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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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房子笼罩着淡淡的金光，有着尖尖的屋顶和圣洁的大理石柱，仿佛童话故事里主人公最后幸福到老的甜蜜家园。云层仿佛绚烂的波浪，为它镶上洁白的花边，微风仿佛温柔的手掌，为它披上清甜的花香。
房子里来来往往的人都面带微笑，有的如清雅的明月，有的似灿烂的太阳，有的像春光里迎风招展的小花，他们那么可爱，人人都会希望自己有这样的兄弟、姐妹、爱人、子女。他们簇拥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面目模糊不清，却依然让人感受到不可抗拒的威严和神圣，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敬仰、信赖、顶礼膜拜。男人目光炯炯，一个扫视便激起一阵罡风，一片静默中，他张开了嘴：“……”
他说了什么？
那张嘴一开一合，却没有吐出半点字句。
只有风声，呼呼地刮擦着鼓膜，将人卷入黑暗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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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并不安宁的清晨里，何一醒了。
他搔着睡成了鸟窝的脑袋，懒散地刷着牙，叹息着又有加深趋势的黑眼圈，考虑着今天的工作安排。
这城市仿佛一个巨型的蚁巢，忙碌的人们就是那黑点点似的工蚁，日出，外出觅食，日落，归巢休憩。少了其中的一只两只，根本无足轻重。然而每一只工蚁都不会希望自己是其中之一，何一也一样。
因此，即使头痛得几乎要炸裂，他还是拾掇干净自己，和早班大军汇合，涌向一个个公交、地铁站。
今天的地铁依然人满为患，所有人都是一副被欠了八百万的表情，僵硬着五官、上了发条似的往前挤。何一被高跟鞋踩了三脚，被坤包甩到两次，被香水熏得几乎窒息，终于挪到了地铁轨道边。他总算松了一口气，浑身的肌肉稍稍放松了一下，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他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一头往前栽去。
“小心！”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一只有力的手在关键时刻拉住了他。
何一坐在地上喘了一阵粗气，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神志。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大学时连续一个星期熬夜游戏都没事，现在才加了两个夜班就不行了。
他缓过劲来，朝帮了他一把的人笑了笑，说：“谢谢。”
“没关系。”那人也微笑起来，声音仿佛淙淙的泉水。何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天使！一瞬间他心里跳出来这个词。
他的头发是清浅的金色，如同黎明的曙光，他的皮肤洁白无瑕，好似新鲜的牛奶，他的眼睛蓝得近乎深紫，仿佛高原无人区旷远的天空。他那么美，已经超越了男女的界限，好像一件神圣的艺术品，不容亵渎。然而他又并非高不可攀，拒人千里。他轻轻松松地站在那里，表情随和，好像只是闲来无事出来散心，随时都可以与你笑谈几句。地铁进站掀起了温热的风，他发丝轻舞，好像随时会生出双翼，腾空而去。
他一定是个天使，如果不是，那也是个天使般的人。何一呆呆地望着那张雌雄莫辩的脸，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
“天使先生！”何一用力握住对方的手：“你一定是天使，是不是？”
对方被他吓了一跳，继而用微笑安抚他：“没错，我是，你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
何一一听更加激动，他大力摇了摇对方的手，说道：“我终于找到可以帮我解答问题的人了！其实，我一直都在做一个梦……”
于是，这个忙碌的工作日的清晨，何一向一个认识不到五分钟的陌生人叙述起长期困扰他的事来：从他记事开始，他就会时不时做一个梦，梦里风景如画，有一座笼罩着金光的白色房子。房子里的人都有着和眼前这个人相似的圣洁美丽的脸，当他长大了看过一些宗教画之后，他确定那些都是天使。天使们簇拥着一个人，那个男人每次都会对他说一些话，可他怎么也记不起那些话的内容。
“那个房子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总是会做这个梦？那个男人又是谁？上帝吗？他对我说了什么？还有……”何一连珠炮似地发问。
“慢点慢点，一个一个来，我会尽我所能回答你。”天使笑着说：“听你的描述，那个地方应该是天堂，就是我们日常居住的地方。那个人确实是上帝，因为天堂里没有人比他更有威严和魄力。但他对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一直做这个梦，我就不清楚了。”
