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生》旎旎果子

2、第 2 章

　　一早，李离醒来，却没有马上起床。
　　虽然今天，是她求职面试的日子，但她似乎并没有多少热情。
　　半年前，李离公司的老板因病去世，公司不久便结业，李离也随之失业，然后她就开始生病，一开始只是一点点头痛脑热，以为没事，随便吃点药，便继续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单身公寓里硬撑，结果没想到，几天后，她却倒在去倒垃圾的路上，幸亏当时有朋友来访，见到后马上把她送进了医院，然后，就是父母接到消息，赶到医院来看她，一边责怪她不懂得照顾自己，一边又下命令要她马上退掉公寓住回家里去。
　　李离在家整整休养了三个月，身体才算恢复健康，但心情就一直还是恹恹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虽然爸妈从没催促过她什么，但李离自己心里到底还是过不去，所以病好之后，她也就开始了找新工作，只不过，不知怎么回事，她投出去的简历不是石沉大海，就是面试了也没有回音。
　　她觉得自己很失败，明明年纪还轻，却仿佛已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从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味，李离劝告自己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起床去洗漱。
　　“妈，早安。”
　　“早安，起来啦，快，坐下来吃早餐！”
　　“哦。”
　　李离乖乖坐过去，发现餐桌对面有一副吃过的碗盘。
　　“妈，爸呢？”
　　“他吃过就出门了。”
　　“又去公园早锻炼哦？”
　　“可不是！”妈妈笑道，把煎好的鸡蛋放在李离面前的餐盘里。
　　“怎么样？今天要面试啊？”妈妈把锅放到洗碗池里洗。
　　“是啊。”
　　“不要太紧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不管成不成功，都不要紧，啊！”
　　“知道了，谢谢妈。”李离说着，夹了一筷子鸡蛋放进嘴里。
　　“妈。”
　　“嗯？”
　　“鸡蛋……很好吃……”
　　妈妈听了，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擦干净手后坐到李离的身边。
　　“小离啊……”
　　“嗯？”
　　“听妈的话，咱先不管今天面试的结果怎么样，回头你找几个朋友出去玩一下，这几个月，你一直呆在家里，一定很闷吧？”
　　“不会。”
　　妈妈抬手轻抚着李离的头。
　　“傻丫头，你心里有没有事，妈妈怎么会不知道呢，不过，人总要往前看，路总要往前走，”妈妈凝神看着李离的眼睛，又说：“有些事情，该忘的，还是把它忘了吧。”
　　李离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突然觉得心好痛。
　　妈妈又叹了口气，问李离中午要不要回来吃饭，李离说不回来，“小娜约我中午一起吃。”妈妈说，那刚好，她今天要去李离表哥家打扫，“如果你中午不回来吃，那我就可以晚点再去，啊，不如你晚饭把小娜约回家来吃啊，顺便，让她把小邱也带过来，那孩子，我也好久没见了。”
　　李离笑笑说：“再说吧。”

　　李离刚面试结束，就接到小娜的电话。
　　“李离啊，你在哪里？面试好了吗？可以吃饭了吗？”
　　“可以了。”李离笑着，又报出了自己的位置，小娜说自己马上就到。
　　在等小娜的时候，李离看到身后的时装店门前有两只猫儿在打架，她觉得很有趣，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见店主过来，她又问店主可不可以拍照，店主很慷慨地答应了。
　　李离兴致勃勃地给猫儿拍了好几张照片，直到它们打够了、打累了双双跑走为止。
　　李离收起手机，又点开相册饶有兴致地看起来，虽然其中有好几张都拍糊了，但她还是觉得很可爱。
　　“李离！”
　　不久，她听到小娜的声音。
　　“小娜！”
　　李离收起手机，朝小娜迎过去。

