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为了感恩，请你们去死 ...
-
每当面对这些吃人面孔的时候，布鲁斯总会感觉的肩膀上积压着几代人的过错，他的父亲，他的祖父，“韦恩”这一姓氏在哥谭留下的巨大阴影，那些暗中不可说又污秽的勾当，都会向他当下的正义发出质疑。
仿佛他生来就带着罪孽，没人知道布鲁斯·韦恩对哥谭的愧疚，他失去父母的伤痛在哥谭这座城市所经受的黑暗前似乎一文不值，他曾经所坚信的道路一再动摇，直到某个明显的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蝙蝠侠是无法用武力对抗猫头鹰法庭的，他可以搜集所有的罪证，可以将那些披着人皮的怪物捆绑在警局门口的门柱上，但是他们永远不会被受到应有的惩罚。
那些深入到各个角落的黑暗触角，那些腐败与层层勾结，只有出生便已经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布鲁斯·韦恩才能做到，哪怕此时坐在椅子上的他孤立无援，被无力感俘虏的他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对抗黑暗的或许只有黑暗。
布鲁斯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约翰送给他的刀一直带在身上，鬼使神差一般，每天当他起床，将自己套进层层西服的伪装，总会下意识地摸起床头这把小刀揣进怀里。
而现在，当他坐在椅子上的几秒钟后，却意外在胸口的沉闷压迫下走了神，忽然想通了自己带着这把刀的原因——从他被猫头鹰法庭陷害伤人进入阿卡姆的那一天起，属于布鲁斯·韦恩最迷茫的那一天开始，陪在他身边对抗法庭的就是约翰，是约翰·多伊向他伸出了一根扭曲又沾满了毒的树枝，那是蝙蝠侠绝对不会碰触的底线，却是布鲁斯·韦恩唯一的……希望。
约翰·多伊，布鲁斯总是难以分辨他的真诚和虚伪，可是布鲁斯也不只是新闻报道中所描述的那个挥霍无度毫无心机的有钱人，他能看到盘踞在约翰身周的黑暗和疯狂，那些他本应该去拔除的“罪恶”。
布鲁斯没有那么做，因为他觉得自己能够将约翰从那滩沼泽中拉出来，只要他再用力些，只要他伸出手……
“砰！”
会议室的大门被轰开了。
那扇沉重的木门被炸成了碎屑，焦黑的木屑从门口出崩飞，坐在附近的几人身体瞬间就被扎成了血刺猬一般的模样，尖锐又刺耳的哀嚎从几人的口中发出，却又很快消失。
——从大门处，借着烟雾鱼贯而入的暴徒拧断了那些人的头。
长长的会议桌陷入了恐怖的寂静，每个人的表情都定格在了迷茫和恐惧之中，而坐在最远端的布鲁斯也陷入了一时的诧异，异常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瞬间冷静，并迅速分辨起了那些手持机枪身裹炸弹，带着面具的暴徒身份，但是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伴随着古怪又高调的笑声，滑稽又恐怖的主角在烟雾散尽的最后登场，他三步作两步轻巧地跳上长桌，用手上的两杆步/枪夸张地行了一个绅士礼，然后他看向布鲁斯，那双总是冰冷如同凝固湖水一般的绿眼睛此时仿佛在沸腾，所有的情感都在表情上成倍数地扩张开来，喜悦，暴虐，冷漠，疯狂，痴迷……
所有的情感都是那么地外露，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倾注于整个房间里，没人敢离开他们的座位，因为那些暴徒已经在每个人的身后站立，手中的枪抵住了他们的脑袋——除了布鲁斯，他的眼中满是不解。
约翰……你要做什么？
“别露出那种疑惑的神情，布鲁斯！”约翰尖锐沙哑的嗓音随着他的步伐靠近，脸上鲜红色笑容让布鲁斯难以移开视线。
“我们说好了，你帮助我，我一定也会帮助你……”
约翰的笑声像是被他咽到了咽喉中，低沉扭曲般在单词与单词的换气缝隙中沉浮。
桌旁衣冠楚楚的禽兽试图用金钱的交易去换取枪口下的宽恕，但是约翰就像没听到一般——不，他的确听到了，布鲁斯看到约翰的眉头嫌恶般皱起，蹲下身子，几乎是一瞬间便将腰间的小型手榴弹塞到了那人喋喋不休大喊的嘴里。
然后拔掉了安全针。
