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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好梦易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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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你,慕河——”余薏哭得哽咽,温热的眼泪流满整张脸。
她不敢抬头,不让慕河瞧见自己的脸,平复着心境,酣畅淋漓地大哭,“慕河,我是不是在做梦,做梦才能和你说上话。”
死去的人重又来到人间,来探望他尚在人间的爱人。
慕河的嗓音低沉,宛如哄劝幼儿入睡的摇篮曲,“就当是一场梦吧,只要你不醒来,我就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可梦都是会醒的,慕河,带我走吧。”余薏突然坐起来,猛地扑到他怀中,“带我走吧,我一个人活着很孤独。我想和你在一起,再也不要和你分开。”
她用力地抱紧慕河,感受着他的体温,感受着他胸膛里心脏强健的跳动。
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却又恍如泡影流沙,仿佛一戳就破。
“但是桔梗,两年前我无辜枉死,被人陷害。”慕河愣了一愣,慢慢地抬起手,把她紧紧搂抱在怀中,“我没有办法放下仇恨,桔梗,我需要你替我洗清冤屈。我需要你,为我报仇。”
“慕河,我能怎么办……”余薏的身子一僵,旋即更多的眼泪从她眼中滚落,“你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
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心里所激荡的情感就像爆发的火山喷薄而出,顶得胸口发疼。
她恍惚地想,她是不是又在梦里,所以又见到了他早逝的丈夫。通常,人在梦里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的时候,很快就会惊醒。
“桔梗,我到天上做星星以后,忘记了做人时候的很多事情。你的样子,我都快忘了。可你的眼睛却时时刻刻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慕河的嗓音低柔,夸赞余薏眼睛的美丽,像教堂唱诗班里信徒所吟的毫不吝惜的颂歌,“它不只美丽、不只深邃,它还蕴藏着智慧。”
“桔梗,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个聪明人。你只是偶尔太单纯,没想过用恶意揣测别人,所以才会被欺骗。”
余薏在他怀中勉力控制住眼泪,抽噎着道,“你不是也是一样吗?”
慕河的心比她更好些。
所以,慕河比她早死。
“所以呐,今世我们才做了夫妻啊。”慕河轻轻一笑,按住她的肩,似要把她揽进心中。
“桔梗,还我清白、替我复仇的机会就在当下。你的眼睛所看到的,你的心所感受到的,都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慕河,我怕我走错了路。”余薏摇头,眸子中泛着困惑与迷惘,“我死不足惜,可是你的冤仇该怎么办啊。”
“桔梗,你相信我吗?”慕河的视线飘远,望着屋外月华,低声道,“都到天上做星星了,人世间的是非分明已看得明白清楚。”
余薏不说话,只用手拭了拭脸上的泪水。
慕河紧搂着她,望望屋外月亮,也低头瞧瞧她。房间里充斥着温然的静谧,时间不再流动,而是成为永恒的投影。
过得半晌,慕河才讳莫如深般道了一句,“他可以信任。”
他虽没有明说,但余薏明白,那个他,指的是周沉。
或许是天意,或许是机缘,慕河和周沉,这两个既无血缘关系,也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长相竟然几分相像。
“桔梗,时候到了。我该走了。”他松开了她,一声叹息。
“你要走了吗,慕河,”余薏偎向他怀里,脸庞靠着他的胸膛,带着哭腔祈求,“你能不能不要走。”
“桔梗,等一下,电就会回来。”慕河一搭一搭地轻拍着余薏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不要害怕,开着灯睡觉,你就不怕了。”
“我害怕,就算开着灯睡觉,我依然害怕。”她扭了下肩膀,以示抗议,“陪陪我好不好,就坐在床边,陪陪我好不好。”
“我不要开灯睡觉,我就想你陪着我,你看着我入睡,好不好?”她不容他拒绝,立时躺了下来,死死地握住他的手。
“慕河,从现在起,我得攥着你的手。”余薏眼中流露的祈求神情,渗入他的心中,“等我睡熟了,你就把手挣开,好吗?”