　　小娜带李离去吃火锅。
　　“天气冷嘛，吃火锅暖和点，好不好？”
　　“好。”李离没意见。
　　进了火锅店，李离问：“你出来跟我吃饭，那小邱呢？”
　　“他吃过了，”小娜边脱外套边说：“你也知道的，他那个人，对吃的什么要求都很简单的，我给了他一个三明治，问他还要不要别的，他说不要。”
　　李离沉默了一下，没说什么。
　　服务生拿着餐牌上来，小娜接过去，噼哩叭啦地一口气点了好多，李离问她是不是点的太多了，小娜说，反正你下午没事嘛，不如我们就坐久一点慢慢吃咯！
　　李离拿她无可奈何。
　　小娜问起李离面试的情况，李离苦笑着说，可能还是没戏。
　　小娜沉默了一下，马上拍拍李离的手说：“没事的，你没问题，这家不成，还有下一家，咱不着急！”
　　李离笑了笑说，“我没事，你不用这么担心我的……”
　　小娜深深地看了李离一眼，用力地点了点头。

　　吃完火锅，李离说起妈妈想请小娜和小邱一起去她家吃晚饭的事。
　　小娜似乎面有难色，于是李离马上说，“如果你们没时间，就算了，下次吧！”
　　结果小娜说：“不是的，李离，我是没问题啦，但小邱就……”
　　“小邱……他还是不愿意出门是吗？”
　　小娜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李离，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应该陪在小邱身边的人，不是我……”
　　“那会是谁呢？”李离笑着说，“小娜，你不能离开小邱的，他需要你，尤其是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的陪伴你的关怀，请你无论如何、就算是帮我的忙，请好好地照顾小邱，好吗？”
　　小娜向李离瞥来意味深长的一眼。
　　然后她轻笑了起来，揶揄李离道：“你这算是以嫂子的身份在拜托我吗？”
　　李离一怔，随后看到小娜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顿时一脸尴尬地推了小娜一把。
　　小娜收住了笑，低下头，喃喃了一句：
　　“李离，我真的好佩服你，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勇敢、这么坚强？而小邱却做不到？”
　　李离静静地说：
　　“因为，大邱是他最敬爱的大哥，也是他一直以来最依赖的人，没有人可以比得过这种丧亲之痛，也，根本不可以拿来做比较。”
　　小娜沉默了。

　　和小娜告别后，李离没有回家，而是独自一人在街上盲目地走着，可是不知怎的，她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她曾经上班的地方……
　　原先的公司招牌早就被拆了，墙壁上只留下一片斑驳的痕迹，曾经在那里日夜忙碌的地方也早就被搬空了，只剩下一个巨大的黑洞，能隐隐地看见有装修工人在里面工作着、忙碌着、穿梭着……
　　看样子，是又有新的公司要搬进来了吧？那会是怎样的公司呢？是和他们原先一样的还是完全不同的？那里面，又会出现怎么的员工和怎样的老板呢？

　　李离想起她第一次求职面试的情景。
　　“李离……真是好特别的名字。”
　　面试官拿着她的简历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后来，她对这位当时的面试官之后她的老板邱非年问起了这件事。
　　“我的名字到底哪里特别啦？”
　　邱非年仍旧是一脸笑眯眯地说：
　　“不特别吗？一般人，不会用离这个字来取名的吧？”
　　“为什么不呢？”
　　“因为……离这个字，通常会让人联想到分离、离别这样的词，我相信大人一般不会用这么哀伤的字眼，给自己的宝贝孩子取名吧。”
　　“或许我不是他们喜欢的宝贝呢！”
　　“那不可能，你这么可爱，有谁会不喜欢你呢？”
　　李离怔住了，稍后，她红着脸、躲开了邱非年的眼神。
　　“好吧，算你说的没错，那我就跟你老实说吧，其实，我原先名字里的离，是鸭梨的梨。”
　　“哦？”邱非年笑，“那为什么又改了呢？”
　　“因为，在生下我的第二天，我妈妈最爱的爸爸就去世了……我的到来，换来了我外公的离世，所以我妈就把我的名字给改了，用了离别的离。”
　　“真的吗？”
　　李离耸耸肩。
　　“或许，”她说：“我的出生，注定就是一个跟离别分不开的悲剧吧，不过，这也没什么，人生不就是这样的吗？不管跟什么人在一起，最终的结局，都是分离，所以，离这个字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相反，还十分普通。”
　　邱非年轻轻扳起李离的下巴，略皱双眉、研究似地望着她：
　　“小东西，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些悲观的念头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不过，我有信心，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把这些带走你快乐和笑容的东西全部赶走。”

　　一切音犹在耳。
　　而说这些话的人，却已经永远离去。
　　站在人潮汹涌中，李离泪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