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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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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我早早的就到了翡翠森林,前两天说好了和嘉殷一起布置酒吧的圣诞妆面,之前就已经把东西都置备好了,就等我们把它们装点起来即可。
我拿喷罐在大幅玻璃上喷绘出圣诞快乐字样,还随手喷涂了一些六角雪花、麋鹿、雪橇、铃铛和白胡子圣诞老人的笑脸。
嘉殷把塑胶松枝喷成斑驳的白色,一圈一圈浓密的缠绕在翡翠森林的招牌和玻璃窗周围,又把雪白的棉絮松松扯开点缀其上,大雪压枝头的效果立刻就出来了。
我们合力把彩色小灯泡装点在在整个店堂的屋顶、墙壁和桌案边侧;把入门后即可看到的玻璃幕墙中上下两排的绿色盆栽的的底盆全部用金色和银色包装纸裹起来,用红色阔缎带扎出一个大蝴蝶结;手工绘制各种各样的圣诞小卡片,用细细的彩绳拴在氢气球下,各种形状的彩色气球飘了满满一店堂;在每张桌子上摆放一个松树形状的金色小蜡烛,烛台是浅浅口的玻璃花形;最后用硬纸板裁了一棵圣诞树形状的一人高门牌,喷成白色,粘上棉絮和松枝,缠了两圈小灯泡,中间用红色写了大大的圣诞快乐,下面标示了一行“BEER FREE TONIGHT”,撒上一层金银闪粉,很隆重的放到门口。
一切OK!
傍晚的时候,脉脉过来,我们商议了一下,决定今晚自己弄晚餐。
脉脉是个中好手,充当主厨,嘉殷的手势居然也不错,擅长甜点,我的厨艺就逊色些,平时也不是没钻研过,但水平仅止于在罐头汤里添多材料增加卖相,所以只好打下手,充其量拌个蔬果沙拉。
不过三个女生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抵上半个御厨,等阿敏和欧阳来的时候,美食已经当前,随时可以开动。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店堂里已经热闹非凡。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嘉殷一早约了几个常来的大学女生帮手,加上原来几个打工小弟和我们凑趣帮忙,倒也应付的游刃有余。
我咀里叼了一根薯条,手里左右互抛着摇晃摇酒器,面前坐了一排小女生,穿着打扮活象太妹,脸颊上贴了亮晶晶的闪片,一脸崇拜的看着我,时时尖叫起哄。
这帮小孩子!明明是幼稚无聊的扮酷,还非要装模作样抽出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夹在指间,好像这样才格外风情。
拜托好不好,我出来混的时候不抽烟不吸毒,手上玩的可都是刀子!
我微微眯起眼,伸手一抛,摇酒器在空中转了两个身落下来正好被我一手抄住,“喔……好帅”,小女生尖叫起来。
我把透明的龙舌兰酒液缓缓注入杯中,柠檬在杯口一转然后抹上盐花,又切了片薄薄的柠檬卡在杯口,一杯玛格丽特调好了。
我把酒推到一个女孩面前,微微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摘下她指间的那根烟,从自己鼻端掠过阖目作了个嫌恶的表情然后睁开眼睛探究似的看看她,女孩的脸红了,捧起面前的酒杯小心翼翼喝了一口,“噫”一声叫出来苦着脸皱起了眉。边上的女孩都大笑起来,纷纷抛下手中的烟,抢着喝这杯酒,然后一式的苦瓜表情。
我仰头大笑,把手上的烟一折两段向后丢出一个弧线,正好落入垃圾桶。
脉脉趴在我旁边,慢吞吞坐起来,翻翻眼睛嗤笑了一声,“小白,我早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乖乖女,可不知道你玩的那么酷!”她扭脸看看那些小女生,她们正撒娇似的看着我,“哎,小白是女生你不知道吗?”
“切!当然知道啊!那又怎么样!我们就是喜欢小白啊!”小女生们吃吃笑起来。
脉脉一副“被你们打败”的模样,拍拍我,“哎小白,欧阳和阿敏那边在叫我们,过去吧!”
