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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第十六章身无彩凤双飞翼,落架凤凰不如鸡

      钟笔在“爱百胜”工作的每一天都感觉自己被榨成了人渣,对张说又爱又恨之余,加上了又怨又骂,整个儿一黄世仁跟喜儿的翻版,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抱怨,只得绕着弯儿讽刺,“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张说听不懂她嘴里叽里咕噜说些什么,估计不会是好话,也不理她。文人就是酸,无病呻吟。俩人一起去上班,张说见她整个人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一脸疲惫窝在后座上补觉,便说:“其实你大可考虑换个工作。”爱百胜可不是什么浑水摸鱼的地方,他也不会格外关照她。

      钟笔甩头,一脸不服气,“难道你不知道我越挫越勇吗?”打了个哈欠坐起来,理了理头发,“前面路口停一下。”她可不想跟他同进同出,万众瞩目。她跑到星巴克买了一杯浓浓的咖啡,穿过过街天桥,这才精神抖擞地打卡上班。

      她每日早出晚归,忙于工作,对左学难免疏于管教。有一天晚上,她翻他的书包,想往里塞一些零用钱,结果气得把他从床上拎下来,将里面的弹弓、陀螺、玻璃珠、画片通通倒出来,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说:“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左学最近每天放了学便跟着周熹一群人疯玩,不到天黑不回家,吃完饭便看动画片,直到所有台的动画片都放完了这才上床睡觉。钟笔那时候还没下班,一心以为他在家乖乖写作业呢,没想到这死小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钟笔揪着他的耳朵来到浴室,指着地上皱成一团的校服说:“你在泥巴地里打滚回来的吗?”脏得不成样子。她冷下脸喝道:“放学后去哪里了?”眼睛一瞪,声色俱厉。左学吓了一跳,被她吼得浑身打了个激灵,不敢回嘴,低着头不说话。

      钟笔找出他的试卷和练习册,语文填空题,上一句是“身无彩凤双飞翼”,下一句写的是“落架凤凰不如鸡”。她气得差点儿七窍生烟,“左学,美得很,美得很,我今天就让你尝尝落架凤凰不如鸡的滋味!”

      左学见她进屋去拿鸡毛掸子,知道她这次真怒了,只怕在劫难逃,不死也要去半条命。眼睛骨碌骨碌乱转,他一口气奔到客厅,扭开门锁,咚咚咚就往楼下跑。坐以待毙可不是他的风格。

      钟笔听到动静赶出来,只见他小小的人影噌的一下就飘走了,脸色发青,气血上涌,鞋子也不换就追了出来,大吼道:“左学,别说我没警告你,你再跑,你再跑——”

      左学听到她在后面追,跑得更快了,没头没脑往下冲。到了楼下,他一边往后看,一边使劲敲张说的大门,快点儿,快点儿,老巫婆就要来了。

      钟笔气喘吁吁跑下楼,指着十步开外的左学顺不过气来,单手撑腰,拼命吸气,断断续续地说:“有本事……你再跑……”这死小子吃得跟皮球一样,怎么跑起来比兔子还快。

      张说打开门,见他们母子一追一跑像在上演警匪片,一愣,“你们这是干什么?”整座楼都快震塌了,他刚才差点儿以为是地震。左学连忙从他胳膊底下钻进去,往他身后一躲,缩头缩脑地说:“大灰狼要吃小红帽。”

      钟笔听了不由得又气又笑,“就你?也小红帽?整个一唐老鸭,又矮又丑。”

      张说禁不住也笑了,看来他又要充当和事佬了,任重道远,“有话进来说,我可不想明天早上接到邻居的投诉。”

      左学不敢坐,站得离钟笔远远的,一脸忐忑不安,生怕打从天降。张说看着这对母子,十分头大,咳了一声,开始说话:“谁来告诉我到底怎么一回事?”指着钟笔手中的鸡毛掸子,脸上有几分不赞同,“你要行家法?”

      钟笔将试卷扔给他,“不打不成器,没见过这么荒唐的。”

      张说拿在手里看了半天,没什么表情,说:“身无彩凤双飞翼,下一句不是落架凤凰不如鸡吗?”怎么是叉,挺押韵的啊。

      钟笔彻底崩溃,用力在张说脚上踩了一脚,这才绕着茶几去抓左学,“你以后要是不好好读书,就会像某些人一样没文化。”

      左学东逃西窜,仰着小脸不服气地说:“没文化就没文化,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拿手术刀的不如拿剃刀的。”钟笔大大吃了一惊,停下脚,“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张说听了嘿嘿一笑,“这话有意思。”见钟笔脸色不好,连忙止住笑。

      左学溜到墙角,抱着头说:“周熹他爸爸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鸡毛掸子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钟笔决定给他洗脑,让他从小就建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唯物主义观。“左学,我跟你说,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才!人才知不知道!人才是什么?”指了指旁边的张说,“这就是人才!”

      虽然她常常骂张说是文盲,但是心里还是很以他为荣的。

      张说没想到话题一下子转到自己身上,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人才,我只是偏才,你换个人举例子……”他自认为不是学习的典范,别教坏了小孩子——见钟笔怒目瞪向他,赶紧住了嘴。

      钟笔清了清嗓子,循循善诱,“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是有的,不过那是人家的气话。还有一句话,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才是真理。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子曾经曰过,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张说从来没听她说过这般有哲理、有深度、有意义、一本正经的话,连他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哪知下一句钟笔就漏了馅儿,“你要是不给我好好读书,你就天天守着个煤球炉子卖茶叶蛋去,我让你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哼!”