“那我该怎么办？”何一抓着眼前的救命稻草。
“那你就亲自去问问他好了。”天使说。
“啊，我可以吗？”何一惊奇地问，他发现这个早晨太不可思议了，几分钟内，谈话的内容已经发展到见上帝去了。
“当然可以，只要你成为天使，就可以去上帝身边永久居住。”
“啊啊，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希望搞清楚一直困扰我的问题。”
“那你先申请成为天使也可以的，因为天使考核的最终面试是上帝亲自主持的，你到时候借机问一问不就行了？”
“天使还要考核？不是死了以后没干坏事就能成为天使吗？”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了，这个我会慢慢跟你解释的，现在，我们走吧。”
“呃，等等，我其实不急的，因为这点小事就早早地去死，是不是有点……”
天使微笑起来，手指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何一觉得自己的身体慢慢轻了，伴随着轻柔的圣歌，他渐渐浮到了半空中。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下面的人群已经乱作一团，医生、警察都来了。人们议论纷纷，说着“想不开”、“过劳死”之类的词。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抬着担架从何一脚下经过，他看见担架上躺着一具被碾压得支离破碎的男性尸体，尸体上的那张脸，是他看了将近三十年，每天早晨都要在镜子里审视一下的脸。
何一傻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地自语道：“原来……”
天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表示安慰。
何一曾经考虑过无数种告别世界的方法，无论哪一种都不是这么窝囊的死法。因此当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气质美女在他的简历上写下“死亡原因：失足落下地铁”时，他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气质美女问他是选择重新投胎还是接受天使考核，他毫不犹疑地选择了后者，既然都已经死了，不如顺便把问题彻底解决一下。
于是他再次见到了地铁里引导他的天使，现在他知道他的名字叫做赫里斯。
天使赫里斯还是那么亲切，一见到他就微笑着迎上来。
“你决定好了？”
何一点了点头。
“按照规定，想要成为天使的人必须先通过天使考核才能进行最后的面试。”
“哦，是什么样的考核？”
“很简单的，完成三个任务就可以了，我会全程陪伴你的。”赫里斯灿烂地微笑着，露出八颗闪亮的白牙。
何一忐忑不安，想像着去侏罗纪捉霸王龙去太平洋钓大白鲨的恐怖情景。结果拿到手的任务内容却简单得不像话，以至于他悬得高高的心一下子不知该往哪里放。
“那个……赫里斯……”顺利完成任务后，归来的路上，何一忍不住发问。
“什么？”
“我真的只要去救困在树上的小猫、扶老奶奶过马路、送迷路的小朋友去警察局就可以获得面试资格吗？”
“是啊，你不是已经很漂亮地完成了吗？”赫里斯笑眯眯地说。
“我只是不敢相信……”
“上帝是很慈爱的，他不会设置高不可攀的障碍让你跨越的，我当时完成的任务也很简单。这种考核其实只是走走形式罢了。”
“天使不都是纯洁和善良的吗？万一有坏人混进去岂不是败坏了上帝的名声？”
“这个你放心，如果真的通过面试，上帝会帮你清洗灵魂，你身上所有的污秽都会消失，变成真正纯洁无瑕、完美无缺的大好人。”赫里斯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其实我在成为天使以前也有不少小毛病的，现在想起来真有点惭愧……”
“哦？你以前干过坏事？”何一来了兴致。
“嗯……我以前名声不太好，人家给我起了个外号叫‘毒玫瑰’，很搞笑吧？”
毒玫瑰……何一心里冷汗如瀑，如果他没记错，两年前一桩爆炸性新闻说的就是意大利黑手党头子毒玫瑰在警方的追捕下坠崖身亡的事，那个毒玫瑰的名字好像叫赫里斯·罗兰来着……
他盯着天使赫里斯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黑线，这张脸的表情再狰狞一些，眼神再冷酷几许，气质再嗜血三分，可不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犯罪集团首领？！
“我以前脾气不好，经常欺负别人、违章贩卖易燃易爆品、有时还会做些没有生产批号的药品生意……呵呵，很坏吧？”赫里斯顽皮地吐了吐舌头。
何一觉得额头上的黑线都能垂到地上了，他说的是街头火拼、走私武器、贩卖毒品吗？
上帝啊，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何一正郁闷的时候，目的地到了。
那座房子笼罩着淡淡的金光，有着尖尖的屋顶和圣洁的大理石柱，仿佛童话故事里主人公最后幸福到老的甜蜜家园。云层仿佛绚烂的波浪，为它镶上洁白的花边，微风仿佛温柔的手掌，为它披上清甜的花香。
