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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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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佳音接过盒子打开看,盒中盛着一枚玉簪,她昨日才被袁珍珍用簪子嘲讽过,此时看到这枚玉簪就又羞又恼:“夫君这是何意?”
袁淇取出玉簪簪在贝佳音发间:“娘子想多了,我只是看这玉簪上的鸟儿憨态可掬,正配娘子,娘子若不喜欢,还我便是。”
贝佳音闻言将簪子取下细看,这枚簪子由整块晶莹剔透的紫玉雕成,并不笨重,簪身也无多余雕饰,只将簪头雕成两只鸳鸯,那两只鸳鸯依偎在一起,互相看着对方,身子肥嘟嘟,眼睛圆溜溜,看起来活灵活现,小眼神竟与贝佳音有些神似,可爱极了。
贝佳音看这枚簪子,越看越可爱,顿时忘了刚才的羞恼,重新将簪子交于袁淇,颇为不好意思地对袁淇道谢:“多谢夫君为我费心,方才是我误会夫君了,还请夫君帮我将这枚簪子重新戴起来,明日我便戴它出门。”
袁淇接过簪子,帮贝佳音重新插回发间,仔细端详贝佳音:“不妨事,娘子喜欢就好。我就说这枚簪子极配娘子。”
袁淇身材高挑瘦削,身板却从来挺得笔直,今日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就似青竹一般,此时他弯腰低头给贝佳音戴簪子,两人头靠头离得极近,贝佳音闻着他身上熏香清淡的竹叶味,突然心中一动。
簪子戴好,月荷捧来铜镜给贝佳音看,夫妻二人在镜中对视,会心一笑。
袁淇摸着贝佳音的发丝,吩咐清微:“明日给娘子梳个倾髻,等下我再让人送套紫玉的小珠花来,正好配这簪子。”
清微应是,袁淇便满意的回外院书房去了。
贝佳音收好簪子,叫清微开了自己的嫁妆箱,找出一匹素银软缎,那缎子微微反光,就像夜晚月光的清辉披洒而下,又如水银泄地一般波光徇烂。
月荷在一旁惊讶道:“少奶奶这缎子可真好看,若是做上一幅百褶裙,肯定衬得少奶奶像仙女一样,也不至于像今日一般被夫人教训了。”
贝佳音听闻此言心中尴尬,这缎子虽说是随着她的嫁妆而来,其实却是当初国公府送去的聘礼。
李嬷嬷训斥月荷:“要你多嘴。”便将月荷赶出房去,让她好好反省。
贝佳音更尴尬了,她红着脸向李嬷嬷询问袁淇的穿衣尺寸和平日喜欢的样式,李嬷嬷见她是要给袁淇裁衣裳,心中颇为满意,详细把袁淇的尺寸和偏好的样式告诉贝佳音,怕她听不明白,还令人拿了本画着衣裳样式的册子来,一一指给贝佳音看,两人参详半天,定下来个前朝流行的宽袍大袖的样式。
贝佳音心中勾勒着本就美若仙人的袁淇若穿上这样用素银软缎裁的宽袍大袖该有多美,不由心笙荡漾,她拿起一只笔,在窗前桌案铺了纸仔细勾勒起来。
次日一早,清微便按照袁淇昨日所说给贝佳音打扮,倾髻微偏,发髻旁簪着那枚紫玉簪,两只胖嘟嘟的小鸳鸯在她发间相依,贴着发髻簪着从小到大一排同色的小珠花,那小珠花都是紫玉质地,起头的只有指肚大小,最后一朵比幼儿手掌略小些,下面坠着两串同色的珠串簪在鬓边,身上配着紫绡纱的衫裙。
袁淇看了颇为满意,连声夸奖,指挥清歌给自己也换上一身紫绡纱的长袍,好和贝佳音这一身相配。
小夫妻二人给长辈请了安,便要去贝佳音娘家回门。
安慧珠拉着袁淇千叮万嘱,让他早去早回,若实在赶不及,就在县里住一夜,千万不要赶夜路。
袁淇一一答应,才和贝佳音上马车,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启程。
卫国公府在东安县附近有所别院,往年夏日袁淇常去消暑,宝坪村那边却没怎么去过,迎娶贝佳音那次还是头一回。只是当时他因听几位好友讲乡下女子个个都是彪悍的母老虎,粗俗又不讲理,心中就紧张而又焦虑,也没顾得上看周围景色。
如今原路再走,身边伴着的美娇娘既不粗俗也不彪悍,她娇憨可爱,天真烂漫,虽不是什么绝色,打扮起来却也不差,袁淇心情就与当日不同。他惬意的用手指拨弄几下贝佳音鬓边的珠串,突然想起一事:“娘子,不知今日回门,娘子家中都有哪些亲戚?路途遥远,不如娘子先为为夫解说一番?”