      左学看着她,一脸苦瓜相。

      张说失笑,招呼左学,“要不今晚你在这里睡?反正明天是周末,不用上学。”左学喜出望外,点头如捣蒜,就差抱住他大亲三口了。

      钟笔看着他们一大一小合纵连横对付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十分无奈,只得作罢,扔下鸡毛掸子,指着试卷说:“罚抄十遍,明天早上交。”说完气呼呼上楼去了。

      张说从头到尾翻了遍试卷,“85分,很厉害嘛。”他语文可从来没考过85分,谁知道身无彩凤双飞翼是什么东西,“把错误的地方改正就行了——不过,数学可是最精密的学科,出一点儿错都不行。”

      左学猛然发觉,其实张说和钟笔是一丘之貉,只不过张说的段数更高。

      次日是周末,不用工作的日子,钟笔觉得自己一下子从地狱升入天堂,浑身骨头都轻了,飘然欲飞。张说却扰乱了她的清梦,“我今天要去参加一个商业活动,需要带女伴,你陪我一块儿去。”钟笔嘟嘟囔囔满心不情愿,不过她更不愿意看到别的女人同他在一起,只得舍命陪情郎。

      活动在北京饭店举行,都是业内鼎鼎有名的人物,竟然还有女明星来充场面,引来不少娱乐记者。钟笔一看这阵仗就苦笑,平日里躲都来不及,这次算是跟头栽到姥姥家了,送羊入虎口。

      果然俩人才进会场,就有记者举着相机猛拍,“张先生,听说您很少带女伴出席这种场合。这位小姐可是姓钟?是不是您在《天上人间》倾情告白的那位钟小姐?俩人是否好事将近?”

      钟笔有点儿不适应闪光灯的强烈白光,眼前直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看清来人,“是你!”上次在商场跟踪某歌星购物顺带偷拍他们的那个记者,她心中不喜,没好气地打断他的一连串问话,“您贵姓啊?”其实她想问候的是“你妈贵姓”,这人真他妈的八卦!

      张说十分镇定,外交辞令用得炉火纯青,“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私生活,无可奉告。”

      钟笔冲那个贼眉鼠眼的记者嘻嘻一笑,“我不姓钟,我姓张,是他妹妹,你难道不觉得我们俩长得像吗?”看着他呆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样子,十分解气,“对不起,我不姓钟,让您失望了。”

      怕再惹出什么麻烦,引来更多的娱记,钟笔附在张说耳边轻声说:“我就不上楼了,出去随便逛一逛。”张说点头,把车钥匙递给她,“早点儿回去休息。”他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还以为是一般的商业聚会。

      哎,好不容易有一次光明正大的出双入对,却被人棒打鸳鸯。

      钟笔心情大坏,出门转个弯,对面就是王府井大街,东方新天地那可是北京城鼎鼎有名的大商场。她沿着专卖店一路走过去,如今是只能看不能买了,一个月的薪水连一件裙子都买不起。张说又抠门儿,奖金津贴补助什么的,想都不用想。她思量着是不是该写点儿什么风花雪月的东西卖几个钱补贴家用。十年寒窗,空有一身文字功夫,不用真是可惜了。

      她站在橱窗前看模特身上的衣服,冬天还没到,明年的春装就已经上市了,什么都在提前消费。不过这衣服另类的设计不合她的口味,正转身要走,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你有完没完,买件衣服逛一个小时!”

      钟笔皱眉,这男人也太不绅士了,既然陪女朋友来逛街,就要有抛头颅、洒热血的觉悟,何况不过一个小时,这算什么?看场电影也不止这个时间啊。当看到他身边的女朋友时,钟笔一时间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迟疑地说:“小薇?”眼前的人变了许多。

      小薇是魏建平的女朋友,当然是指以前。俩人结婚了,然后又离婚了。钟笔看着她想说又不敢说,显然她对男朋友的不耐烦心有不满,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咬着唇细声细气说了声“对不起”。钟笔不由得感叹,唉,世上的事果然是说不清道不明啊,尤其是感情。

      魏建平以前对她多好,一杯纸咖啡还怕她端着烫了手,事事都替她想得周全,就差把她捧在手心里疼了。钟笔曾经看得眼红,笑称她是“豌豆公主”,那个铺了二十床垫子和二十床鸭绒被还被一粒豌豆硌得睡不着觉的公主。

      可惜王子公主的童话并没有继续下去。

      小薇身穿黑色圆点碎花短裙,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眸光似水,肌肤胜雪,跟她以前短头发大眼睛的样子截然不同。她见到钟笔,很是吃惊,随即亮出一抹久别重逢的笑意,“钟笔,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

      人生一大喜事,不外乎他乡遇故知。

      钟笔拉着她的手笑说:“我现在在北京了。你呢,过得好不好?”小薇看了眼身边东张西望、明显不耐烦的男友,“我碰到以前的老同学了,在对面咖啡店坐一会儿。你随便逛逛,回头再来找我,好不好?”

      钟笔从未听她这么低声下气地跟魏建平说过话。

      他明显不高兴,故意在俩人面前抬腕看了看手表,说出的话也很不客气,一点儿面子都不留,“别耽搁太久,我赶时间。”说完,转身往楼下的体育用品店走去。

      钟笔十分生气。见微知著,这种以自我为中心、大男人主义的沙猪,不知道小薇怎么可以忍受下来。

      还是说,人跟人之间,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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