房子里来来往往的人都面带微笑，有的如清雅的明月，有的似灿烂的太阳，有的像春光里迎风招展的小花，他们那么可爱，人人都会希望自己有这样的兄弟、姐妹、爱人、子女。他们簇拥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面目模糊不清，却依然让人感受到不可抗拒的威严和神圣，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敬仰、信赖、顶礼膜拜。
就是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地方！
“来，面试地点到了。”赫里斯拉着他的手走到高大的男人面前，鞠了个躬，说道：“仁慈的主，第1414914号天使候选人到了，可以开始面试了。”
“唔……”上帝懒洋洋地斜睨了何一一眼，打了个呵欠，说：“不予录用，打回去重新投胎。”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钟。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立刻吸住何一，将他往外拖。
“等等！”何一急忙抱住一旁的柱子，大叫道：“我走也行，但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它们困扰我很久了，不解决的话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虽然你的威胁很可笑，不过我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谁让我是上帝呢。”上帝笑了笑，打了个响指，吸住何一的力量马上消失了。
何一喘了口气，说：“我以前一直不停地做一个同样的梦，梦见这座房子，还有你，你对我说了句什么话，然后我就掉进了黑暗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一睡着就会上天堂？”
上帝的眼神变了，他饶有兴趣地盯着何一看了几分钟，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我说怎么这么熟悉。既然你又来了，我就解释给你听听吧。”
何一正在狐疑为什么要说“又”的时候，上帝已经喝了口茶，清清嗓子讲开了：“你确实来过这里，不过是前几世。第一世，你是个名门望族的千金大小姐，接受了传教士的布道开始信教，为此不惜和信佛的家庭决裂，你喜欢天使的纯洁，因此在死后接受了天使考核来到这里，可惜没通过。第二世，你是个庄稼汉，不幸生活在穷困贫瘠的地方，有一年闹蝗灾，颗粒无收，你饿得快死了，赶上教会来施粥，捡回一条命，从此你开始信教，你感谢天使的慷慨，因此死后再次来到这里，希望自己也能去帮助别人，可惜又没通过。第三世，你是个归国华侨……”
“好了好了，我了解了，总之就是我前几世也参加天使考核，一直没通过是吧？”
“没错，你每轮回一世都来一趟，次数多了，你的灵魂沾上了这里的气味，投胎的时候没去除干净，再加上你对这件事的执念比较深，所以你的梦境里就反复出现这个场景了。”
“原来是这样……”何一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了？那么可以走了吧？”
“等等！我还没有知道事情最根本的原委。”何一激动起来：“你面试的标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每一世都通不过？连他这样大奸大恶之徒都可以当天使，为什么我不行！？”
何一愤愤地指向站在一旁的前任黑手党党魁毒玫瑰先生，对方立刻委屈地红了眼圈。
上帝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沉默了几秒钟，摆出一个最慈爱最温和的笑容，说道：“既然你这么迫切地追寻答案，我就诚心诚意地告诉你吧。你走近些……”
何一赶紧上前几步，惴惴地等候答案。
上帝一字一顿地说：“答案就是：你、长、得、太、挫、了。”
何一如遭雷击。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上帝挥挥手，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顺利地将他拖了出去。
太挫了、太挫了、太挫了、太挫了……何一心里翻滚着狂风暴雨，他一边下坠，一边狂吼道：“那你既然能清洗灵魂，不能顺便给整个容吗？”
上帝不屑地说：“人造的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要天然的才好，你以为这里是棒子国啊？”
何一无语了，他望着天堂离自己越来越远，终于无奈地闭上眼睛。
上帝喝着清香四溢的花茶，感慨道：“要度过这么漫长的岁月，周围不是美人可怎么熬得下去啊，赫里斯你说是不是？”
淡金发的天使笑着说：“您是最英明的。”
“听说你那个很可爱的接班人表妹马上就要被送上绞刑架了，看来很快我们又要多一个天使了。”
“您是最英明的。”
何一失去意识的时候，地球某处医院的产房里，一个新生命呱呱坠地了。
“是个男孩呢，亲爱的。”
“是吗？他可爱吗？”
“真像个天使……”
“那太好了。”
“不过是脸先着地的那种……”
“……”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