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茉莉》瑾余

12、第2572天

　　“你怎么了？”

　　许冬意声音明明很温和，可在这一刻却形同惊雷，将苏文修竭力维持的冷静击溃。

　　苏文修没敢与她对视，担心被看出来什么。
　　他无法想象宁可可真的出现在这里，所有事情被许冬意知道后他将面临什么。

　　许家的报复，媒体的报道，以及失去许冬意。
　　每一种可能都让他胆战心惊，头皮发麻。

　　许冬意疑惑地望着他越来越惨白的面色，“文修，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苏文修避开她视线，将手机翻过去握紧在掌心里，“我只是忽然想起今天在工作上做错了一个重大决定。”

　　“你要去解决一下吗？”

　　苏文修神色抱歉，“我出去打个电话，等我几分钟。”
　　即便已经出现他口中所说的重大失误，但他本人除了面色微变，风度并没有折损半分，仍旧内敛自持。

　　“去吧，解决好之后再来吃饭，我会陪你过完这个生日。”姑娘温柔鼓励的话语让苏文修愧意倾闸。
　　他顿了顿，忽然深深看着她，“我会回来的。”

　　打个电话而已，怎么说得这么郑重其事？
　　许冬意弯眸点了点头，笑容太过无暇美好，让苏文修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快步走出皎皎明月餐厅，身影隐入暗色角落，巡视四周，没人过来，才压抑着怒气拨通宁可可电话。

　　那作精像是专程和他作对，一连挂他好几个电话。饶是苏文修再多良好的修养，这一刻脸上都挂不住。

　　终于在拨打十几个电话后，宁可可接起电话，娇滴滴声音让他冒火，“苏总有何贵干？”

　　“宁可可！”

　　“苏总如果是找我发脾气，那我挂了。”

　　“你敢！我警告你宁可可，别出现在许冬意面前！”

　　宁可可语气讽刺，“苏总现在才来装深情，会不会有点晚了。要是你未婚妻知道你和我滚了多少次床单，你猜她会不会哭？”

　　苏文修竭力忍耐怒火，他的教养不允许他骂出什么难听的脏话，但宁可可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恶！
　　“你太小看许冬意了！”

　　苏文修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不了解许冬意。
　　就是因为太了解，所以他才不敢泄露丁点和宁可可的事。

　　宁可可受不了苏文修嘴里说出夸奖许冬意的话，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明明她才是苏文修最亲密的人，享受着他的温柔和欲望，到头来还是比不过他心里的白月光。

　　他在她这里宣泄着无关感情的情欲，临到头却是什么好东西都给许冬意，唯恐她伤心，唯恐得到她的讨厌。
　　那么她宁可可呢？
　　只是一个陪床女？

　　“苏总，如果你真的不想许冬意知道，现在就来陪我！”

　　“你休想！”

　　宁可可却是势在必得，“我就在你们包间左边的第二间，我给你十分钟，如果不来，我现在就过去找许冬意，告诉她你最不为之的一面！”

　　十分钟……
　　苏文修脑海里冒出刚刚对许冬意承诺那句“会回去的”话。

　　他有些疲惫地摁压眉心，“去另外的餐厅。”

　　这家餐厅是他与许冬意订婚时，苏家送给许冬意的礼物之一。
　　苏文修忽然很后悔答应宁可可胡搅蛮缠的撒娇。
　　定在这里吃饭，简直毁了皎皎明月这个好名字。
　　那本是对许冬意的赞誉。

　　“我不，我就要在这里！我知道这是你们家送给许冬意的礼物。”宁可可没有告诉他，在她的计划里，她会成为这家餐厅最终的主人。

　　“宁可可！”

　　“苏总对我发脾气没用，你哪次不是在床上缴械投降？”

　　“……”

　　“只要你对我好，我不会让你失望。”宁可可腔调转为妩媚多情。

　　苏文修挂了电话，忽然觉得反胃。稍许调整自己，他没敢耽搁，匆匆回到许冬意身边。

　　饭菜已经上桌，她没动筷子，注视着窗外浓郁的夜晚，在等他。

　　女孩侧脸娴静温软，周身蕴绕着安然与岁月静好。
　　她感觉到什么，缓缓移来视线，看见他便弯起了唇，“来啦。”

　　苏文修反复煎熬的心忽然得到一丝慰籍。
　　不怪大家宠她，许冬意是值得的。

　　记忆里她从没有仗着家世和大家的宠爱为难过任何人，反而善良柔和。

　　她是天之骄女，只要随口一提便能得到别人难以企及的东西，可她连奢侈品都用得少，也从不将家世宣之于口。

　　一直以来都和大多数家庭的小孩一样上普通学校，大学也会打寒暑假工，自己挣零花钱。

　　有了梦想，便义无反顾的追寻，有喜欢的学校便去考，考不上也不气馁，直到现在也在努力，而不是像别的公子哥那样仗着家里的财力走后门进好学校。

　　她明明那般柔软，却有着他也没有的坚韧。
　　所以苏文修很清楚，太清楚，如果许冬意知道他出轨，她绝不会哭，她只会平静的离开。

　　“茉莉……”
　　苏文修不忍注视女孩专注倾听的面容，别过脸去，“这事处理起来有些棘手，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现在要去公司。”

