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往世书》星河繁露

194、第192章 命数到了

　　“让路！王子通过！”开道士兵驱赶人群，刚走到城门处的三个婆罗门被挤得靠墙。他们微微抬头，悄悄注视王室车驾。

　　“请问这是哪位王子出城？”其中一个婆罗门问旁人。

　　身边人回答：“还有哪位？当然是崩德罗迦。其他王子现在都像狗一样夹着尾巴。”

　　“多谢了。”他谢过路人，然后对身后的两名同伴说，“我们快进城吧！”

　　这三人正是乔装打扮的黑天、阿周那和怖军。

　　王育的车队已经全部通过城门，阿周那紧张道：“摩陀婆，是否情况有变？”

　　黑天回头笑对，“一切在我计划中。我早就得到消息，崩德罗迦会离开摩揭陀，今日他正好走了。帕尔特，我们按原计划行动，你不用担心。”

　　“我们现在该做什么？”阿周那问。

　　“时间还早，让崩德罗迦走远一点儿。我们得先去见个人。”黑天笑道。

　　“摩陀婆，我们去见谁？”

　　“帕尔特，见到就知道了。跟我来吧！”

　　王舍城内，一处府邸中，某人在大白天就醉起了酒。侍者看了劝道：“殿下，您不该如此消沉，白天就喝醉了，让外人如何猜想？”

　　胜军发起脾气，“要你们管？哪来的外人？既没人来拜访我，也没人来召见我，世人都对我不闻不问了，还会管我喝不喝酒？再拿酒来！”胜军拿着金杯，敲打起桌面。侍者们都垂下了头。

　　这时，又有侍者赶来，“殿下！有三位婆罗门大师求见！”

　　“什么人？”胜军不相信，“婆罗门？我都被赶出王宫，呆在这间小院思过了，还有婆罗门来找我？不是开玩笑吧？他们不是说我是杀死陀刹，苟且求活的小人吗？估计是流浪婆罗门来要饭的，施舍他们碗白米，打发他们走。”

　　“可是殿下……”侍者还有话，但不用他说了，三位求见者已经进门。

　　侍者们向婆罗门行礼，胜军瞥了眼，极不悦，“没叫你们进来，你们敢……知道我是谁吗？我就算落魄了，也轮不到受你们这些流浪汉羞辱！你们这样，我一粒米都不会施舍给你们！”

　　其中一位婆罗门掀起兜帽，露出头漂亮的卷发，胜军骂着，突然止了话。他对着这个婆罗门呆了呆，怒气消散，“这么好看的脸，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当流浪婆罗门四处讨饭太可惜了，不如留在王舍城，就凭这张脸也能混出个富贵。”胜军戏谑道。

　　他的轻薄言语激怒了阿周那，黑天打出手势，示意他要忍住。

　　“你带我们来看的，就是这个大白天酗酒的废物吗？”怖军不屑地说。

　　“说谁废物？”胜军听到了，大怒，“就算你是婆罗门，我也要撕烂你的嘴！我可是犯过杀梵罪的人，陀刹的头是我砍下的！但世人却说陀刹死在崩德罗迦手里……”最后这句，胜军说得极委屈，他背上了罪名，荣耀却属于别人。

　　黑天走向他，在他的卧榻前坐下，为他斟上酒。“既然王子想喝酒，那就尽情地喝吧！醉生梦死，好过面对残酷现实。看不见敌人，同样也看不见朋友，更看不见向自己伸来的援手。”黑天将酒杯递向胜军。

　　“你们婆罗门就是嘴会说。”胜军接过酒杯，饮下大半，“你这话自比援手，还能帮我吗？”

　　“婆罗门从未对殿下失去过期待。”黑天说。

　　胜军自嘲而笑，“还没放弃我？父王都把我放弃了。我已经无缘王位，你们又期待我什么呢？”
　　黑天不紧不慢道：“崩德罗迦已经离开王舍城，似乎要远行。”

