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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情海生怨作囚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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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珠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赵钊替她预备的房间,入眼即是松绿缠枝帐幔。她撑着起身,颈后一阵疼痛,蓦然想起徐璧。
“徐大哥呢?”朱珠撩开帐幔,大声问道。
房内华容等人静立,神情极为严肃,听到问话不发一言。
“我要见他!”
朱珠下地就往门外冲去,华容几人闻声拦住:“老爷吩咐,不许小姐踏出房门一步。”
朱珠一人难挡众拳,气道:“那我要见你们老爷!”
“老爷说过,等他忙完了就会来见您。”
“好……好……你们要囚禁我……”众人只听“砰”地几声响,几案上摆设的花瓶瓷器应声而碎,瓷片碎在众人脚边,面面惊惶。
朱珠尤嫌不足,取来珠宝匣就往地上砸去,澄黄银白滚落一地。直把刚进门的秦氏看得眼皮直跳,暗中叫痛。
“我的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朱珠冷冷一笑:“我来寻亲,却成囚犯。你们好大的威风。”
秦氏笑道:“大小姐误会,老爷这是心疼女儿,哪能让你和那个穷书生走。”
提起徐璧,朱珠脸色再变:“徐大哥他人呢?”
秦氏招呼侍女收整,找了干净地方坐下,说得慢条斯理:“徐璧安危系于你一身。”
“此话怎讲?”
秦氏上前把朱珠按在凳上,出口的威胁之言轻飘飘地落在众人耳中,:“拐骗富商之女,大小姐意下如何?”
屋外阳光正好,房中敞亮地令人心旷神怡。朱珠冷冷地看着她,却感受不到半点暖意。和秦氏笑容可掬的脸截然相反,朱珠浑身冷汗四冒,如蛇滑溜的延到四肢百骸,继而沉淀于心,冰地人眼前一黑。
“无耻!”按在桌案的手忍了又忍,好半晌才吐出两个字。
秦氏挥挥手帕,侍女会意退下。秦氏坐到对面,也不言语。房内一时寂静,两人均在衡量筹码利弊。
朱珠盯着桌上暗纹,忍不住一阵燥意袭身。她虽不懂朝廷法例,却也知钱可通神。况且赵钊在洪州日久,他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到时随意给徐璧安插一个罪名,莫说以后求取功名,当下也难逃法网。
秦氏自给自足倒了杯茶,小抿一口观察,见她愁眉不展,便有七分胜算。
“你们想如何?”朱珠忧心在先,终是忍不住气性问道。
秦氏捏着帕子掩住嘴角得意,面上却摆出一副她不识好歹的样子,“大小姐这说哪里话,老爷可是为了你好。只要你听从老爷安排,徐璧一介书生,咱们又何必与他为难。”
“废话少说,你们究竟想要怎样?”朱珠毫无耐心与她纠缠,直截了当地再次发问。
秦氏滞了滞笑,低头摆弄帕子,一边道:“你父亲为了说了门亲事,只要你点头,徐璧自会平安。”
朱珠闻言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紧紧拽住胸前衣襟,睁大了眼睛看着秦氏。
“我与徐大哥早已……”
“从来都是父母之命,”秦氏出言打断,走到朱珠身边抚摸她的肩膀,循循善诱,看在不知情人的眼里,颇是一番母慈子孝的场面,“你年纪不小,你父亲与你寻的这门亲事,洪州城里也没几个人比得上。”
朱珠露出几分讥讽,转过身子不愿理她。秦氏只作不觉,又道:“你受了这几年苦,往后否极泰来,说不定还要更上一层楼。”
“如果我不答应呢?”
秦氏费了半天唇舌,万万不想朱珠还存着这门心思,说话间就冷了下来,“你但可一试,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要让一个人消失并非难事。你若是愿意眼睁睁看他沦落,赵府大门立即大敞。”
朱珠的心颤了又颤,徐璧落第失意尤在眼前。一个人若是失去希望,太容易沉沦了。徐璧的人生不应该遭受无妄之灾。她默默闭上眼睛,遥想与他初会,伸过来的手温暖和煦,瞬间浸润人心,带领人走出绝境。他应该一直如此。
“大小姐可想好了?”
朱珠蓦然回神,方察觉两行清泪落下。君子染污,不可谓之不悲。
“我要先见见他。”
秦氏这才虚伪笑道:“见他也可,但是见到后说什么话,你可想清楚了?”