　　女孩沉默的几秒对苏文修来说煎熬无比。
　　他担心许冬意会质问，毕竟她专程从塞尔维亚赶回来陪他过生日。
　　可她最后还是平静地接受，“没关系，你去吧，饭菜都端上来了，不吃多可惜。”

　　苏文修怎么可能让许冬意留在这里吃饭呢，要是宁可可忽然发疯怎么办？
　　“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已经给你打好车了。”
　　“这么急啊。”
　　“对。”

　　“那让服务员帮我打包一下吧。”
　　苏文修听见这样一句话，几乎要从高度紧张中笑出来，“你好歹也是许家千金，一桌子饭菜而已，真要打包？”

　　许冬意秀气眉心微蹙，“为什么不？”
　　她没有说教人的习惯，但苏文修知道她肯定想起了那些吃不起饭的儿童。

　　她大学时期还曾去山区支教过几个月。
　　这次苏文修是真的笑了笑，“好。”

　　将许冬意送上出租车，苏文修西装笔挺地站在车外，皎皎明月在他身后灯火辉煌，托起他作为新一代优秀商界新贵的卓尔不凡，而这个人会是她未来的丈夫，可许冬意还是没能感觉到太强烈的心跳。
　　是太熟悉了吗？

　　“文修，去忙吧，改天见。”

　　苏文修勾起唇，“好。改天见面的时候，送你一个惊喜。”

　　许冬意礼貌而恰当地露出几分期待。

　　车开走后，苏文修抬手看一眼腕表。
　　快到十分钟了。
　　已经送走许冬意，苏文修现在倒不急。
　　他不紧不慢往回走，倒要看看宁可可今晚要闹什么！

　　*
　　许冬意没有回许家，而是去了自己单独的别墅。
　　她带着这么多外带食物回去吃，家里人一定大惊失色，上蹿下跳，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许冬意既想笑又觉得无可奈何。

　　别墅的安保见她突然回来，格外惊讶，“小姐！”
　　见她两只手都拎着东西，忙接过去，“小姐怎么拎这么多东西？”

　　安保叔叔年纪和爸爸差不多，在许家做事许多年，也是从小看着许冬意长大的人。

　　许冬意笑笑，“都是吃的。”

　　陈叔忙将东西拎回屋，保姆安姨下楼瞧见许冬意在换鞋子，一声长啸：“小姐！”

　　许冬意早就习惯家里人的一惊一乍，回头弯了弯唇，“安姨，我回来了。”

　　安姨冲下去摸摸她的头发和小脸，又拉着她两只手臂反复巡视很久。

　　“怎么样，没人欺负你吧？我听说国外可乱了！到处都是流浪汉和醉汉！哎呦呦~我们的小茉莉这么娇贵的姑娘，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这就是刻板印象了。
　　许冬意抓住安姨摸来摸去，惶恐不安的手，“我没事，国外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很乱。”

　　“你以后还是别乱跑了，你不知道你出国这段时间，我经常做噩梦！”检查完许冬意没有受伤，安姨便一个劲儿瞧她，都瞧得泪眼朦胧了。

　　许冬意柔声哄人，“我真的没事。”

　　陈叔已经把打包盒拆开，瞧见里面的食盒，“小姐怎么能吃外卖！”

　　安姨听见他的叫嚷，匆忙过去，瞧见桌上满满当当的外卖盒，她大受大击地看向许冬意，痛心疾首到泪珠滚落，“茉莉！你这是受了什么委屈！怎么吃这个？”

　　“…………”

　　好像回不回许家，并没有什么两样。

　　安姨擦掉眼泪，“你想吃什么告诉安姨，安姨立刻下厨！如果你不想吃安姨做的菜也没关系，粤菜还是川菜？又或者是西餐？我立刻叫厨师过来。”

　　说着，她已经雷厉风行地接过陈叔递来的电话。

　　“……”

　　“不用了安姨。”许冬意刚下飞机就去给苏文修过生日，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休息，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她本人其实没那么讲究，奈何身边人都觉得她娇贵万分，细致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每个人还都患有被害妄想症，总觉得全世界都要谋害她。

　　“这些都是皎皎明月餐厅带出来的，不是外卖。”她将外卖盒装进打包袋里，拎着它们匆匆回房。

　　安姨和陈叔还像小时候那样喋喋不休跟在后面，小姐叠小姐，一声声不放心的嗔喊。

　　卧室门带上，安姨和陈叔被关在门外急得团团转。

　　“皎皎明月餐厅？不是苏家送咱们小姐的订婚礼物吗？她去那里吃饭应该是和苏先生才对。”安姨敏锐地捕捉到这个信息。

　　陈叔点点头，“既然如此，苏先生怎么没送小姐回来？”

