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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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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李承鄞这种人是半分娇惯不得的。
自从上次我因为愧疚分了他半张床,他就开始理所当然的让我照顾起来,而且霸占的位置越来越多,我被迫挤到墙角,他还反过来和我抢被子,逼得我不得不凑过去。
我让永娘将太子殿里的棉被搬来扔给李承鄞:“你一床我一床,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李承鄞睡前答应的好好的,睡到半夜就开始反悔,明明是秋老虎夜里不算太凉,他却拉走了我的被子盖在自己被子上,我一有踹他的心思他就开始喊疼。
索性我不抢了,乖乖同他一个被褥。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既然他说自己怕冷,那我就把手露在被子外凉透以后往他脖子里伸。
李承鄞被冻的一个激灵,连忙抓住我的手放进自己被子里,念叨道:“你太胡闹了,夜里这么冷,不怕感染风寒吗?”
我哼哼道:“你也知道我会冷啊,那你还大半夜抢我被子。”
李承鄞将我的手包住缓缓搓着,回暖了也不松开,压在掌下低声道:“既然你怕冷,我堂堂太子便屈尊当人形暖炉给你热乎一下。”
这颠倒因果的说辞并没能把我说服,但他身上确实暖和,偶尔我夜里发冷,那温度能让我舒服许多,所以我真的把他当暖炉来暖手暖脚。
不过李承鄞倒是骨骼清奇,我这样去冰他冷他,他不仅没能降温,反而身体越来越热,热得脸和脖子发红,眼睛似要冒火。
他同我解释说那伤口经常夜里发作让他发烧,我吓得赶紧缩回手,毕竟寒冷会加重病情,他却一个劲儿往我身上蹭:“小枫……我抱着你会舒服些。”
我一边愧疚一边靠近,既然承了人家便宜,他睡我的床我便不计较了,他占我桌子批折子我也不计较了。
然而我的退让让他越来越得寸进尺,晚膳的时候让我把粥递给他,然后懒懒靠在床上,张嘴就说:“你喂我。”
我把碗重重放在桌上:“李承鄞!你伤的是腿不是手!”
李承鄞开始耍赖了:“你不喂我,我就不吃,我不吃,身体就养不好,身体养不好,我就一直赖在这里。”
逻辑通顺条理清晰,要不是每日御医换药时我能从他捂着我眼睛的指缝里瞧见伤口狰狞,我肯定会怀疑这是他一开始就打好的算盘。
我绷着脸端起碗,在他分寸不离的注视下勺起粥,送到嘴边。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看得我面皮发红,我咬牙切齿的说:“你再这样看,我就不喂了,管你好不好,大不了我睡地上。”
“好好好!我不看了!”李承鄞听话的闭上眼睛,“你喂吧。”
我心里转了个促狭的小心思,第二次他故技重施时,我等他闭眼后往里头加了一撮胡椒面,快速塞进他嘴里。
李承鄞包了个满嘴,蓦地睁开眼睛,见我得意的摇头晃脑,突然勾起一抹坏笑。
他伸手按住我的脖颈凑过来,我猝不及防被揽过去,然后嘴唇被他唇齿碾过,沾上了胡椒面的辛辣。
我用力推开他,也顾不上会弄脏衣服,急忙拽着袖子擦了擦嘴:“李承鄞!你又捉弄我!”
这次换成他得意的摇头晃脑了:“喂,明明是你先捉弄我的,现在反倒赖我,好没道理啊。”
??还喂什么喂!我不干了!
