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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初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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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宜修与剪秋二人猜到了德妃所想,却是不敢同任何人说的,后来琪华来问,宜修也只道这次入宫一切都好。琪华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刁难你。”
琪华想着从前尚在宫里的日子,“这位德妃娘娘,冷情得很,爷尚未出宫时,也未见她如何挂念着这个儿子,如今出宫了,倒是摆上了婆婆的谱。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先皇后还在,咱们爷,哪能是如今这光景。”
“晓得是大逆不道的话,你还讲。”
“也只敢在你这处讲讲罢了,我这是心疼你,冒着砍头风险来编排她。”
话落,两人忍俊不禁。
过年前胤禛来文澜院歇过几次,每回他定是带着弘晖过来,膳后会陪着弘晖在弘晖原先的屋子里读书练字。宜修便坐在自个房里的炕上,缝缝补补,如今她的手艺练上去了,便忖着是不是要替胤禛缝个什么……听着隔间传来的朗朗书声,宜修悄声站在门外往缝里瞄,弘晖坐得笔直,胤禛立于他身侧,正俯身在教他什么,隔得远了,宜修看不大清,她伸手将门阖紧了。她的弘晖有阿玛额娘疼,已经足够幸运。而德妃,她的算计定不能如意。
大年初一这一天,柔则领着宜修,带着弘晖弘昀入宫拜年,这回不见那林姑姑,只安蕴在。她们去得早,先是伺候着德妃洗漱用膳,后又迎来了各宫宫嫔,这前前后后德妃连个眼色都未曾甩给宜修。柔则随在德妃身侧,与众人谈笑,俨然一个得力的儿媳,而宜修,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在德妃与柔则刻意冷落下,独自一人站着,未免尴尬。
送走了最后一拨人,胤禛与十四才回永和宫。
“额娘。”兄弟二人行了礼,十四往德妃身前凑,而胤禛则是站在了柔则身旁。
“都多大的人了?还腻在额娘身边。”德妃点了点他的额头发觉他脸上沾了水汽,还是拿帕子细细擦了。
宜修冷眼瞧着,又去看胤禛,胤禛面上与眼中都无甚表情,垂首却见着他背在身后的手不住地摩挲着另一只手手指上的玉扳指……宜修心中一叹,别过眼去。
“好了。”德妃收了帕子,转首对胤禛道:“歇会便带着十四、柔则与两个小的去各宫娘娘处拜年吧,早些去早些回。”
“是。”胤禛点头。
“至于宜修,你便在这里陪本宫说说话,这天寒地冻的,让他们去。”德妃朝宜修笑着摆了摆手,“过来。”
“是。”宜修走到德妃跟前。
“那儿子们就先去了。”
“去吧。”
待他们走了,德妃便也没了与宜修周旋的兴致,直道:“前几日本宫抄了卷经书,这几日事多耽搁了,你去替本宫抄了。”
随手指了个宫女,道:“你去,领着侧福晋去佛堂。”便往里去了。
抄经便抄经罢,总好过与她虚与委蛇。
宜修出去时正巧碰到安蕴进来,二人在门前相遇,安蕴行了礼便匆匆进去了,宜修心下生奇,转头去看了一眼,安蕴火急火燎的样子她倒是少见。
福堂在后院一隅,外头看着便是偏僻之处,甫一进去里头是又暗又冷,宜修看了一圈,瞧着这里冷冷清清,想来徳妃也不会来此处抄什么经书,只是做个样子,吩咐人每日清扫了一番罢了。小宫女送了经书并纸墨笔砚进来,宜修谢过那小宫女,寻了窗下的那张书案坐了下来。
方才出来得急,未带手焐子,宜修搓了搓手,往墨盘里添了些水。宜修忖着,日后再来永和宫,怕是这佛堂才是自己的去处……自己不上道,徳妃也只能使这些手段对付自己了。倒是柔则,若是徳妃与柔则说些什么晦暗不明的话,柔则再一信了她,愁人……
宜修静下心来抄了十几页,搁下笔来动了动手腕,刚想站着活动活动筋骨,便听得深深浅浅的脚步声,她还未来得及出声,窗外便飘来了外头人的对话。
“方才在主子那我不便说,你要记着,我还是那句话,若非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掺和进去。”
这是安蕴的声音。
接着,是一道略为年长的妇人的声音:“我晓得的,这好端端的母子……”
宜修屏着气,躬着腰蹲在窗户底下。
“我前不久才晓得魏氏亦是主子的人……”安蕴道。
“魏氏?”那年长的妇人大惊,“那娘娘?”
“你放心,那魏氏不受宠,进府几年也未有什么消息递进来。”安蕴道:“我叫你来,便是想着托你看住魏氏,若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
“好,我晓得。”
“嗯,走吧,我送你出去。”
二人走远了,宜修按着有些僵硬的腿站了起来,母子,魏氏,徳妃是放了多少人在贝勒府?