约翰笑着对那人摆了摆手，做出了“嘘”的安静手势，然后他继续向布鲁斯走来，好似做出刚刚那些事的人根本不是他。
就像他们“偶遇”的每一个清晨，中午，晚上，约翰向他走来，寻常而普通地问候着日常。
布鲁斯按下了桌下的报警器，但他知道约翰早已清楚他的小动作，约翰只是根本不在意。
的确，所有的人质都在他的手上，哪怕那些保安甚至是警察已经全副武装站在门外，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或许他们在意地根本不是在场人的性命——这里的火器所威胁点燃的，不仅仅是生命，更多的是臃肿庞大的权力与黄金之山。
因为门被炸开而丧命的几人的尸体被向垃圾一样丢在了屋子的一角，或许因为这一切发生的过于/迅速，以至于当约翰走到布鲁斯面前盘膝坐下时，才恍然有了一丝实感。
“约翰，你杀了人。”布鲁斯镇定地说道。
“哦……好像是这样，那边死了一个，这边死了两个，说不定一会儿这边还会死一个，那边还会死两个？”约翰笑着，丝毫不在意地挥动着双手。
“约翰！”布鲁斯似乎在气愤了，约翰能从那身笔挺的西服下感受到一股即将挣脱开的冲动，那是他更加熟悉的，更加渴望的东西。
于是约翰举高了手臂，伸出了两根手指。
“砰！砰！”又是两声。
两名暴徒扳动了扳机，强大的冲力让他们面前的两人脸部几乎无法辨认，脑浆与血液喷溅在长桌上，连哀嚎都来不及。
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了整个会议室里，所有人的性命都变成了约翰手里的玩具，一场不知何时会来的判决，是单纯心理上的折磨，煎熬和焦虑在蔓延。
约翰看出布鲁斯有些小动作，他似乎想要出手，虽然约翰对此一向乐见其成，但是这次不太一样，他不能让布鲁斯暴露自己或是或掉他所计划的一切。
所以约翰手里的枪抵上了布鲁斯的脑门，他坐在会议桌的边缘，双腿踩在布鲁斯座椅的把手上，上身前倾到几乎危险的位置，只要布鲁斯动手，他的脖子就能被瞬间拧断——就连他手上的枪都只会是一个摆设。
但是布鲁斯不会这么做，约翰笃定。
“哦……布鲁斯，你知道只要你多动一下，这些人的命就要多颤一下——但是我很好奇……”
约翰故做出疑惑的表情。
“他们真的那么重要吗？我是说……他们做的事和我做的事没什么不一样，你看我的手——它干干净净！”
约翰在布鲁斯的面前挥舞着另一只手，摊开的五指细长而苍白，五声枪响随着他肢体的摆动响起，像是安排好的戏剧一般：“但是它又一点都不……哈哈哈哈，等等，这有点好笑。”
约翰猜不到布鲁斯阴沉的面色下在想些什么了，但是他觉得这样才对，这样才好。
仿佛有个声音在他的心底对他说，去挑拨面前人的怒火吧，让他愤怒，让他失望，让他把拳头砸向你的脸——去感受那些令人愉悦的痛苦吧！
“不，约翰，控制住你自己，你知道这是不对的，住手吧。”
布鲁斯的声音很疲惫，就像他眼下的乌青，连发出的声音都机械般愈加低沉，愈加与约翰回忆中相似。
——蝙蝠。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约翰小声地，用着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布鲁斯的耳边轻轻呢喃道，就像很久之前他的天使对他说的话一样，他轻快地叫出那个称呼“小蝙蝠。”
然后一切就彻底失控了，约翰站起身，所有的暴徒都在一瞬间开了枪，而布鲁斯也扼住了约翰的喉咙，他怒吼着心中的不解和震惊，鲜血的味道在会议室中弥漫，但这没有结束，那些持枪的暴徒一个个将手里的枪调转，黑洞洞的枪口这次则转向了他们自己的太阳穴。
“住手！该死的，约翰——住手！”
布鲁斯的拳落在了约翰的脸上，但这只让约翰的笑声更加肆意，暴徒们在狂笑着，他们的眼里有着震惊和不解的泪水，但是却停不下手指的弯曲，发生了什么？这一切大概只有约翰知道了，但是他却只是不停的笑，布鲁斯的质问在他的脑海中交织成乐曲，他的笑——他停不下来。
“解药，约翰！你不能这样玩弄他人的性命！”
约翰躲过了布鲁斯挥向他的拳头，手里的枪描边似的嵌入落地窗的钢化玻璃里，裂出蛛网一样的痕迹，约翰看向那片裂痕，他绿色的眼眸就像被分割成了无数片，正如他的记忆一般。
约翰呛着被击中面部时嘴中冒出的鲜血和布鲁斯扭打在了一起，他很享受这种毫无章法的搏击，他用头狠狠地砸向布鲁斯的面门，脑海中却罕见地冒出了奇怪的念头——如果布鲁斯穿着他的蝙蝠战甲，或许他还是尽量少用这个动作去反击为好。
