大了眼，下意识道：“不会吧？当真连这都舍不得？”
江城府君抹了把胖脸上的虚汗，嘴角微微抽搐：“自然、自然是舍得的。”
桓昭眼中染上几分笑意。
就连向来知道这些府君吝啬的平老见状，竟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平老向来记仇，先前在城外被阿蛮那般毫不客气的训斥，他本隐隐怀恨在心。
可这会儿见到之前在自己丢脸时，还能作壁上观的江城府君竟也落得这般惨状。
一时间对阿蛮那些记恨都消弭了许多，只觉幸灾乐祸。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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