　　安姨蹙蹙眉，与陈叔交换眼神，彼此眼中都流露出几分不满。

　　许冬意刚吃上几口热饭，远在塞尔维亚的许橙薇给她打来视频电话。

　　她接通后发现木樨工作室所有艺人都在，许橙薇反而被挤到角落，而裴游没在这里面。

　　谢柒忽然凑到镜头前，“许小姐是不是在找我们老板？”
　　梁清宇将他挤开，“他刚打球回来，在洗澡。我跟你说，自从你走后他就特别不对劲？”

　　李享冷哼，“有多不对劲？”
　　阿昼淡淡补刀：“总觉得像弃妇。”

　　许冬意险些被正在喝的水呛到。

　　视频里的几人笑作一团，许橙薇正要与许冬意说话，平板忽然被人拿过去，镜头扭曲一瞬，定格在裴游贵气深邃的五官。
　　许冬意这次彻底被呛到了。

　　视频里传来一道低醇男音，“慢点，急什么。”

　　许冬意躲开镜头擦干净嘴边湿润，调整好自己才重新回到镜头前。

　　裴游在走路，他似乎回到了卧室，把一群抗议的声音隔绝在门外。

　　他将平板固定在桌上，许冬意才瞧见他上半身赤裸，水珠滚落在好看的腹肌与人鱼线，直往更深的沟壑而去。

　　他背对着镜头走向衣柜，背更显宽阔，肌理分明的线条流畅地收进腰腹，狼尾发上的水渍滚得满背都是。

　　许冬意猛地挂掉视频。
　　突然觉得热。
　　她摸摸脸，发现原来是自己的脸在发烫。

　　许冬意吃不下东西了，在屋里来回踱步，满脑子都是裴游完美的躯体，忽然愤怒跺脚。
　　他这是干什么？
　　怎么随便在一个女孩子面前露肉。

　　在更不悦之前，一个来自塞尔维亚的国际电话打过来，许冬意接通后果然听见裴游那低低磁磁好听的嗓音，“生气了？”

　　许冬意语气淡冷，“裴老板不应该那样和我视频，对女孩子不尊重。”

　　“嗯。”

　　？？？
　　嗯是什么意思！

　　裴游声音变得尤其轻，“你教训得对。抱歉，刚洗完澡，但我要是那时候不出现，他们可能说出更奇怪的话。”

　　许冬意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裴游似乎也不急着说话。

　　安静流淌的氛围里，他那边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许冬意问：“你在干什么？”

　　一声低笑，能听见裴游略微上扬的轻松尾音，“收拾行李。”

　　“你们要去旅游了？”

　　之前谢柒就说过，工作室有旅行计划。

　　裴游没答这句话，问她，“怎么吃外卖？”

　　许冬意：“……”
　　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那是外卖，再说外卖怎么了？拯救多少上班族和宅男宅女。
　　“想吃就吃了。”

　　裴游没有像安姨和陈叔那样批评她，而是说：“介意再吃点吗？”

　　“啊？”

　　“吃完别立刻睡觉，消消食。”

　　“……”许冬意有点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还不想挂电话？”他笑问。

　　“……”
　　谁不想挂电话？
　　许冬意立刻将电话挂掉扔到床上去。

　　**
　　半夜爬起来做完拿手好菜的张老头直想骂娘，拨打国际长途去问候裴游祖宗。

　　“我去你大爷！到底是谁让你这么上心！你知不道我也是很忙的！”

　　裴游的脾气原本也并没有多好，这次竟话中带笑，“欠你个人情。”

　　张老头的拿手好菜是麻辣鸡，吃起来爽口入味，吃过一次还想吃第二次，比许多饭店都做得好。木樨工作室艺人最爱的一道菜，可张老头很少会亲自下厨。

　　裴游突然打电话过来让他做一份给一个人送去，还特意嘱咐别放太多辣，真是奇怪的别有用心。

　　张老头骂骂咧咧做好，骑车送到地址。
　　夜色里等待两分钟，别墅的门从里面推开，一个漂亮姑娘在长辈担忧声中跑出来。

　　张老头活了半辈子，还从没见过这样灵气逼人的女孩儿。

　　姑娘眼睛温柔而明亮，接过他手里的“外卖”，将一张百元人民币放进他手中，“这边路远，麻烦你了，回去小心。”

　　张老头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女孩被一个中年女人牵进去，那中年女人喋喋不休说着怎么不让她出去拿，小心遇到坏人。
　　女孩浅笑着哄人，“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呀。”

　　张老头低头看向手心里的粉色钞票，一肚皮的气莫名排空，还有点突然的感动是怎么回事？
　　他拿出手机给裴游拨过去电话。

　　裴游问：“送到了？”

　　张老头骂得痛心疾首：“你可真不是人！”

　　裴游：？

　　“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阵沉默。

　　“她不是我女朋友。”

　　“啊？？”
　　“那你……”

　　裴游撂下几个字。

　　“我倒贴，不行？”

作者有话说

　　吾辈楷模（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