坐回桌前,提笔的手是颤抖的,宜修也不晓得自己是冻的还是气的。
胤禛几人回永和宫,进了殿内只见徳妃不见宜修,胤禛便问:“额娘,宜修呢?”
“她听说本宫前几日的佛经尚未抄完,便去佛堂替本宫抄佛经了。”
安蕴本领了人上茶,听了徳妃的话,脸上的血色霎时褪了下去。
“安蕴。”徳妃叫道。
无人应她。
“安蕴?”
“是……”
“去佛堂 ,叫宜修出来与我们一同吃茶。”
“……是。”
宜修倒未料到是安蕴来寻自己,安蕴道:“外头上了新茶,娘娘请侧福晋一道去尝尝。”
“好。”宜修点头,指着案上尚未抄完经书,问:“那这些?”
“这些自会有人收拾。”
“嗯。”
宜修随在安蕴身后,见她面色毫无异色的出了佛堂,自己也并未多嘴,这位安姑姑,听她说的那些话,倒是个妙人。她那张桌子放在窗下,自然什么动静都听得到,安蕴叩开佛堂门时,见着窗下书案前的宜修,呼吸滞了滞,压下心中的慌乱与恐惧,这个侧福晋从来不是个好对付的。
人前徳妃倒又是那个和蔼慈爱的长辈,宜修进屋时,弘晖与弘昀都在,兄弟二人由乳母陪着在一处耍。宜修在门口站了会,待身上的凉气散了些才进去行礼问了安。弘晖眼尖,见着宜修,叫了一声“额娘”直直扑了过来。
宜修笑着应了,蹲下来伸手抱住他,亲了亲他的额头。
“额娘,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弘晖捧着宜修的手,捧到自个嘴边,用力呼着气,“晖儿给额娘呼呼。”
这话引得徳妃大笑,“瞧着,这是个疼额娘的。”
徳妃兴致不错,又赏了许多东西给弘晖与弘昀,众人一道吃了宫宴才回府。
出了新年,柔则寻了一日便将手里的权给了宜修,她自个则是寻了大夫调养身子去了,说是放权,却还是提了初兰与月宾从旁协助宜修。徳妃多次提点,又加之看着弘晖弘昀一日日长大,聪明伶俐讨上头欢心,柔则自个自是眼热。
如今府里人口少,各个又老实,再兼田嬷嬷从旁协助,本就无甚大事,柔则却偏偏要提了这两个格格上来,宜修暇时与琪华叹道:“柔则她,终究还是变了。”
“这法子太拙,又招人口舌。”琪华道。
“随她去吧。”宜修叹,“左右这权放我这也不会长久。”
“她若真得偿所愿了,你……”琪华小心觑着宜修。
“她不来招惹我,我也不会去招惹她。”宜修捂紧手里的汤婆子,这汤婆子不太暖了,她叫人进来换了,问琪华:“你的可要换了?”
“不必。”
再说初兰,在府里熬了这么久,如今得了柔则看重,心中自是欢喜,宫里头徳妃逼得紧,她却是另有算计的。这日下着雪,用了早膳,初兰带着贴身丫鬟宜芷便去了清芬院,明面上初兰是柔则的人,清妍本在陪着弘昀,听闻初兰来了她清芬院,奇道:“她来做什么?”却还是去了外间。
“庶福晋。”初兰福身。
“魏格格多礼了,如今魏格格是福晋跟前的红人,我可担不起魏格格的大礼。”
初兰并不理会清妍这一番冷嘲热讽,她道:“初兰今日来是瞧瞧姐姐可缺了些什么,如今天儿冷,冻着姐姐与弘昀阿哥可就是罪过了。”
“放心,我这缺了什么还不至于求到你那去。”清妍笑意吟吟。
“如今咱们府里就两位阿哥,上头重视两位阿哥,初兰谨慎些总是不错的。”初兰面上不露分毫,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开口。
清妍却厌烦坐这与初兰装腔作势,道:“魏格格可还有什么事?”
初兰咬了咬唇,望了一眼清妍,狠下心道:“初兰晓得今日来此是冒昧了。”初兰福身,“初兰想请姐姐照拂。”
初兰这一番投诚好没道理,清妍冷眼瞧着,心里忖着柔则又要做什么妖,遂嗤笑道:“你也晓得冒昧。”任初兰蹲着,清妍道:“不论你和你主子要打什么主意,还是免了吧,弘昀已被你们害成这样,我又不蠢,还由得你们当枪使?”
初兰惊讶地望着她,后者一脸了然。害弘昀?这话从何说起?“姐姐误会初兰了。”初兰垂着头,待眼里泪水蓄得差不多了,复又抬眸,“侧福晋素来看不惯我,姐姐你是知道的,而福晋……福晋如今面上拿我去牵制侧福晋,暗里却防备得紧……”
“你找上我又有何用,我如今不过是个遭爷厌弃的罪妇。”
“姐姐您还有弘晖阿哥啊。”初兰急急道。
“呵。”
清妍到底还是没有表态,初兰也晓得这事急不得,离了清芬院,却遇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让这事有了转机。