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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刻影石 ...

  •   众人在双方之间摇摆不定,正在局面僵持之时,医宗宗主后面一名身着淡紫色长裙的女修走到了前面,混乱中谁都没注意到她,直到她张开手,露出一块刻影石来。

      刻影石是修真界近年流行的小玩意儿,可以记录某一时间段的影像声音,且高级点儿的还可以重新显现当时的情景,一时间很受女修们的追捧。

      那紫衣女修将刻影石抛到空中催动,祭坛上空突然显现出一段提前录好的影像。灯火辉煌的仙府中,仙盟之主安黎元端坐期间,紧接着宁萱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像是要质问什么。

      “那是什么?”

      众人皆面露惊异之色,他们并非没见识过刻影石,而是好奇这名脸生的医宗弟子是怎样拿到君山的录影的,于是不由又将目光放到医宗宗主身上来回打量。

      难道医宗也要站到盟主的对立面去吗?可是医宗宗主从头到尾也就提过一句宁萱,别的则是完全没有表态,叫人猜不透他的意图。

      刻影石继续显映着过去的场景,画面清晰如在眼前,声声话语也好似近在耳边。

      “师尊和三师兄,当真是小九害死的吗?”

      “你在撒谎,大师兄你为什么要杀害三师兄?师尊是不是也是你害死的?”

      宁萱的声声质问和安黎元的无力辩解在众人眼前徐徐展开,大家看见宁萱从怀中掏出了一方锦帕。

      ……

      “无端臆测,大师兄你看看这是什么?”

      刻影石显映至此,安黎元已经心神大乱,他一挥手击碎了空中的石头,免得接下来众人看到什么难以解释的画面。他本以为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湮灭,但凭空口指责,再多人他也不怕,只要将所有人都打成玉沧溟一党即可。

      可这名女弟子的出现,却打乱了一切计划。她到底是谁?她的手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你是谁?”安黎元指着紫衣女修,疾言厉色质问,“为何捏造伪证陷害本尊?你是不是玉沧溟的同党?”

      紫衣女修闻言轻蔑一笑,抬手在面上一拂,一张平凡的面孔顿时发生了变化,卸下伪装显露出真容来,正是刻影石投影里正在哆哆逼问安黎元的宁萱。

      “啊!是妙手医仙。”

      “盟主不是说医仙身体抱恙在君山修养吗?”

      安黎元一见他还或者,立马想要责问当日处理尸体的段辛,可是他一回头发现原本站在他身后的段辛竟然不知所踪了。此时他竟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高处与众人对峙。

      刻影士被毁令宁萱有些遗憾,否则这些被蒙在鼓里的庸人,还能亲眼见识一下安黎元究竟是多么丧心病狂地残杀同门,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当初她大胆地前去和安黎元这个可能的凶手对峙,并不是没过脑子,也不是悍不畏死,而是她一心想要尽快找出真相,为此不惜亲涉险境。

      宁萱知道那方锦帕对于阎高岑的意义,所以从中推测出了安黎元是凶手,但一方锦帕难做铁证,就算她拿着锦帕跑出去到处宣扬,想必被安黎元欺骗愚弄已久的世人,也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话。

      她只是一名柔弱的医修,在安黎元这样的化神强者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但医修也有医修的长处。宁萱在见安黎元之前,以特殊手法挪移了自己心脏的位置,做好了准备之后她才带着刻影石前去质问安黎元。

      正是因为这一点,宁萱开门见山地提出自己的质疑,咄咄逼人地说出自己的猜想,甚至装作愚不可及地将锦帕拿了出来。她所做的这一切看似冲动的举动,都是为了吸引安黎元的注意力,让他忽略掉自己身上的刻影石,这是一招险棋,但她成功了。

      安黎元被她激怒,出剑“杀”了她,而刻影石忠实地把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她假死诈逃的计划被段辛识破,但幸运的是段辛是站在她这边的,于是在段辛的帮助下她回到了医宗,将一切告知了医宗宗主。

      宁萱在安黎元的眼中,本该是已死之人,所以封魔大典她一旦出现就会立马引起安黎元的警觉,因此她改换了面容,伪装成普通医宗弟子跟在了宗主身后,直到玉沧溟与孟长离接连向安黎元发难,揭穿真相被众人质疑之时,她才站出来拿出无可辩驳的铁证,一锤定音。

      镇妖塔之变,守塔弟子无一逃生,群妖祸乱人间;白玉京之乱,激得孟氏父子相残,十二城血雨三日洪水滔天民不聊生;谋杀师尊、残害同门,嫁祸无辜、欺世盗名。一桩桩一件件,安黎元的罪行罄竹难书。

      “真没想到修真界近年来发生的大事,都是盟主的手笔。”

      “这件事曲折离奇,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纵然身居高位也无法逃过。”

      各大门派议论纷纷,他们不相信玉沧溟,是因为玉沧溟是半妖之身,与妖王来往密切、行事不拘一格,一贯不太符合修真界正邪标准。但宁萱不一样,她是“妙手医仙”悬壶济世的“活菩萨”,各大门派多少都受过她的恩惠,医宗和其他门派也没有多大的利益冲突,所以就算没有刻影石,众人也愿意信她三分,更何况她还拿出了刻影石。

      众人态度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从对阎高岑一边倒的称赞,变成了潮水一般密密麻麻的质疑指责。

      景晟率先发难,指着安黎元大骂:“你忝居高位却阳奉阴违,明着做救世主受万人敬仰,背地里却做下这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阿弥陀佛,”平江寺主持又念一句佛,跟着感叹道:“安盟主佛口蛇心当真令人心底生寒。”

      慕轻尘紧跟着踩上一脚,“像你这样机关算计,罔顾天下苍生只为一己私欲之辈,怎堪做仙盟盟主?”