*
李承鄞就这样在我屋里赖了大半个月,等院里的桂花纷纷落尽后,他的腿也终于好了,脸也圆润了许多,我竟油然而生一种养肥了猪仔的自豪感。
我开始习惯起他的存在,偶尔他忙的晚了,我一个人睡床上会有些不安,手总下意识往枕下摸,虽然空无一物,但好像就能安心些。
天气越来越冷,秋老虎一过,八月便来了。
我的衣服比别人更厚些,尽管穿得厚,还是会因为一阵微风牙关打战。
李承鄞请太医给我看了看,太医开了方子让永娘每日用这些药材给我泡脚治手脚冰冷。
尽管每日黑灯瞎火后是赤脚上床的,可让我亮着灯给李承鄞看到脚还是很不适应,所以总是在午后他处理政事时招呼永娘倒水。
我脱掉鞋袜将冰冷的脚丫伸到热水里去,暖意让我浑身一抖,手心温度也高了许多。
正舒舒服服的享受着,走廊突然响起了一扇一扇的开门声。
我一个激灵,手忙脚乱的随手抓起身边衣服就拿来遮挡。
李承鄞正好推门而入,永娘关上了门,屋里就剩我和他两人。
他上下扫了我一遍,我将衣服挡在前面掩得严严实实的,却止不住脸上发烫。
李承鄞扬起下巴,别过脸咳了咳:“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低头一看,瞬间脑子开始冒烟。
这,这……永娘端水进来时说要给我换上厚些的裘衣,便将它搭在了床头,没想到我看也没看便拿起来挡在脚前。
这下倒好了,进退两难。
李承鄞比我先缓过来,向我伸出手:“给我吧,别弄脏了。”
我呆呆地递了过去。
他将衣上沾的灰尘轻轻抹去,就像在掸书上的尘埃一样自然,我若是再做出尴尬模样,反倒不自然了。
我梗直了脖子,尽量放松语气:“你背过去一下,我要擦脚了。”
李承鄞低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蹲了下来,拿起盆边的擦脚布。
我绷不住了:“你……你又干嘛?”
“你不是要擦脚吗?”
他说得理直气壮,丝毫不犹豫,我一方面有些羞赧,一方面又因为堂堂太子在我面前低头的行为心情复杂。
他见我不吭声也不配合,便抬起头:“水要凉了。”
我回过神来,手攥紧拳头,长长的指甲嵌得掌心有些刺痛,才假装不在意的抬起腿来。
李承鄞托住我的脚踝,另一只手擦着上面的水珠,痒痒的拂过脚底,我的心跳一阵一阵的加快。
其实我们西州人不像中原人对脚那么敏感,可不知为何,我隐隐觉得,除非我喜欢那个人,不然是不好随便给人看的。
李承鄞将另一只脚也擦干了,修长的手指握住脚踝,掌心贴着我的脚跟,放轻了语气:“最近有没有好些了,还怕冷吗?”
我有些不自在的弯了弯脚趾,闷声道:“你要是再不放,它就真的冷了。”
李承鄞笑出声来:“那你赶紧穿好鞋袜,别真冷了怪我头上。”
说罢,他放开了手,起身去木架上永娘打来的水净手。
我穿好鞋袜问道:“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李承鄞神秘一笑,冲门口喊了一声:“时恩!”
时恩应声而入,手里端着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红色衣服。
我好奇的上去摸了摸,料子光滑细腻,应该值不少钱。
李承鄞手背在背后:“上次说好的骑装已经做好了,你要不要试试。”
我有些惊喜:“这么快?”说着就捧起了衣服,又突然想到什么:“你不出去…我怎么换啊?”
李承鄞挺直了背:“夫妻之间乃寻常事,这是你自己和我说的。”
说完他看着我自打自脸的窘样,大笑着带时恩出去了。
*
衣服很合适,合适得让人有些奇怪的联想,我甩开那些念头推开门,李承鄞就站在门外,见我出来后张嘴愣了愣,没有说话。
我僵硬着身子微微抬手,低头扫了自己一眼:“很奇怪吗?”
李承鄞合上双唇抿了抿,眼睛瞟向别处眨了好多下,这才看回来:“哦,挺好的,很适合你。”
我低头理了理腰带:“这是这腰似乎松了点,我不得不扎紧一些。”
再次抬头时,李承鄞来到了我身边,缓缓伸出手顿在我脸颊旁。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眼里翻滚的情绪,还没开口,他捏住了我的脸蹂躏了一番。
我拂开他的手:“李承鄞!你就不能轻点儿吗!?”
李承鄞眼里的复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盛满笑意的清亮目光:“放心吧,我会把你养得更适合这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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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鄞不像是未来皇帝,倒像是有一换一的商人。他利用我对他的感谢之情,在秋围出发前提出要求:
“第一,不许乱跑,要一直跟在我身边。
第二,不许勉强,打不到的猎物别想着追。
第三,入夜了你得和我睡一起。
第四,……”
我急了:“还有第四啊?”