我点点头,先跑到里面换了一张“枪炮与玫瑰”的重金属摇滚。店堂只在四角亮了几盏灯,中间大片顶棚下彩色的灯泡明灭闪烁,桌子上的蜡烛点燃,中间的小舞池上方是激光转动的镭射灯,人客涌动,打工小弟不断把整箱免费啤酒扛出去,时时又笑声尖叫声传出,淡淡的烟草味道四处飘荡,气氛非常热烈。
拨开人群,穿过半个店堂直入最深处,我们自己盘踞的位置上,晚来的阿敏和欧阳刚刚用过餐,长条桌面上还特地铺了白色粗麻桌布,杯盘皆空,嘉殷正在收拾。
好不容易挤进去,我打了个响指,推开嘉殷,直接兜了桌布一把拽起,“别管啦!嘉殷,有什么好酒没有?”
“已经去拿了!”嘉殷大声回答我,随手把桌布连东西递给身边经过的打工小弟带出去。
很快有人抱了个藤编篮子过来,里面是各式美酒,从红酒白酒香槟威士忌到白兰地伏特加朗姆之类都有。
“帅!”我吹了声口哨,不过声音立刻湮没在一侧两对男女情侣的尖叫声中。
忽然发现没有杯子,嘉殷刚要去拿,脉脉一把拉住了她,“我们就用瓶子喝!一人挑一瓶,自己干掉好不好?”
看着脉脉爽朗的笑容,我咧咀大笑起来,“好!脉脉你干嘛,想学坏啊?”
脉脉斜飞了一个媚眼,娇滴滴的说,“对呀,这样才衬你啊。”
我们都笑起来。
我们每人挑了一瓶酒坐下来聊天。
我随手抽了一瓶,一看是威士忌,浅浅琥珀色的酒液,四十度的酒精含量,入口即有一种辛辣感,象野火燎原一样从咽喉处一路灼烧而下,胸腹间顿时觉得有种炙热涌起蔓延直达四肢百胲。
连灌了几口,我被呛了一下,激烈的喘咳起来,咳的弯下腰直不起身,身旁的阿敏一下一下拍打我的后心。
脉脉忽然说,“我后天早晨的班机,今天说一下,到时候你们不用来送我了。”
“啊?”嘉殷夸张的叫了一声,走过去抱住脉脉,“我好舍不得你喔脉脉。”
欧阳有点诧异的转过脸,温和的看着脉脉,“为什么这么急呢?现在过去又不是入学时间。”
脉脉笑了笑,“我英文丢太久了,那边有朋友自己开广告公司,要我过去先帮忙,我想也好,正好可以练练英文适应一下环境。”
“自己万事小心,单身女孩子在外面不易。有事马上打电话给我,你知道我的号码,永远不会改。嗯?”欧阳温柔的说。
脉脉答应了一声仰起头喝了一口酒,酒液溢了出来,她伸手抹去。
可我分明看见,脉脉顺手抹去的其实是眼角悄然淌下的泪滴。
不要紧脉脉,创伤都会弥合,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脉脉,祝你在南半球照样妖娆万分颠倒众生!”我嘻笑着举起酒瓶和脉脉手里的瓶子碰了一下,我们相视一笑,各自仰头灌下一大口。
嘉殷也喝一口酒,然后吐吐舌头,“哇咧,这个伏特加真不是盖的,好辣!我们就这样干喝哦,会不会太朴素?要不要找点东西来下酒?”
欧阳忽然微笑道,“嘉殷这句话说的好。不过也不用去找什么下酒的东西,我们干脆来玩游戏佐酒……”
阿敏也笑了,“欧阳也有俏皮的时候,好!可是玩什么呢?总不能再玩刀子。”
脉脉侧头想了想,“我们来学古人好不好?吟诗作对都可以啊。象嘉殷,阿敏还有小白之类的海龟人士,就要费点心思了,背唐诗也行,实在太为难,现代诗也可以,不过要是中国的诗人。”
“好啊好啊!”嘉殷起劲起来,“可以只背一段喔,要不然难度太高了。”
我给了嘉殷一个暴栗,懒洋洋的说,“背不出来要罚酒哟!”
“我知道啦”,嘉殷笑眯眯的说,“席慕容的‘回首’,是我最喜欢的小诗,我好喜欢最后一段噢!”