慕河心头微痛,点头道:“好。”
他反握住余薏的手,“等你睡熟了,我再离开。”
余薏究竟是几时睡着的,房间里的两人和外面高挂着的月亮一样,是毫不知情的。
余薏只知道,她好像做了个梦,梦见早逝的慕河。但,那不是梦。
周沉只知道,他坐在余薏的床边上,几十分钟不敢调换姿势,手都给握麻了。回到自己房间,时间已无声无息地来到凌晨两点三十六分。
他准备去余薏房间之前看了下手机,那时的时间是一点零五分。也就是,他在余薏房间里,扮演了快一个半钟头的慕河。
周沉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个与自己面容几分相似的男人。通过化妆变成另一个人的新鲜感此时荡然无存,他只觉得大半夜困得要命还得卸妆简直是造孽。
“造孽啊……”
况且,他觉得晚上和余薏的对话与他的设想存在那么些偏差。
周沉的设想里,应该是他从下午开始让余薏瞧见,让她恍惚地觉得过世的丈夫仿佛还在世间。
晚上,他再按书里所描写的,假扮成慕河,叫醒余薏,让她误以为自己做梦也好、误以为“天人感应”也好,反正得让她相信,他周沉是被“慕河”认可过,可资信任的。
他预想过余薏会哭得稀里哗啦,只是当她嚎啕大哭时,他的心也堵得慌。
周沉并非演员,演技也不出众。余薏抱住他,在他怀中撕心裂肺地哭泣,他既觉得不胜拘谨、浑身僵硬,心里更升起一股愧疚之情。
为了获取余薏手上可能掌握的证据,从她口中知道更多的潜藏的真相。制造一个似真似假的假象,这么欺骗她,真的好吗?
好不好,周沉已无暇去想。他现在累得要命,一张又一张的卸妆湿巾抹过脸上,后来几张上抹下的痕迹越来越淡。
周沉有些庆幸,没让那个重金请来的化妆师在眼睛上多做工夫。
他见过周沉的照片,也被许莹无意说出口的发现提醒过,他、周殃、慕河,三个人的眼睛最相像。
就如照片ps太多会显得失真一样,周沉认为,妆要是化得太多,也会有些失真。
周沉三点左右才睡下,因为生物钟的关系,只比平时晚醒了两个小时,八点就睡醒。
刚睡醒过来,脑袋空空的,饥饿却让他一瞬想到“海上花田”包早饭。
周沉略作洗漱,换身纯蓝色的棉质短袖,便下了楼。
进了早餐厅,和余薏目光相撞的时候,他才猛然想到,为何心里感觉遗忘了什么事情,却又想不起来。
他今天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至少,不应该让余薏看见他。
但是余薏已经看见了他,周沉便只能对她礼貌地一笑,“余小姐,早上好啊。”
“早上好,小周警官。”余薏原在咬煎饺,看到周沉时,目光与他不期而遇。
“你怎么也在这里?”她的目光带着探寻的意味。
周沉心里一咯噔,面上却自然地笑,“许莹没告诉你吗,我和她是一起休假的。她约了你,我约了别的同事。”
“噢,是这样。”余薏点了点头,好像信了他这番说辞。
“这里的煎饺还挺好吃的,小周警官可以拿几个试试看。”
“好的,谢谢。”周沉就势下坡,“那我先去盛早饭了。”
他面对着各式各样的早饭,饥肠辘辘,却无甚胃口,拿了几个煎饺,盛了一杯豆浆,坐到离余薏远远的地方。
做贼心虚的感觉,不止昨天的许莹有,他也有。
而且,他还比许莹多一些。因为,他是主谋,许莹是从犯。
好在余薏没再问他什么,周沉尽量平复着自己心情,他回想了一遍刚刚自己所说的话,陪同事来度假的谎言,似乎没什么破绽。
周沉夹起煎饺,咬了一口,不觉皱了皱眉。油腻腻的,余薏怎么会觉得它好吃?
更离谱的事情还在后头。
吃过早饭,他准备回到楼上房间再作休息。就在离开餐厅的时候,余薏叫住了他,邀请他一起到薰衣草田里散步。
早上,天空一碧如洗。不似晚霞,将厚重的昏黄色彩洒在薰衣草田上。它看上去有种别样的清新。
“小周警官,您之前是不是说过您是临城的人?”絮絮说了许多闲话之后,她忽然提到。
周沉别无他想,回答得和之前一样,“是,我是临城人。在海城上的大学,就留在这里工作了。”
别人问他籍贯时,他都是这么说的。这并非惊天的秘密,没必要藏着掖着。
余薏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噎得结实,“那你一定听说过临城周家吧。”
“……”
他心里涌现一丝不妙的预感,眼眸里浮上一丝愕然,怔了几秒,道:“听说过,毕竟那是临城赫赫有名的家族。”
余薏的口气随意,“小周警官也姓周。”
“嗯,我也姓周,我爹也姓周。”周沉尽量表现得随意,显然不是个打哈哈的料,“姓我这个姓的人数在全国排多少位来着,反正人还挺多。”
余薏双眼冷淡地看着他,“小周警官上面是不是还有个哥哥。”
周沉感觉到不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您是怎么发现我不是独生子女的?”
他好像有了那么些负隅顽抗的意味,余薏不直说,他便不会先把话挑明。
“因为我认识你哥哥,”余薏的脸上瞧不出情绪,仿佛那个她鲜少提起的名字不曾带给她刻骨铭心的爱与恨,“周殃。”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好梦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