李承鄞翻上马背,朗声道:“好好答应前三条,就没有第四。”
我叹了口气,拍拍身边永宁的手,一脸悲愤:“你瞧见了吧,绝不是我不同意夜里找你打叶子牌,是你哥哥不让我去。”
说完后我努力眨眨眼睛,疯狂暗示她说些好话。
永宁回握住我的手,一脸同情:“嫂嫂,我也爱莫能助。”
马车终于开了,一路上,李承鄞时不时就掀开帘子看我,我一瞪他,他就开始笑,后来我被他磨出了厚脸皮,再怎么掀帘子我也能毫无波澜地同永宁聊天。
中途休息时,李承鄞把我拉下来走动,就着湖边洗了把脸,见我坐在旁边拔草,他递给我他的水囊,咧嘴一笑,下巴上还挂着一滴滴晶莹的水珠。
我确实有些渴了,接过水囊猛地喝了几口,李承鄞道:“别喝太多了,给我留点儿。”
我擦擦嘴递给他,他一接过去就仰头喝了起来。
身后突然来了人,我一回头,年满九岁的李承郅悄悄走到李承鄞身后,拍拍他的肩膀,笑得脸颊肉鼓鼓起来:“王兄!前几日你不是说给我带诃子汤吗?真的带了吗?”
裴照担着御林军首领之职,表情严肃的站在土坡上望着周围。李承鄞向他招招手,裴照便快步过来,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囊递给他。
李承鄞把着水囊:“你母妃知道你来找我吗?”
李承郅摇摇头,皱巴着圆脸:“她才不让我喝呢,说天冷喝了肚子疼。”
李承鄞摸了摸他的脑袋:“等会你回去也别说,不然你母妃会生气的。”
李承郅或许是想到了她生气的模样,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点头:“我肯定不会说!”
李承鄞把水囊递给他,李承郅高高兴兴的喝瘪了水囊,一脸满足的擦了擦嘴巴离开了。
我看他喝得那样开心,便问李承鄞:“诃子汤是什么?我也想尝尝。”
李承鄞迅速将水囊还给裴照:“这东西你不能喝,你本就体寒,喝了要肚子疼。”
他没有半点松口的样子,我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
行至夕阳西下终于到了围场。
我一下马车便闻到土地的气息,广阔的草原后是一片茂密的林子,树叶已经逐渐枯黄,踩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动。
宫人扎好了营帐,天已经完全暗下了。李承鄞穿着黑色骑装笑吟吟的进来问道:“床都铺好了吗?”
永娘点头,李承鄞看着懒懒趴在床上的我,又说:“有按照我的吩咐铺厚些吗?太子妃怕冷,这里风大。”
我麻利爬起来,手指比出一个厚度:“李承鄞,你不是怕我冷,你是怕压不死我。”
永娘自觉退了出去,李承鄞坐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手:“嗯,还好。”
我觉得他简直比永娘还能管人,想抽出手来,他却一把握紧了:“别动,让我好好坐会儿。”
我看他似乎不是在逗弄我,倒像真有心事:“你怎么了?”
李承鄞垂下头,拇指摩挲着我的手:“小枫,你能对我笑一笑吗?”
我奇道:“我对你笑得还少了吗?”
李承鄞抬头,眼里映出摇曳烛光:“可我现在就想看你笑一笑。”
不知怎的,眼前的李承鄞像是瞬间崩塌了许多东西,手指也比往常凉了许多。
这表情,不仅没法让我笑,还让我有些难过。
我勉强抬了抬嘴角,想想他对我还是很好的,太敷衍也不行,便伸手扯着嘴角弯了个大大的弧度,然后问他:“这样行吗?”
李承鄞终于放松了表情,拉下我的手:“不行,笑得跟个小猴子似的。”
这次我真的被气笑了:“李承鄞你真是太难伺候了!”
他也笑了起来,这时,门外有了莫名的骚动。
我们同时望向帘子,裴照掀帘而入,面向李承鄞顿了顿,大声道:“太子殿下!七皇子遇刺!”
李承鄞手中力气一紧,微微眯起双眼,透过缝隙望向帐外,眉间拧出两道深深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