在风里翻飞,然后纷纷坠落
岁月深埋在土中便成为琥珀
在灰色的黎明前我怅然回顾
亲爱的朋友啊
难道鸟必要自焚才能成为凤凰
难道青春必要愚昧
爱 必得忧伤
嘉殷的声音清新脆亮,用满是憧憬的干净语调念出这样一首怀有淡淡忧伤的诗,在嘈杂的摇滚乐伴奏下有种别样的余韵,大家都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我好奇的问,“什么东西在风中翻飞然后纷纷坠落?”
嘉殷想了想回答,“前面一句是‘那渡船头上风里翻飞的裙裳’,唔,对了,是这样的。”
“噢……”我长长的拖了个调子,忽然大笑起来,“哎嘉殷,裙裳在风里翻飞然后纷纷坠落,你是说要裸泳啊!哈哈哈……”
“啊?!”嘉殷听完愣了一下,大家都笑起来,她竖起秀眉跳过来作势要掐,我急忙告饶,最后乖乖喝酒谢罪。
脉脉凝神了片刻,慢慢念出一阙词。
年年社日停针线。
怎忍见,双飞燕?
今日江城春已半,一身犹在,乱山深处,寂寞溪桥畔。
春衫着破谁针线?
点点行行泪痕满。
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脉脉微笑着说,“这是宋朝一位不知名的词人所填,今后我可不是‘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么?”她仰头喝下一口酒。
大家寂然。
我的眼睛微微湿润,却依旧大笑着举起酒瓶对脉脉说,“谁说无人劝酒?我来劝美女多喝一口!即便你去了草原,肯定一水的帅哥给你送花劝酒,人家不知道多愿意管接管送呢!今天就由我来当这护花使者。”我一仰头也灌了一大口。
欧阳在一边已经取出纸笔涂抹了半晌,他抬起头来注视着脉脉轻轻笑了,“阿脉,我也随便填阙词送你,当是赠别。”他停了停,用一种温柔语调缓缓念出。
数度聚散皆黯黯,哪堪想,太凄凉。
十里长亭,寸寸话情殇。
犹闻哀鸿声声催,泪如倾,断离肠。
常忆旧时小庭院,荼蘼架,紫菱塘。
暗香犹在,阶前落满霜。
最叹岁岁春光好,花期短,相思长。
好一个“花期短,相思长”。我细细咀嚼这句话,只觉得荡气回肠,再看脉脉,一脸的感怀笑意竟似痴了。她伸出手去从欧阳面前取过那张涂鸦便笺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
下面轮到阿敏。
阿敏一本正经的念,“乌龙面若干,瘦肉若干,香菇若干,洋葱半个,葱一根,酒半匙,酱油两匙,盐半匙,糖一匙,胡椒粉少许,洋葱切丝,瘦肉切丝,香菇泡开切丝,葱切段,两匙油翻炒洋葱香菇肉丝,加水及乌龙面和调料,加葱段炒匀出盘。好了。”
一直到听完我们都没反应过来,嘉殷傻乎乎的问,“阿敏你在念什么?不是念诗吗?”
阿敏咧咀笑了,“对啊,这是你刚刚教我的菜谱,不是才吃过的炒乌龙面吗?我觉得好吃,你讲的菜谱也好听,象现代诗一样,所以就念给小白和脉脉听……”
嘉殷才发觉原来阿敏是在耍宝,老大白眼抛过去,大家都笑起来,不依不饶要阿敏罚酒才作罢。
最后该是我。我问大家可不可以讲故事,大家点头认可,于是我就简单讲述了“妖兽都市”的大致情节。讲完了,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似乎有点悲凉。
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怪我,讲这么悲哀的故事,罚酒半瓶!”一仰头我把剩下的半瓶酒一气灌了下去,脉脉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酒瓶已经晚了一步,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对呢!小白,我们都生活在寂寞的妖兽都市,渴望一点爱和温情!来,我陪你一起喝!”
嘉殷也过来凑趣,我们三个女生嘻闹成一团。
时间过的飞快,还有十来分钟该午夜十二点了。
大家都有了薄薄醉意,酒瓶也差不多都空了,我和嘉殷跑到吧台后面找酒。
现在唱机里在放一张“当铺爵士”,我忽然想起来,转头问嘉殷,“嘉殷,有没有圣诞音乐啊?今天我们还没放圣诞歌曲呢!”