“夫君说的是,只是我娘家是村中外姓,人口不多。祖父早年苦读,熬坏了身子,早早就没了,是祖母一手将我父亲和叔父拉扯长大。”贝佳音理了下裙角,叮嘱袁淇:“虽说住在村里,但祖母规矩甚大,夫君切记在她面前要守规矩,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袁淇点头答应,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那岳父岳母又当如何称呼?”
贝佳音被他问的有些不好意思:“自然是称呼岳母岳母。”又继续道:“我爹娘生了我大哥贝仁,我,和小弟贝伦。二叔单字名斐,与二婶尚未有所出。今日回门,夫君能见到的就是这些了。”
“这位二婶就是那位咬金簪的二婶?”袁淇促狭地问贝佳音。
“怎么还咬着金簪的事不放?!”贝佳音羞恼起来,扭过身去不肯再理袁淇。从马车窗缝看着窗外熟悉的道路,贝佳音的思绪也回到了二婶咬金簪那日。
那日,是袁家来下聘的日子。
官媒带着袁家人抬着彩礼到贝家时已经快到正午。
除贝佳音本人要在屋中等待,贝家阖家都换上见客的衣裳在门口相迎,贝弘与袁玕互相行了礼,便叫儿子贝仁贝伦来见客,贝仁贝伦二人齐齐给袁玕行礼,口称“伯父”。
贝家收下聘礼,送上四色点心并贝佳音做的几色针线作为回礼,这礼就算是成了。
袁玕将看好的几个日子拿出请女家来选。袁玕急着给儿子娶妻好打发儿子回南阳老家读书,合心的日子就近些。贝家家中无钱,嫁妆等物毫无准备,就想定个远些的日子,好腾挪一二凑两件嫁妆送贝佳音出门。两家有商有量,各退一步,订下一个不远不近的日子。
送走袁玕,祖母齐氏便取了礼单要清点聘礼:先有聘金白银二百两,又有各色绸缎八匹、头面两副、茶饼若干、芝麻若干斤、海味四包、三牲各若干斤,鱼若干条、好酒八坛、四色糖两盒、四色点心两盒。
这些东西整整齐齐摆在正房当中,竟让人无下脚之地。那白银明晃晃,在油灯下居然有些耀眼,打开箱子,各色绸缎光洁绚丽,让人眼花缭乱,茶饼芝麻海味都是上好的货色,鱼肉点心糖也都新鲜干净。
二婶赵满秀打开那装头面的木盒,盒子中垫着大红的绒布,上面摆着赤金的头面,金灿灿的赤金头面引人心动,赵满秀不由自主拿起一根簪子:“哎哟,沉甸甸的,这得多少金子?怕不是足金?”她这么问上两声见无人搭话就咬了一口:“居然真是足金?”
贝斐嫌她丢人,把簪子夺过来放回木盒:“这是给侄女的聘礼,你弄坏了可如何是好?”
齐氏看着这些聘礼沉吟半晌,终于做出决定:“这些聘礼拿出几十两来给我斐儿纳个好生养的妾,留一部分给伦儿将来娶妻生子,其余的变卖了银子,拿来供家中男丁读书。”
贝弘被齐氏所言惊吓,不慎拔断一根胡须:“娘,我在外读书,不懂家中生计,家中已经穷困至此了吗?袁兄送来聘礼,我们自当充作嫁妆送还才是。私自昧下,总不是君子所为。”
“你这是要忤逆我?”齐氏见儿子不明白她的苦心,便怒火中烧,她捂住胸口喘着粗气:“难道我不是为了这个家?”
贝弘贝斐忙带着儿女跪下请罪:“儿子不敢。”
“你们有什么不敢。”齐氏怒道:“一个出嫁女,有一两件首饰,陪嫁几件衣服被褥也就够了。当年我,还有你们媳妇,哪个不是这么嫁进来的?”
贝仁急忙解释:“祖母,国公府聘礼如此之重,到时妹妹出嫁晒嫁资却只有几件首饰衣服被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在卖女儿。我们虽家境贫寒,但也是体面人家,妹妹嫁去国公府是做正妻,嫁妆如何能如此简薄?便是不能按规矩凑出聘礼两倍的嫁妆来,好歹把这聘礼给她带回去,面上也好看些。不然得罪了国公府,两家就不是结亲,那是结仇了。若与国公府不睦,家中男子还有何前程可言?到时读再多诗书也是无用。”
齐氏到底更疼爱大孙子,见贝仁说的如此有理有据,也怕真得罪了国公府影响家中男丁的仕途,只能冷着脸点头随他们去了。
那送来的聘礼,除了一些容易坏的吃食和做了嫁衣的大红妆花缎,其余的便在贝家打了个转,充作嫁妆,跟着贝佳音又到了国公府。只是在国公府过了这几日,贝佳音才明白当日那些看来贵重的聘礼对国公府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窗外熙熙攘攘的声音将贝佳音从记忆中拉回,她仔细看去,原来马车已经到了宝坪村村口,有那闲汉看到国公府华丽的马车就凑过来看热闹。
终于要回家了,从出生到现在,贝佳音从未离开家这么久过,这么想着,她的心就急切起来,却又不知为何有些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