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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路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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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完菜,两人静静地坐着等待菜品上来。
店员一离开,顾久久便觉得周遭沉默的可怕。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话题该从哪里开始引起来。
肖冬天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支银灰色的像笔一样的东西,拿在手上转动。
顾久久偷偷抬起眼看去,那双手颀长白皙,指尖圆润,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那支银灰色小笔,灯光照在他的手上,就像是完美的雕塑品一般。
她接着往上看。
男人头微微低垂,额前的碎发有些过长,挡住了漆黑眼眸里的目光。
顾久久看的有些出神,像是做贼一样看好几眼又偏过头去看一会别的地方,然后再挪回视线继续悄悄看肖冬天。
忽然,他有抬起头的迹象,顾久久眼疾手快将头埋下去,然后做贼心虚地端起杯子喝一大口茶。
殊不知,对面的人早就将她慌慌张张的行为看在了眼里。
低下头后,顾久久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去偷窥肖冬天了。
直到第一道凉菜上桌。
“你还要缩着头到什么时候?”肖冬天慢慢悠悠地开口问道。
顾久久很明显地感觉到有道视线直直落在了自己头顶,她后背一僵,有些尴尬地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抬起脑袋。
视线与对面的肖冬天相碰的那一刻,她的身子抖了一抖。
面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将外套脱了下来搭在一旁,一只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顾久久干笑一声,假装刚刚自己并没有做那些蠢得要命的举措,拿起筷子,“吃菜吃菜!”
肖冬天放下手中的东西,挑了眉,“好。”
“对了,”伸出筷子前,顾久久突然开口,好奇地问道:“你很喜欢手里的这支笔吗?我看见你一直都拿着它。”
肖冬天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他沉默地用飞快的速度将手中的电子烟揣进衣服口袋里,心里把那个对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女孩子都喜欢手上拿着烟漫不经心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男人的室友诅咒了一百八十遍。
“以后都不喜欢了。”他咬牙切齿地说,然后暗自摸出手机,果断地拉黑了傻比室友。
顾久久看着他有些发黑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一只手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哦。”
她埋下头去吃菜,自个儿心里却悄悄幻想了无数个有关于肖冬天和那支笔的不可言说的缠绵悱恻,激动人心的故事情节。
收到狗室友发来的认错短信,肖冬天的心情终于舒畅了一点,他舀了一碗汤,递到顾久久面前,露出一个极其极其温和的笑容,“喝汤。”
顾久久一口饭梗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费力咽下去,屁颠颠地端起那碗汤,喝了一口,十分礼貌地说道:“谢谢。”心里却想的是,“妈耶!这个人怎么情绪变化怎么跟川剧变脸似得这么快!”
肖冬天才不知道她的那些腹诽,只当自己在对方心底的形象又高大起来,不由地身心舒畅,唇线渐渐扬起一个弧度来。
最后一道菜上桌,两人一边吃着一边时不时聊几句。
顾久久其实话一点都不少,但是面对着肖冬天,一句话却要斟酌好长时间。
她想了想,开始没话找话聊:“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读大几了呢。”
肖冬天:“大三。”
和她一个年级的......又多一个话题了......顾久久眼睛眨了眨,嘴边荡漾开一个小小的酒窝,“那你毕业后还会留在w市吗?”
肖冬天又给她舀了一碗汤,“应该不会了,或许会回家那边。”
顾久久偷偷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撑的小肚子,想着那是肖冬天专门给自己舀的汤,打了一个小小的嗝,端起那碗汤又慢慢喝起来。
她一边喝着汤,一边试图和肖冬天套近乎,“这样啊......深圳是个好地方!”
肖冬天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咳了一声:“我家是在广州,不是深圳。”
回应他的是来自顾久久涨红的脸和躲闪的目光。
气氛一度尴尬且沉默。
顾久久几乎要将头埋在汤碗里,心底沉重地开始反思起自己来。
肖冬天时不时看一眼顾久久,心里对她喝了一碗又一碗的汤暗自称奇,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汤勺,想着既然顾久久这么爱喝汤,于是又给她舀了一碗汤。自己这么体贴,真是个绝佳好男人!他心底颇有些自得。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舀汤一个喝汤,竟也是极其莫名地融洽。
直到顾久久险一些要吐出来,这顿饭终于结束。
肖冬天穿好外套,结了账,看向顾久久:“吃好了吗?”
顾久久就等他的这句话了,急忙点头:“好了好了!”
她起身,忙不迭地跟在肖冬天背后走出川菜馆。
“我送你回学校。”肖冬天说。
顾久久小声地答着“好”,然后和他并排走在街道边。
快要到顾久久的学校门口有很长一段路几乎没有人,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很慢很慢的走着,夜里很安静,两颗薄薄的心,在柔软的风里飘飘荡荡,四周什么都看得不甚清晰,只有身旁的人给她无比的安全感。
顾久久仰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一道弧线,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她的脸有些微微红,眼神闪烁着,像肖冬天曾经在草原上看见过的诱人的小星星。
“话说再过几周W大的梅花就该开了吧?”她问道。
总所周知,W大最出名的就是几乎种满整个校园的腊梅了,每年都有游客专门坐飞机来观赏。到所有梅树都盛开的时候,那种美将达到一种极致。
肖冬天的脚步停了一下,然后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顾久久头顶传来。
“你想来看?”他问。
“嗯嗯!”顾久久一只手伸出来,然后很轻很轻地扯了扯肖冬天的衣服下摆。
“怎么了?”
顾久久咬了咬唇,“那到时候我可以来找你吗?”
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小心翼翼又慢悠悠,肖冬天的心也随着她说的每一个字变得越发柔软。
他犹豫着,然后抬起手飞快摸了摸她的头发,看向她的眼。
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小姑娘垂着眼,不敢看他,手指有些抖,像是有些怕他会拒绝。
有些时候,感情上的事就是这样。
即使你一直坚定地在岸上,遇到她,也还是愿意跳到海里,为她捞一捧虚无缥缈的月亮。
有飞蛾不顾一切“啪”地一下重重撞向路灯玻璃,肖冬天看见顾久久的耳朵根后红了小小一片。
他眼里的笑意逐渐加深,然后从喉咙深处重重地发出声音。
“好。”他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