      一想到孟璋是因为白玉京势大被安黎元盯上,算计致死,慕轻尘就觉得脊背一阵发寒。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白云城近些年勉强维持现状,才没有被他盯上,否则自己不也要落得孟璋那样身败名裂的下场。

      眼见大势已去,安黎元心知众人之心已无法挽回,他的谎言也终于到了被撕破的时候。可惜了,好好的封魔大典是办不成了,不过封魔不成还可以释魔,总归不能白来一场不是。

      “哈哈哈哈,”安黎元仰天大笑,状若癫狂,“我心狠手辣、残忍嗜杀、毫无人性,可是你们谁配审判我?你们哪一个敢说自己没有私心?你们哪一个背地里没有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

      景晟:“起码我们没有像你一样为私欲为祸苍生。”人人都有私心,但不能为了私心去害人。

      “哼——”安黎元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样子。他既站在修真界的顶峰,就要翻云覆雨,就要操控别人的生死,凌驾在所有人之上,不然他要这权力有何用?

      “所谓苍生,不过蝼蚁蜉蝣,何足挂齿?”

      众人闻言骇然变色,修真界虽然向来弱肉强食,但名门正派里还从来没人这样明目张胆地蔑视苍生黎民的。

      “你……”慈悲为怀的平江寺主持指着安黎元,说不出话来。

      有人痛斥:“此等言论真是骇人听闻?”

      “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老天尊的继任者。”

      “没错……”

      “你们还有脸提师尊?要不是你们,师尊早该白日飞升,位列仙班,又怎会油尽灯枯而死。”

      封魔一战之后,老天尊的名望已经达到巅峰,本该飞升成圣,但他却不舍得破碎的人间,放弃了成圣的机会,留在人间镇压蠢蠢欲动的邪祟余孽,换回了人间数百年太平无事,结果自身却陷入天人五衰的境地。

      慕轻尘跳出来道:“那是老天尊心系苍生、甘于奉献。”

      “什么心系苍生,还不是你们苦苦哀求,利用他的善心,他的不忍,强行将他留在了这破烂人间。他甘于奉献,你们一个个的就敲骨吸髓,生生将他强留人间,眼看着他枯竭而亡,你们以苍生大义之名困死了他,现在又想来困死我吗?”

      安黎元面露痛苦神色,他最后看见老天尊枯槁的尸体时,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将来一般。他的师尊辛苦一生,将一切都奉献给了他所珍视的人间,可人间回报给他的除了虚名就只有冷漠。所有人都不关心修真界第一的强者被抽干所有的生机会怎样,他们只想利用他,榨干他每一分价值后谁还在意他的死活。

      他发誓绝不会步他师尊的后尘,为这些毫无感恩之心的蝼蚁牺牲自己。他要声名显赫要万人敬仰,要所有人颤抖着跪伏在他脚下称颂他伟大的功业,但他可不会对蝼蚁动恻隐之心。蝼蚁就是蝼蚁,生生不息杀之不尽,只要给他们留下一线生机就够了,太平盛世里谁还敬拜神明,只有风波不断才能叫人在恐惧中生出由衷的依赖与敬畏。

      君山两代掌门,一个为了天下苍生燃尽生机;一个却为了一己私利要焚毁人世,他们同出一脉却又截然相反。

      宋无过见他神态癫狂,生怕他接下来做出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

      “大师兄,回头吧!”

      “回头?我才不要回头,从头到尾我所作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出自我的本心。对于我的所作所为,我从不后悔。”安黎元自认没错,如果他错了那也是错在没有更干脆利落地处理掉这些阻碍他的人。

      平江寺主持站出来,气愤地将禅杖往地上重重一杵,骂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悔改,与妖魔何异?”

      “哈哈哈,我今日要成魔又怎样?秃驴能奈我何?”安黎元张开双臂,姿态狂傲无比,一改往日里谦和温良的形象。

      一直以来安黎元都在压抑自己的天性,在老天尊的眼皮下扮演着一个贤徒,在天下人面前扮演着光风霁月、心怀苍生的神明。他的一生都在辛苦地给自己套上伪装,可临到头来被人撕开假面,他并不觉得难堪,反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由畅快。

      没错,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爱慕虚名权势的人。他不是老天尊的完美继任者,更不是他的影子。

      师尊曾经评价他,说“堪为一宗之主,难当苍生大任。”当时他还觉得师尊看轻了自己,有失偏颇,后来才明白师尊才是看得最透彻的那个人,彼时连他自己都没看清自己。不过他难当苍生大任,并非是能力不足,而是他从未将苍生放在心上,即使面上装出心怀天下,可实际上却对那些蝼蚁毫不在意。

      说话间,以安黎元为中心狂风骤起,他赤红色的华美法袍周围缭绕起漆黑浓稠的魔气,丝丝缕缕的魔气涟漪一般扩散开来。下一刻天际黑云汇聚,电光在云层中闪烁,安黎元光洁的面上开始出现狰狞的魔纹。

      人群里有人惊呼:“啊——盟主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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