　　“又去哪儿巡视吧？他是王位继承人，他出去叫巡视，我出去就叫流放。”胜军自嘲，哈哈地笑。

　　“假如国王去逝时，王位继承人不在他身边呢？”黑天悄声说。

　　胜军的笑声哑然截止，面对黑天的笑容，他面无表情，“婆罗门，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们想进宫拜见国王，还请王子帮忙。”黑天说道。

　　胜军沉默，他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半晌之后，他才说道：“我做不到，国王会不见我。”

　　“但父亲会见儿子。崩德罗迦不在，你想放弃最后的机会吗？你将永远看他的脸色过活。他答应原谅你一百次错误，可怎样的事才算错误，都由他说了算，一百次很快就没了。他甚至可以否认这个承诺，他做得出来。”黑天在他耳边轻语。

　　被压抑了许久的不甘和怨气从胜军心中爆发，显现在他脸上，“我要崩德罗迦死！把那个野种碎尸万段！”

　　“那你得先当上国王。”黑天的声音如鬼魅般惑人。

　　提到当国王，胜军就泄了气，“我，我怎么当国王？”

　　“带我们去王宫，剩下的就交给我们。成与不成，王子都没损失。”

　　“听你们的？”胜军漠然看向黑天，“你们不是婆罗门。你们是谁？”

　　“我以为别人看到我，就能认出我是谁了呢？”黑天浅笑。

　　胜军打量他，“又黑又浓的卷曲长发，好似女子般的倾国容颜。你……你是多门城的黑王子！”

　　“有我在此，王子还有不放心的吗？”黑天笑道。

　　入夜后的王宫陷入了沉寂，这片巨大的宫殿区渐渐亮起了灯火，如同一座城市。不过宫内树林繁茂，遮挡之下，灯火看起来就稀疏多了。

　　遮罗夫人抬头望星空，愁眉深锁，“星光黯淡，不祥之兆。”

　　莲花妙听了，担心道：“是殿下有危险了吗？他们说这躺旅行好危险的。”

　　“不，不是崩德罗迦。”遮罗夫人说，“我看不到他的星相。”

　　“那么夫人说的是谁？谁能让夫人这么忧心……”莲花妙突然捂住嘴，自己失言了，她同时也猜到了那个人，能让遮罗夫人挂心的，只有一人。

　　“命数到了吗？”遮罗夫人一脸对命运的不甘。她立即行动，快步迈向国王的寝宫。

　　妖连王依然站在宫殿顶层的露台，不过这次他没有遥望远处的万家灯火，而是仰望着星空。内心升起的不安，使他望着天，数十年大风大浪都没能让他忐忑，可今日，一向平静的心竟莫名地慌了起来。

　　“陛下，胜军王子已经入宫了，他在下面等着见您。”侍者通报。

　　“不是让他别进宫了吗？”

　　“他毕竟是王子，小的们拦不住。他还带来了三位婆罗门大师，说有要紧的事，就更不敢拦了。”

　　妖连王一声低吟，“那好吧！叫他们到大殿等着，我这就去见他们。”妖连王转身，缓缓下楼。
　　国王来到大殿，胜军看到父王，立刻低头致敬。三个婆罗门则向国王合十。

　　妖连王坐上宝座，他打量三个婆罗门，一个是英俊轻年，一个俊美如女子，一个高大威猛似真正的雄牛。王舍城的婆罗门他基本有印象，这三人很陌生，应从外地来的。

　　“三位大师哪里人？”妖连王问道。

　　“四海为家，流浪天涯。”黑天回答。

　　妖连王笑了，“肤细如云，哪里像四海为家的人。”

　　黑天也笑道：“娑罗室伐底河畔的两位大仙——极裕仙人和众友仙人，他们都活了上千年，看起来比百岁老人还年轻。”

　　“哦？这么说站在我面前的是三位得道大仙了？失敬，失敬。”妖连王站起身，对他们说，“三位大师请坐。”

　　黑天三人合十还礼。

　　妖连王观察了他们的手，笑道：“你们不是婆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