约翰的额头流下几行血滴，布鲁斯也不例外。
看似混乱的会议室，此时却只剩下一地的尸体，其中一个家伙到死嘴里还用力地咬合着手榴弹的保险握片，真悲惨也真滑稽。
约翰不想再动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布鲁斯，但是无所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看看这一屋子的死人，他的杰作——猫头鹰法庭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再也不会来烦蝙蝠侠了。
他的蝙蝠侠，终于要回来了。
约翰想要从大厦的窗户跳伞离开，但是和布鲁斯的搏斗让他弄破了身上的伞包，他没在意，只是把背上乱七八糟的负重都随手一丢，然后瘫坐在了会议桌上，他觉得他的大腿有些不听使唤了，瞥了眼看去，一把银晃晃的小刀不知什么时候插在了上面。
疼得他想笑。
是他送给布鲁斯的那把小刀，这种使用方式也不赖——布鲁斯竟然把这边刀随身带着，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的约翰觉得心里莫名地开心。
“不错的一刀。”约翰喘着粗气笑着，真诚地夸赞道。
然后他看到布鲁斯停下了即将落下的拳头，湛蓝的双眼有些恍惚地环顾了四周，坚毅的五官上满是溅落的鲜血，技艺再精湛的油画大师都绘不出约翰此时眼中的景象。
过分震撼，也过分动人心魄。
“你都做了些什么……约翰，你都做了些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约翰越发尖锐的笑声，还有满屋的死寂。
……
哥谭警局很快便来人了，阿曼达·沃勒也像嗅到腊肉的狗一般赶着前来，他们抵达的时候约翰已经因为失血而濒临休克，他被送往了医院，然后——毫不意外地因为精神疾病在几天后再次回到了阿卡姆。
他本来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只是这次关押他的不再是那些普通的病房，而是更加阴暗，守卫更加森严的牢房。
而韦恩集团因为大量高层位置的空缺不得不进行了一次大换血，年轻的董事布鲁斯·韦恩全权操盘了这次人员变换，哥谭经济结构一变再变，最终首富的名号落在了这个最年轻也最荒唐的年轻人头上，他不怎么开会，也不怎么管事，他热衷于慈善，却更热衷于香车美人。
韦恩大厦在年轻韦恩的要求下被塑造成了哥谭戒备最森严的地方，市民们对此并不见外，他们都说韦恩是被之前大屠杀一样的袭击吓破了胆子。
昙花一现的“小丑帮”在哥谭日报的头版停留了几日，又很快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而蝙蝠侠。
蝙蝠侠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他的作风也越来越令恶人恐惧，那些□□，罪犯，恶徒，都会在听闻这个名字后感到脊梁骨发凉。
哥谭的夜晚，有一双无形的眼在盯着每个人。
——一切都在走上正轨，蝙蝠灯就这样照亮了无数个风平浪静的夜晚。
……
坐在“病房”铁制小床上的约翰将黄色小马甲叠好放在床头，他怀念地摸了又摸，然后看向窗外。
黑色的披风在月光下一闪而过，约翰知道，每个星期的这一天布鲁斯都会以这种方式来看望他，这让他欣喜，也让他觉得自己的蝙蝠还是过分心软。
棕色的卷发被揉成了一个乱糟糟得鸡窝，寂静的夜中，忽然传来了三下清脆的敲门声。
约翰朝着铁门露出了笑容，他声音温柔，完全不像是一个被关在精神病监狱里的人。
“请帮我谢谢哈琳医生，她之前给我带的‘纪念品’我很喜欢。”
说着，约翰的袖口滑出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阿卡姆病患身上的东西——一把银色的小刀。
抚摸着刀背上的名字，约翰笑意不减，银色的刀背在月光下反射出他弯起的笑眼，仿佛萤火虫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为了感恩，请你们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