嘉殷愣了一下恍然大悟的说,“哎呀,忘记买了!”
“那怎么办?”我头有点晕,钝钝的看了嘉殷一会儿摇摇头笑着说,“那就算啦!我们不放‘白色圣诞夜’,换成恩雅的‘蓝色加勒比海’好不好?”
“小白你会不会弹琴啊?”嘉殷问我,我点点头,“那等我一下喔!”她站起来匆匆走后门跑了出去,很快喜笑颜开的抱了一架雅马哈的电子琴回来,说是从隔壁寿司店老板那里借来的,老板的女儿在学弹电子琴。
我们带了酒和琴回到长条桌旁,阿敏帮忙从吧台后面的音响接了根线过来,安上麦克风对牢电子琴。
午夜十二点整,唱机一下被掐掉,音乐声突然消失,人声笑语夜忽然安静下来,只有一圈一圈舞池的镭射灯光在闪动,仿佛冷冷的海水逐浪逐浪在荡开。
我轻轻把拟音档拨到钢琴,指端按下,弹了一曲最传统的平安夜歌曲。
人们都静静倾听,有人小声和唱,无论大家是否信仰这个西方宗教,至少这一刻都暗自虔诚的许下了最美的愿望和誓言。
一曲终了,嘉殷示意打工小弟继续奉上啤酒,大家欢呼一声继续狂欢。
有人尖叫起哄,我不想扫兴,就势又弹了几曲。琴声中,小舞池里人影憧憧、舞姿摇曳。
直到嘉殷去到吧台,播了一张巴西“CHA CHA”热舞唱片,我才得暇回到座位,开了一瓶科罗娜,在瓶口塞了一片柠檬,我仰头灌下半瓶,然后满足的叹口气阖眼伏在桌面上随着音乐轻轻摇摆。
脉脉似乎已经醉了,伏在欧阳肩头喃喃低语,偶尔会笑两声,欧阳没有丝毫不耐,悉心照料,还时时喂脉脉喝茶解酒。
嘉殷和阿敏在聊天。嘉殷的神情颇有些惆怅,原来她的父母觉得女儿回国省亲已经一年了,差不多该玩够了,要嘉殷最迟过完农历年就回纽约。
“阿敏,你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我没有回头,阿敏没作声。他今晚格外沉静。
过了一会儿,阿敏才回答,“我考虑一下,到时候再说吧。”
一向快活的嘉殷居然也叹了口气,感慨的说,“我也不能这样玩一辈子啊。这次回去,我会把以前的经济学硕士修完,然后进老爸公司帮忙。”
“嗯?罗大小姐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嘛?呵呵……”阿敏愉快的笑起来。
“讨厌!就知道你会笑我!小白,你还好吗?是不是喝太多酒了……”
我回头展开一个笑脸,摇摇头,但嘉殷还是坚持去吧台帮我冲杯浓茶,其实她自己也醉的差不多了,一路走去的背影有些摇晃不稳。
目送嘉殷离去,我转身一抬脸,正好撞上阿敏的目光。我看到,阿敏英挺的眉睫深处有一片滟潋波光正在蔓延。见我看向他,阿敏笑了,那一片波光也悄然掩藏。
那是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令我心虚。为了掩饰不安,我抬手又灌了两口酒。
午夜狂欢的时间已经过去,店里的啤酒也全部供完,尽兴的客人们渐渐散去。
几个帮忙的女生已经支取薪水离去,嘉殷吩咐打工小弟简单收拾一下也可以下班了。前门也没落锁,只是挂了“CLOSE”的牌子,幽暗的店堂里只剩下我们五个。
已经凌晨三、四点的样子,脉脉刚才小睡了片刻,似乎有点酒醒,此刻正斜倚在沙发上喝欧阳聊天,两个人看起来面容都很宁静安详。
嘉殷去放了一张“丝绸之路”的唱片,煮了一壶黑咖啡过来,说要大家提提神继续聊天到天亮,“否则以后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这样聚在一起了”,嘉殷有点忧郁的说。
脉脉豪迈的说,“好啊!今天天亮之前谁都不许走。不过不喝咖啡,还是喝酒吧,天亮了正好回去闷头大睡。”
于是我们又去找出剩下的酒一起拿过来,还特地翻出一组细长的郁金香形香槟杯,随便喝酒喝咖啡喝茶都用它,趣致的很。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嘉殷,“嘉殷,我记得你这里收留过一猫一狗对吧?怎么后来都没有再看见?”