朱珠看也不看她,走到门口丢下一句,“不老你费心。”
徐璧的处境算不上坏,也算不上好。醒来四周一片漆黑,分不清是日是夜。各处窗户都被封死,连两扇门也被牢牢锁住,让人欲飞不能。门外隐隐可闻脚步声,应是得了吩咐,任凭徐璧千呼万唤,也无一人应声。
置身于黑暗中,如临万丈深渊。徐璧担心之事,唯有朱珠。
“开门!”
蓦然一道刺目光线射入,徐璧久居暗室,一时受不住刺激偏头避开。
“大哥……”朱珠见状奔至他身前,替他挡住暖阳。直到徐璧双眼适应,她再道,“是我。”
说完在一旁坐下,扫视跟随众人。秦氏唯恐两人再约定潜逃,再不准他二人独处。
“大哥今日就回乡吧。”
她微低着头,突来的一句话让徐璧摸不着头脑,他如同以往去握朱珠的手,却在半道被她挡住,“朱珠?”
朱珠喉中干涩,话都将说不出来,心中只余一滩泪迹。她弯了弯眉眼,朝旁指了指,“大哥你看,父亲疼我,给我的一切比万家小姐尤厚,我非草木,怎不心动。”
徐璧看着她,强做欢笑的脸更让人心痛欲绝。朱珠不是嫌贫爱富之人,能让她说出这番话的,只怕症结还在他身上。
“是不是他们以我威胁你?”
一言中的,朱珠却不敢承认:“这里门墙高垒,多少人无从而入。大哥出去后千万珍重,再不要来。”她掏出一张银票压在徐璧手中,恰被徐璧反握住,未免让人再次想起初识。
“我知道大哥不愿接受他的馈赠,这些是大小姐给我的,和赵府没有任何干系。大哥拿着回乡,也好让我放心。”
徐璧感受手中微颤,一股怒气忽起,在触及朱珠泪容时暂且消弭。朱珠为他隐忍,他怎可辜负一片好意不领情。千言万语难说,但恨位卑力寡,最后化作一句:“是我累你。”
话甫落,连珠泪滴打湿手背,朱珠连连摇头不语,抽手起身替他寻回零落的书篋,推着他往外,道:“快走吧。”
徐璧深知多留无益,自己在这一日,朱珠就受手他们掣肘,不如先离开再做打算。踏出门槛,院外青天朗日,忽起乾坤颠倒之感。房内朱珠停步背对他,单薄的身形让人欲离难离。
徐璧忽然奔至她身边,搂住她胳膊认真道:“朱珠,我会想法子带你离开,你可千万要等我。”
眼前依旧水雾朦胧,分不清是信还是不信,她只听到自己答道:“好。”
自徐璧走后,朱珠行如朽木,对府中一切不闻不问,喜庆喧天与她毫无关联。也幸得赵钊夫妻只要她这个人,不寻死不思逃也就随她去。
约莫过了七八日,秦氏这才与她透了底。却原来他二人如此汲汲营营,都只为搭上云王这个皇亲贵胄。云王有子数人,最疼惜的莫过于幼子。小王爷自小身体不佳,大夫连天带夜地候在府中,勉强让他活了十八年。这半年来小王爷日趋一日的病情变坏,众多医者无所适从,云王大怒之下也束手无策。幕僚见状推荐了一位术士,说是此人才可通神,不如一试。
云王病急乱投医,重金延请术士一观。术士只道小王爷命中缺金,唯有寻一女子与他作配,已那人之命供养,方可逐渐好转。随后留下生辰八字,请云王按图索骥寻人。
赵钊原就和王府管家熟识,得此音信心中大喜,术士所写生辰八字正与朱珠一模一样,故而才兴起寻女之意。
“到了云王府,你要谨守本分,万万不可将徐璧之事宣之于口。”术士测算吉日良辰,今日傍晚过后,当送朱珠入云王府。赵钊生怕朱珠惹祸上身,难得慈父模样告诫几句。
朱珠得知缘由心中大骇,暗骂赵钊秦氏蠢不自知。
“云王府贵不可言,虽说是做小,也是大小姐的福气。倘若小王爷好转,大小姐日后就不可斗量了。”秦氏在旁恭贺,满面欣羡看得人心烦意乱。
朱珠默不作声,赵府她是逃不出去了,惟愿在云王府能寻一时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