“对喔,小白你居然还记得。其实都还在啦,不过不是这里,是隔壁寿司店,老板的女儿喜欢小动物,正好家里又不愁没东西喂它们,阿敏说这里整天烟味不断象个毒窟一样,还是不要荼毒生灵比较好,所以就干脆送给他们了。”嘉殷趴在桌子上口齿不清的回答,她已经快要睡着了。
“噢。这样啊。”我又灌一口酒,“小动物真可怜,被人送来送去的。不过我更可怜,白送都没人要,嘻嘻……”
阿敏终于忍不住伸手来夺我手中的杯子,他另外倒了杯浓茶递给我,温和而坚持的说,“小白,喝点茶,你醉了。”
我觉得燥热,身形不稳的站起来,除去身上的法兰绒外套,笑眯眯的冲阿敏点点头,握了杯子几个舞步便滑进了店堂中央的小舞池。
头顶的镭射灯已经熄灭,只有附近桌案上残存的蜡烛犹自摇曳着最后一缕残光,小舞池里黑沉沉的仿佛静海深处。
我一口饮尽杯中苦茶,口腔里一下子充满苦涩滋味,我皱起了眉头。
音乐如潮水般袭来,电子乐器制造出空灵悠远的音场效果。
我慢慢的伸展手臂微阖双眼,随着音乐款摆起舞。
足底犹如悬踏云彩,头脑更是如蒙大雪一片苍茫。我一时忘记身在何方。
几个旋转,但觉晕眩,身子却是停不住,人一斜欹竟要跌倒。我微微叹息,咀角却不由自主上翘露出一丝笑意。
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用力睁大眼睛瞧去,面前在微光中亮如晨星的可是谁的眼瞳么?
旁边的蜡烛终于油尽灯枯,光影跳跃了两下颓然灭去,周围愈发的暗了下来。
“你是谁?是你么?”我轻轻的问,声音已然暗哑,颤抖着伸手想要触摸对方的脸颊,那人一声叹息一把将我紧紧拥住。
我的思想已经凝滞,未及思索,温暖柔软的双唇已经缓缓覆下。
阿敏。
黑暗中,我认出这个温暖的拥抱来自阿敏。他是那样温柔痛楚的拥抱着我,一如那个狂暴的台风之夜。阿敏的吻细致温存,那样错杂揉入的缱绻深情让人心动。
我静静的落下泪来,双手终于悄悄的环上阿敏的肩背。
音乐已经终结,我们在黑暗的小舞池中紧紧拥抱在一起。
“叮当”,门口的铜铃突然响起,尖锐的金属脆响如薄薄的利刃一下子穿透了整片无声静谧。
我们都吃了一惊,全部抬眼望向门口,甚至没有想过出声示意来人已经歇业。
我也离开阿敏的怀抱,一齐转头看过去。
酒吧的木门上嵌了磨砂玻璃,隔着玻璃幕墙,门外路灯的黯黯黄光折射进来,有个挺拔的身形驻足了一会儿慢慢绕过玻璃幕墙转了进来。
昏黯的光线下,我浑身的血液似乎于顷刻间凝固,手指不由自主握紧再握紧,“噗”的一声轻响,手中的香槟杯应声而碎,尖利的玻璃碎片一些刺进手掌,其它纷纷落地,传来一片细细碎响。
身边的阿敏急忙捉住我的手腕,我用力挣脱,一径盯住门口,脚步不稳前行两步又停下。
从暗影中缓步走出的身形是如此熟悉,一袭修长风衣,气度温文,步履稳健。
当那张熟悉的仿佛镌刻心底的容颜慢慢于微光中闪现,我听到自己胸膛深处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清脆的好像玻璃迸裂、坠落、扣击的声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